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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大家在討論“審美疲勞”這個問題的時候,唐夢曉說了句很經(jīng)典的話,“沒有美就沒有疲勞”,這話后來不知怎么傳到他老婆耳朵里,結果罰他睡了一星期的客房。 此時,唐夢曉肅著臉,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慢條斯理道:“關鍵是要-心-靈-美。” 季杰朗聲大笑,“我說什么來著,結了婚的男人夠道貌岸然了吧!” 那天晚上,方好接到mama的電話,埋怨她幾個月都沒回家了,其實S市離家鄉(xiāng)不遠,坐火車三個小時就到了。 母女倆談談說說,方好忍不住打了個呵欠,mama立刻心疼的問:“工作很累嗎?” “也還好啦!”她倚在床上,手里撥弄著電話繩,mama總是拿她當小孩子看待,所以她能夠在異鄉(xiāng)獨立生活了三年,對mama而言,不能不說是一個令人驚異的奇跡。 mama支吾了一會兒,卻冷不丁冒出來一句,“聽閔奶奶說,永吉……快回來了。” 電話這頭突然寂靜無聲。 mama頓了一下,有些后悔提了這個碴兒,輕聲叫喚起來,“好好,好好,你在聽嗎?” 方好用極快的語速道:“媽,我犯困,掛了啊!” 嘴上雖這么說,卻并沒有真掛的意思。 mama嘆了口氣,“你還在怪他罷?mama知道你難過,可是你們兩個緣分淺也是沒法子的事。” 方好心里發(fā)煩,“我哪里難過了,哎呀,不跟你說了,真掛了。” 躺到床上,她兩只眼睛木楞楞的盯住天花板,腦子里亂亂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曠的心室仿佛被人吼了一下,至今嗡嗡作響。 閔永吉要回來了?! 可是,他回來了又能怎么樣! 方好想起念大學時,宿舍里的女孩一窩蜂去讀張愛玲的小說,她也借了幾本來看,卻不甚喜歡,總覺得文字太清冷,有種無情的刻薄,可對其中的某句話卻記憶深刻,“生命自顧自的走過去了?!?/br> 現(xiàn)在想起來,還有些唏噓,她賭了三年的氣,可終究不過是跟自己過不去而已,她的生命也是這樣象水一樣無聲無息的流淌,除了她自己,無人真正顧惜。 方好決定去參加相親大會。 第十二章 自從搬進新居,關海波在大學城附近的房子就一直閑置著,他曾經(jīng)想過要把它處理掉,但遲遲沒有行動,這并非表示他對與施云洛的那段感情有多留戀,但小屋畢竟承載了他太多的過去,包括那段在學校教書的日子以及那時單純寧靜的心境,如今回想起來離自己已經(jīng)相當遙遠了。 他偶爾也會回來看看,這里漸漸就成將他與過去聯(lián)接起來的紐帶,留著它,往日的溫馨似乎還能觸手可及。 直到嚴教授打電話給他,提起有個學生想買那一帶的房子,關海波才意識到自己的癡執(zhí)實在有點可笑,既然恩師開了口,他想,賣了就賣了吧。 盛春的下午,陽光曬得空氣暖烘烘的,沒有風的時候,能感到一絲初夏的味道。 幸虧客廳里還算陰涼,關海波與嚴教授面對面坐著對弈,棋盤上的局勢,顯然是教授稍遜一籌,此時正凝眸鎖眉沉思中。 無論有多忙,關海波也會抽時間來看望老師,比之自己那個雖然亮麗寬敞的大宅,老師這里更具有家的氣息。 嚴教授幾十年來一直住在學校分配的宿舍里,子女也有在外面買了大房子的,但他固執(zhí)得不肯搬出去,實在是因為習慣了。 校舍是青磚瓦房,外墻上爬滿了厚厚的爬山虎,偏校園的東南角,若按風水來說,十足的一塊寶地,住宅區(qū)里隨處綠樹成蔭,那些樹也都有些年頭了,樹干粗壯,枝繁葉茂,一到夏天便郁郁蔥蔥,瞧在眼里連暑氣都能憑空降下來幾分。 他們坐的地方剛好臨著窗,一抬頭就能看見外面的陽臺,小小的一尊長方形,晾衣桿上曬著衣物,兩只角落塞滿了雜物,用袋子裝著,盡量的往里躲,顯然是規(guī)劃了再規(guī)劃的,厚實的欄桿上擠擠挨挨的排滿了植物,有的莖葉很長,彎彎的直垂下來,形成一條生動優(yōu)美的綠色弧線,由那白底的瓷磚襯托著,成了一幅立意簡潔的素繪。 植物是嚴教授養(yǎng)著的,男人細心起來要比女人更甚,這些小小的盆景每一株都體態(tài)豐盈富足,亮晶晶的綠葉泛著光,猶如一張張小小的笑臉,直溫暖到人心里去。 嚴教授躊躇著落下一子,又捏著下巴為難的搖頭,他無論做什么都很認真,然而自恃老謀深算,倒少了幾分關海波那樣的灑脫不羈,反而拖累自己,陷入困境。 圍棋下到酣處,嚴師母端了兩碗糖水蛋笑瞇瞇的過來,擱在一旁的四方小桌上,這是師母家鄉(xiāng)的規(guī)矩,專門款待貴賓的。 關海波吃不慣這種做成甜味的雞蛋,卻不愿拂了師母的心意,每次都不折不扣的吃掉,嚴教授瞧在眼里,總要微笑著贊他一句,“海波這孩子就是實誠?!彼仓浪粣鄢浴?/br> 關海波又推進一子,局勢豁然開朗,嚴教授終于遺憾的咂嘴嘆息,“到底老了,腦子不如年輕人了呃。” “都下了一個多鐘頭啦,可以歇歇了,快來吃吧,涼了就腥氣了。”師母照例慈祥的招呼,如果任由他們兩個下去,能捱到天黑。 嚴教授站起身來笑道:“好,好,不下了,難得海波這么忙,還不聲不響陪我下了這么久,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