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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跡在依舊擁擠的人行道上,她對關海波的控訴逐步由腹誹轉為唇語,“獨裁者!吸血鬼!吃人不吐渣!” 越想越后悔當初怎么就上了他的賊船?? 義憤填膺的方好似乎忘記了,那時的她好像沒有別的選擇。 大學剛畢業(yè),方好就不顧家人的反對,形單影只的來到S市闖蕩。她拒絕留在家鄉(xiāng),實在是因為不想面對家人關懷備至而又憂心忡忡的目光,以及鄰居閔奶奶歉然的哀嘆,她象一只受了傷的小貓,寧愿獨自找個角落舔傷口,也好過把潰爛曝于人前,博取刺心的同情。 頭一個月,方好還堅持只把簡歷投向外企,可象她這樣一個三流學校畢業(yè)出來的應屆生,專業(yè)又毫無特色,簡歷通常列于最先被篩下來的一批里,當然,偶爾也會有一兩次面試機會,她很努力的表現(xiàn)了,卻杳無音信。 工作尚未落實,方好也懶得租房,找了一家很便宜也還算干凈的學校招待所住下了,父母給的錢雖然還夠方好接下來兩個月的開銷,可總是這樣無限期的等待,她自己先坐不住了。 清醒下來,方好才漸漸意識到對她這樣一個新人來說,S市并不像學兄學姐們描述得那樣遍地機會,連續(xù)吃了三天的方便面后,她賭氣的情緒有所緩解,甚至開始后悔這樣不管不顧的從家里跑出來,可事已至此,她絕對沒臉一事無成的打道回府,她陳方好也是有自尊心的! 沒奈何,要工作就只能放低要求,于是,私有企業(yè)也開始嘗試了,賣場招聘助理她也愿意“將就”了,甚至連招聘專欄夾縫里的信息她都格外留意起來。 此后,通知她面試的電話倒是絡繹不絕,可依然是面了一次后再無下文,每回應試完出來,看到走廊上坐了長長一排應征者,她的心頭就控制不住的泛起沮喪。 21世紀,什么最多?找不著工作的大學生! 在接到盛嘉面試電話的前一天,方好已經快絕望了,她給自己下了最后通牒,如果這周內再無轉機,她只能不顧顏面的回家了,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沒什么出息! 方好對盛嘉貿易沒有一點印象,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投過去的簡歷,而這家鬼公司也是異常難找,大熱天,她倒了三班公交車,又徒步20分鐘才來到電話里那位男士交待的所在地。 這是一棟外觀相當破舊的大樓,約12層高,位于一片老新村的西南面,灰白的水泥外墻上,品牌雜亂的空調外機東一只,西一只的掛著,大半的窗戶玻璃估計有些年頭沒擦過了。 方好汗涔涔的在樓下站立了片刻,這樣沒有氣勢的大樓,里面的公司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她有些猶豫是否要繼續(xù),轉念一想,既然好不容易尋到了這里,不進去過過堂似乎對不起自己的這趟辛苦。 門房的老大爺十分仔細,讓她做了詳盡的登記又盤問了一輪方才放人。 電梯吱吱呀呀的叫喚著,緩緩上升,方好的心也老懸著,生怕突然間頭頂的燈就滅了,門一打開,她立刻象兔子一樣敏捷的竄了出去,暗舒一口氣,扭轉頭看,電梯門已經合上,正往下沉,她自我安慰的拍了拍胸口。 一路過去,走廊的兩邊全是房門緊閉的辦公室,從東到西,密密匝匝的挨著,足有20來間,幾乎每間辦公室外面的白墻上都訂了一塊公司銘牌,口氣大到嚇得死人,動輒“XXX環(huán)球公司”,“國際XX在華分理處”。方好越看越覺得象走進了騙子窩。 盛嘉在走廊朝西的盡頭,她走上前仔細辨識,有機玻璃板上簡簡單單印著一行字“盛嘉貿易有限公司”,方好勻了勻氣,敲敲門,然后腳步輕盈的跨進去。 屋里卻沒人,她左右環(huán)顧,近門處簡單擺了幾把舊椅子,圍著一張圓形的玻璃桌,靠墻有張寬大的略微掉色的布藝沙發(fā),臨窗就是唯一的辦公桌,筆記本和各類文件凌亂的疊放在一起,溜邊放著大大小小的電器產品,小到剃須刀,大到電飯煲,統(tǒng)統(tǒng)刻著同一個國產的不知名的品牌。緊挨辦公桌的墻角堆了高高低低幾摞紙箱,從箱子上印的介紹來看,方好猜測應該就是擺在臺面上的這些產品了。 她清了清嗓子,怯聲問:“有人嗎?” “稍等一下?!币粋€沙啞的男音從桌子底下傳來,方好嚇了一跳,依稀還能辨識出就是給自己打電話的那個人。 關海波終于把被自己不小心踩了一腳后就失效的電源插座成功修復了,心里不免泛起小小的得意,他到底是F大機電系畢業(yè)出來的驕子,還沒什么電氣問題是他搞不定的,伴隨著這抹得意而來的卻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心酸。 直起腰來,他才看清面前站著的女孩,白里透紅的一張臉,帶著點局促和警惕,一看就知道是剛踏出校門。 “陳……方好?” “是。” 關海波低頭從一堆白紙里準確的把方好的簡歷摸了出來,然后煞有介事的看著。 方好其實不緊張,這家公司如此簡陋,簡直對不起門口那塊牌子上的稱呼,與其說這里是“公司”,她覺得叫零售商批發(fā)部更合適些。 “坐下說吧?!标P海波指了指門口的塑料椅子。 方好依言跟他過去,心里不免猜測起關海波的身份來,看他年紀不大,頂多二十六七的樣子,穿著也樸素,一件白色的polo當季T-恤,外加一條蘋果牛仔褲,面上也沒太多世故,跟方好學校的那些師兄幾乎沒什么區(qū)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