見程曉燕這樣做，其他人也清醒一般，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的。有些人更是把自己被豬糞濺到的臟衣服拉了起來，讓大隊干部們跟林大娘瞧一瞧。

    豬圈里面本來還動作激烈的胡大妞跟馬愛紅也終于松開了對方，但是兩人手中仍然抓著幾把豬糞，眼睛恨恨地盯著對方?？礃幼?，隨時準(zhǔn)備來個第二回 合。

    事情鬧得這樣難看，偏偏管婦女的婦女主任還在何寡婦家里。而這兩人打架，說到底，就是何寡婦的事情引起來的。這一下，大隊長也不多說，只是讓這兩人老實點，跟著自己往何寡婦家里去。

    事情有了解決的辦法，胡大妞跟何寡婦只能聽話，跟著大隊干部們離開養(yǎng)豬場。養(yǎng)豬場有人想要跟上去看熱鬧的，就被林大娘冷冷地說了句：“是不想要今年的福利嗎？”

    一聽離開就沒有福利，大家都老實了起來。

    “哎，都怪馬愛紅多事，把事情給鬧開了。你看看胡大妞那個樣子，好像心都要死了?！?/br>
    “這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以為胡大妞不知道??！”

    “嘿，要不說這嫁人跟抽簽兒似的。抽到好簽，那是一輩子過好日子。抽到壞簽，那日子就跟泡在黃連水一樣?！?/br>
    ……

    程曉燕用耙子把沾了豬糞的泥巴耙出來堆到一起。這些東西最后要放到大隊的堆糞池里面發(fā)酵，來年種田的時候用來追肥的。一點兒都不會浪費?，F(xiàn)在聽到那些人討論的聲音，她很想反駁一句，這女人即使嫁錯人也是可以改的。

    只不過，這種事情，她現(xiàn)在嚷嚷出來也沒用。

    對這些老一輩的人來說，女人一輩子就嫁一個人，嫁錯人了就得認(rèn)命。好好地把孩子養(yǎng)大，等孩子養(yǎng)大了接著養(yǎng)孫子。每個女人一輩子都是這樣過來的。她們重來沒有想過，世界是在發(fā)展變化的。女人也是可以擁有自己的人生。

    話又說回來，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在找對象方面，都是會有找錯對象的時候。就像她們家的林二哥，找錯了一個對象。不要緊，錯了改就成了。哪里有那么多天注定的事情呢？

    因為出了何寡婦被人抓jian這檔子事情，林老二離婚這件事情就被襯托得小得不能再小。除了族里有人問過幾聲，見事情都過去了，大家也就不再多說。畢竟，誰家的日子都要繼續(xù)過下去。

    至于何寡婦、胡大妞男人兩人攪合到一起這件事情，處理起來非常棘手。中間還夾雜著胡大妞跟馬愛紅的打斗。

    因著事情已經(jīng)鬧了開來，大隊長干脆讓人請了這幾人家里的長輩過來，快刀斬亂麻，立刻把事情給處理好。

    首先，就是胡大妞跟馬愛紅打架這件事情?？粗鴥扇艘宦暢艉婧娴呢i糞，還有臉上看得見的紅腫淤青跟血痕，最終兩人被大隊長懲罰，明年一整年負(fù)責(zé)養(yǎng)豬場的豬糞清理工作。沒有工分拿的那一種。

    按照大隊長的話來說，既然兩人那么喜歡吃豬糞，那么一起作伴，跟豬糞一起算是圓了她們的夢。

    當(dāng)然，一身豬糞的馬愛紅不是沒有想過反對的。只是對上自家男人跟公婆那鐵青的臉，還有那句不聽大隊的話就離婚的威脅，舍不得大瓦房的馬愛紅只能低頭認(rèn)慫。

    而胡大妞除了打架的時候還有一點兒人氣。等到了何寡婦家，見到她的男人后，人又聳拉了起來。面對大隊長說出來的懲罰，只是沉默地點頭。

    至于何寡婦跟胡大妞的男人，事情非常惡劣。他們大隊不能私下處理這種事情。不然，他們怕知青又去公社舉報。索性他們大隊自己把人給扭住，送到公社去。看看公社怎么處理這種事情。

    當(dāng)然，中間胡大妞男人家怎么阻止怎么鬧那不多說。就說何寡婦被送去公社后，一個現(xiàn)實的問題擺在眼前，就是她的親生兒子何小寶。這孩子雖然調(diào)皮搗蛋又長得肥胖，可是年齡只有八歲。

    怎么在何寡婦被公社放回來之前安置何小寶，成了一個大難題。

    這孩子實在不討喜，沒有人愿意接手。何家又在紅星大隊沒有個親戚，找來找去，除了何小寶的同父異母的jiejie何小草外，居然沒有其他能安置的辦法。

    偏偏何小草因為她舅舅來過一次后，被托給大隊的婦女主任照看。人家當(dāng)時還給了錢票跟糧食的。這一環(huán)環(huán)的，真是讓大隊干部們頭發(fā)都掉了老多的。

    最后，還是何小草站了出來，同意每天給何小寶做飯，其他事情她就管不了了。

    程曉燕站在大隊部前的空地上，跟著整個大隊的人一起，聽著大隊長一條條地宣布著何寡婦事件里面，每個相關(guān)人士的處理，對站在臺上一臉堅定的何小草感到詫異。

    第52章 分豬rou

    當(dāng)大隊長宣布下午的分豬rou改成明天時,大家心里非常不得勁。只是大隊出了這樣的事情，今年怕是就連先進(jìn)大隊都沒他們大隊的份了?，F(xiàn)在大隊干部們沒心情分豬rou也在情理之中。

    隨著大會結(jié)束，大家伙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

    程曉燕的視線仍然跟著何小草這個小姑娘。只見她默默地從臺上走了下來,還沒離開,身后就跟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赫然就是許久不怎么出現(xiàn)的董家英。她的穿著打扮跟以前沒有什么兩樣，不過頭上卻裹上了一塊紅色的頭巾。這紅色的頭巾比較大，把她那頭被野豬啃咬過得參差不齊的頭發(fā)，遮擋地嚴(yán)嚴(yán)實實。

    程曉燕離她們比較遠(yuǎn)，只能透過密集的人群,隱約間看到董家英拉住何小草的手，嘴巴微微動著。接著還伸手摸了摸何小草那頭枯黃的發(fā)絲。接著何小草就乖巧地跟著點點頭。最后兩人手牽手地離開了。

    這已經(jīng)是她第二次看到這兩人走得這樣近了。

    真是奇怪!無利不請早的董家英，居然跟何小草的關(guān)系變得這樣好。里頭,肯定又有她不知道的貓膩。

    第二天，一年一度的分豬rou活動開始了。

    程曉燕身為養(yǎng)豬場的一份子,當(dāng)仁不讓地沖到最前頭，一大早到了養(yǎng)豬場開始忙活了起來。

    殺豬、分豬rou這樣的技術(shù)活輪不上她，但是她們還得把養(yǎng)豬場的所有豬圈清理干凈。豬圈破掉或者漏水的地方，大隊今天晚點會安排人過來休整。等冬天過去,來年春天的時候，新的小豬崽又會被從公社領(lǐng)回來。到那時,新的一年工作就將開始。

    男人被送到公社的胡大妮,今天也很早就到了養(yǎng)豬場。只是她的眼睛紅腫的跟雞蛋似的。臉上還殘留著昨天馬愛紅造成的指甲印子?？粗蝗骋还掌D難地拖動著幾個竹筐,程曉燕覺得奇怪。明明昨天她跟馬愛紅打架，也就是被抓被掐而已。怎么今天走路這個樣子？

    邊上跟程曉燕一樣拿著耙子耙泥巴的劉嬸子見到她的樣子，湊了過來，小聲說道：“她那是自己跪的?！?/br>
    程曉燕想起劉嬸子這人消息靈通，不由地瞪大了雙眼,好奇地看著她。

    劉嬸子眼珠子朝四周瞄了瞄，這才小聲繼續(xù)說道：“你年輕不知道很多事情。這胡大妮早就知道她男人跟何寡婦有一腿的?！?/br>
    這樣的傳言昨天程曉燕也聽好幾個人說過。不過，從劉嬸子的口中說出，那么真相八九不離十了。

    “所以啊！她自己都不介意。我們這些外人不用給她cao心。要不是她跟馬愛紅有矛盾，這事兒可不會有人站出來揭穿的。這種爛事大家都是有多遠(yuǎn)離多遠(yuǎn)。偏偏這胡大妞得罪了馬愛紅?！?/br>
    程曉燕雖然知道大隊里面很多女人的想法她沒辦法理解。不過，像胡大妞這種，明明知道自己男人在外頭有相好，居然還不介意，她不嫌臟嗎？

    劉嬸子人老成精，嘿嘿笑了兩聲：“胡大妞這人你跟她不熟不知道，她可是個“賢妻良母”咧！”語氣中帶著滿滿的嫌棄意味，一聽就知道劉嬸子瞧不起胡大妞的做派。

    “曉燕，我看你的性子對我的胃口。反正啊！這對家里的男人你就得硬起來，不然等老了，日子就不知道是怎么樣呢？像胡大妞，對著自己的男人矮一頭。對著婆家人矮半頭。她那腿就是昨晚回去，叫她公婆給罰跪，跪出來的?！?/br>
    程曉燕這會兒都沒話說了。都什么年代了，居然還有罰跪這種事情。而且，這胡大妞居然還乖乖聽話。

    劉嬸子就住在胡大妞家里附近，所以對這一家人的德行那是再清楚不過的。

    “這種事情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咱們這些外人?。」懿恢?。”

    這時候，在倉庫收拾東西的馬愛紅也抱著一把枯枝綁成的掃把走了出來。對著胡大妞冷冷道：“這里一共四個豬圈，昨天大隊長說了，罰我們清豬糞。我自己清兩個，剩下的就是你的?！?/br>
    說完，拖著那掃把，打開豬圈的柵欄就走了進(jìn)去，頗有些認(rèn)命的樣子。

    劉嬸子見狀，抬起胳膊肘撞了撞程曉燕，嘴巴也跟著往馬愛紅的背影擼了擼：“那才是個聰明的，就是嘴巴太臭了?！?/br>
    程曉燕心中對比了一下馬愛紅跟胡大妞，不得不承認(rèn)，劉嬸子果然是個高人！

    這兩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導(dǎo)致了在家庭地位也不一樣。而且，馬愛紅這人有千萬種不好，但是人家的性格卻是要強(qiáng)。這樣的人反而會比胡大妞這種畏畏縮縮的人要活得更加恣意。

    這樣兩個人，讓程曉燕覺得自己以后一定要擺正心態(tài)，不能讓自己變成跟她們一樣的人。

    等她們這邊把養(yǎng)豬場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后，送去大隊部那邊的十頭大肥豬也都宰殺完畢。

    今年的任務(wù)豬養(yǎng)得好，這豬從前段時間開始，還莫名其妙地通通肥了一圈。所以，今年大隊留下來的豬比往年多了五頭。這意味著今年每家每戶能分得更多的豬rou。

    程曉燕跟著養(yǎng)豬場的人一起走到大隊部，就看到無論男女老少，大家的臉上都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樣子。

    她知道這些豬的變化，有幸運珠的功勞在里面。

    整個紅星大隊不止是后山的動物受益，就連養(yǎng)豬場養(yǎng)的豬，還有在大隊里面生活的村民們，每個人的身體都受到了幸運珠的影響。這樣的影響有大有小，但是這些影響都是朝著好的方向邁進(jìn)的。

    程曉燕就感覺到自己這段時間以來，不止是運氣變好了，就連頭發(fā)也變得更加烏黑。以前在漁村生活造就的微黃膚色，也漸漸地變得白皙細(xì)膩起來。

    當(dāng)然，以她目前的觀察來看，她所接觸的人里面，好像只有自己的變化是最明顯的。

    “曉燕……”

    程曉燕聽到有人喊自己，搖搖頭，擺脫了對于幸運珠的思考。管它了，反正幸運珠又不會害人。害人的從來都是那些滿懷惡意、貪念的人類。

    “大嫂，你過來啦！”程曉燕興匆匆地迎了上去，嘴巴巴拉巴拉地說道：“我剛剛抽簽抽到了一副豬大腸。待會兒就可以跟分給咱們的豬rou一起領(lǐng)回去?！边@個時節(jié)的豬大腸，上面沾著的那些肥油，都是好東西。等拿回豬大腸后，把上頭的肥油都扯下來，又能煉很多油了。

    程曉燕想起自己抽到肥腸的那一刻，養(yǎng)豬場那些人羨慕妒忌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抽到好東西了。

    “那太好了！明天整個酸菜肥腸哈哈！”

    倆妯娌笑著湊到一起，等著領(lǐng)豬rou跟豬大腸就回家。

    大家都圍著分豬rou的攤子，等著站在最前面的會計喊名字。林家的人口多，工分高，很快就輪到了她們家。

    剛剛宰殺的豬rou，冒著騰騰熱氣。程曉燕走過去，伸手就指了指幾塊搭好的豬rou。里面有一個豬耳朵、兩條肋排、一根刮得干干凈凈的豬筒骨、一塊大概兩斤重的五花rou。

    這里的rou都是按照骨頭、瘦rou、肥rou搭配的。而程曉燕選的這個算是里頭搭配最好的了。

    喜滋滋地把豬rou跟邊上放著的豬大腸都丟到大嫂拎過來的木桶里，兩人撥開圍著的人就先回家了。

    家里，午飯都準(zhǔn)備好了，妯娌倆把分到的豬rou拿出來，就坐到飯桌上吃起來。

    “今年地里的活兒都干完了，養(yǎng)豬場今天過了也沒活干了。趁著這幾天休息的工夫，家里也要開始搞搞衛(wèi)生，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林mama在飯桌上開始吩咐接下來日子里最重要的事情。

    “公糧全都裝好了吧！”林mama說完后，又問了問林大哥。

    林大哥是大隊里面負(fù)責(zé)稱重公糧的人之一，聽到林mama的問話，他點點頭。

    今年的稻子產(chǎn)量對比去年高了點，雖然不算很多，但是平攤下來，一戶可以多分幾十斤谷子。這樣的好事大家心里都非常暢快。

    好像越到年尾，日子就越是好過。

    林大哥報了一長串大隊年底的收成。包括稻子、花生，產(chǎn)量都非常不錯。雖然不能說是大豐收，但是今年肯定比去年好。

    “等啟生放假回來，糧食就可以往公社送了。”想起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膸讉€倉庫，林大哥的笑容就止不住。

    聽到林大哥提起林啟生，程曉燕就高興地說了句：“啟生說他們糖廠的第一批水果罐頭已經(jīng)生產(chǎn)出來了。這次回家會帶點給我們嘗嘗?！?/br>
    一聽水果罐頭，林家人就想起那一筐筐來自他們大隊后山的桃子。

    “那桃子那么脆口，做成桃子罐頭，那就又甜又脆了。”林奶奶笑呵呵地說著。她人老牙不好。大隊出產(chǎn)的脆桃子比較硬，吃起來非常費牙。不過，這做成水果罐頭，肯定會變得軟乎乎又甜滋滋的。

    “曉燕自己腌的那些咸水桃子味道也不錯呀！”林大嫂笑呵呵地搭腔。

    一家人吃完飯后，男人們開始搬來梯子，上屋頂檢查今年一年都沒檢查過的瓦片，看看哪里有破損的，趁著日頭正好，換掉那些壞了的瓦片。

    女人們則是湊到了一起，處理上午帶回來的豬rou。

    程曉燕本來想接過自己領(lǐng)回來的那一副豬大腸來清洗的。不過卻被林大嫂搶了過來：“要說清洗這個豬大腸，還是你大嫂我經(jīng)驗豐富。你去處理那塊五花rou，把肥rou都割下來，準(zhǔn)備熬油好了?！?/br>
    見大嫂手腳飛快地把最難的活兒搶了過去，程曉燕心里非常感動。她也不跟大嫂客氣，左右她可以從其他方面報答大嫂對她的好。

    把洗干凈的五花rou拎進(jìn)廚房，程曉燕拿起菜刀對著豬皮的部分下刀，把豬皮跟豬rou分開。

    豬皮上還帶著些刺手的豬毛，程曉燕把豬皮放到砧板上，拿起刀就開始刮豬毛。這刮干凈的豬皮到時候可以跟豬耳朵一起燉了，吃起來有油水又有嚼勁。

    兩斤重的五花rou沒有多少，很快她就把瘦rou跟肥rou都分開了。

    這時候，林大嫂也把豬大腸上面沾著的油都撕了下來，能有小半碗的樣子。

    把大鐵鍋燒熱后，她就開始煉油了。所有的肥rou肥油下鍋，得益于大鐵鍋的導(dǎo)熱性好，滋滋響沒多久，就出了一攤子豬油，以及躺在豬油底部的、已經(jīng)縮成一團(tuán)團(tuán)的油渣。

    把豬油渣撈起來后，剩下的豬油直接倒進(jìn)了洗干凈的油罐子里面。這樣一罐油，他們家要用三兩個月，直到天氣變得炎熱，葷油不好儲存的時候，才會拿出那存了大半年的油票，去公社買點花生油或者大豆油回來。

    倒完豬油的大鐵鍋還不能清洗，因為鐵鍋里面沾了很多油花。程曉燕直接加了倆瓢水下鍋，灶下塞多一根木材，等水沸騰后，連油帶水倒進(jìn)爐子上的陶鍋里。

    這個陶鍋是用來煲湯用的。等拿回來的那根筒骨剁好后，會加進(jìn)這個陶鍋里面。再加上些她從娘家?guī)Щ貋淼默幹?，跟一點海帶。一鍋筒骨瑤柱海帶湯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