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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清聽到這個消息時,頗受震動,一時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暗嘆。在潛意識里,更是不知不覺與他親近了幾分。 2-1 林子很大很深。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揮灑向布滿荊棘的地面,四周靜謐得讓人心生恐懼,偶爾有幾聲貓頭鷹的鳴啼,凄凄慘慘。 池清奮力往前邁著步子,她感覺不到恐懼,只是覺得累,疲憊象潮水一樣包裹住周身,地底下仿佛隨時有雙手伸出來,死死拽住她的腿,要把她就地綁住。 “mama,他們來了?!彼亩呿懫鸸舛?xì)的聲音。 她赫然扭頭,果然看到那群身著黑西裝的男子正朝這邊跑來。月光下,每個人的臉都森白且毫無表情,象從地獄追過來的殺手。 池清的心一下子揪起,她咬著牙奮力將果果抱起,拼足了所有力氣往前狂奔。 然而,不管她跑得有多拼命,那群人卻始終陰魂不散地尾隨其后。她很想停下來問問他們,究竟為了什么要這樣窮追不舍,趕盡殺絕??伤靼?,一旦停下來,他們就會象鬼魅一樣立刻貼過來,他們的手里似乎還有武器。她不能冒這個險,她還有果果在身邊。 “砰——”突然,身后傳來槍響,她驚悚地回頭,看到離她左側(cè)不遠(yuǎn)處有個身軀緩緩倒下。倒下的速度如此緩慢,鏡頭又是如此真切,她能清晰看清對方的臉——俊逸卻極為慘白!這張臉曾無數(shù)次降臨池清的夢中,帶給她無法泯滅的心悸和絕望! “不!不!”一聲聲撕心裂肺的狂喊在林中震蕩盤桓,久久不去…… 池清猛然間從床上坐起,擁著被子大口喘息,額角和背部已經(jīng)蒸出一層細(xì)密的汗意! 她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急忙探手去摸身旁床上的兒子,指間一觸及果果柔軟溫?zé)岬纳眢w,狂烈的心跳才算有所減緩。 擰開臺燈,池清俯身細(xì)細(xì)打量果果——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長著與她一樣清秀的臉,膚色白皙如凝脂,睫毛又黑又長,此刻靜靜闔上了,有點(diǎn)象一尊完美至極的白色雕塑。 作為一個男孩,他長得的確過于柔美了,雖然才四歲。 池清悄悄下床去廚房間給自己倒了杯水,站在窗邊慢慢喝著緩解神經(jīng)。 十月的天氣,夜涼如水。 水已然喝光,她卻仍有些怔忡,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夢了,事實(shí)上,這五年來,她經(jīng)常會在夢中進(jìn)入那同一片恐怖的森林,在無休無止的追殺中竭盡全力逃命。 她很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做這樣的夢,她不想總是重復(fù),卻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驅(qū)散那似乎早已植入骨髓,如印跡般無法抹煞的夢魘。 回到床上,再也睡不著,思緒紛亂,卻沒有任何結(jié)果。 天不知不覺亮了。所有黑暗中聚攏過來的濃重的陰霾不請而散,她的世界再度迎來光明。 這個感知讓池清暗暗吁了口氣。 早飯后,送果果至幼兒園門口,剛要揮手道別,果果忽然開口問她,“mama,下課以后我能留下來跟朱老師學(xué)一會兒畫畫嗎?” 他漆黑明亮的眼睛含著殷切的期望盯住池清,這讓她的心異常柔軟。 果果是個安靜乖順的孩子,乖得出奇,所以,他偶爾提出的請求池清總是會想盡辦法滿足,他的請求并不多,也從不過分。 “當(dāng)然能,那我晚半個小時來接你?!彼竽髢鹤拥男∈中?。 果果滿足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轉(zhuǎn)瞬即逝,仿佛在臉上擱不住倏地一下滑逝了,這熟悉的神情令池清情不自禁地心神一漾,隨即又是一凜。 池清在幼兒園對面搭公車趕往她上班的地方——一家賣繡品的工藝小店,店主是個女的,叫韓吟秋,四十歲不到,人挺和善。 她照例在八點(diǎn)以前第一個抵達(dá)店里,開了門,先做保潔工作:掃地、拖地,又把桌子、架子和展品逐一都擦了一遍。 店鋪很小,不會超過二十個平米,韓吟秋僅雇了兩名員工,池清白天守鋪?zhàn)樱硪粋€男孩會在傍晚來接她的班一直干到晚上。 一個多小時后,韓吟秋姍姍而來。令池清意外的是,她的丈夫杜靳平也尾隨其后——他很少這么早過來。 杜靳平人介中年,長相斯文瘦削,帶一副金絲邊眼鏡,不太愛說話,看什么都仿佛心不在焉似的,他在這個城市的彼端另外經(jīng)營著一家古玩店,生意很好。 池清有些拘謹(jǐn)?shù)馗麄兎驄D二人打過招呼,照舊埋頭做自己的事。 韓吟秋是個善良的女子,所以會在兩年前接收了身無分文,幾乎走投無路的池清。但她畢竟是女人,有著女人都具備的敏感和妒嫉的通病——池清是她迄今為止在現(xiàn)實(shí)中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子,二十六歲,又是風(fēng)華正茂的年齡,對于這樣一位“危險”人物,她自然不得不時刻提防著。 三年來,她始終只讓池清在自己管轄下的工藝店干活而不讓她踏足古玩店一步;每次萬不得已,杜靳平跟池清碰面的時候,她的神經(jīng)也總在潛意識里繃得緊緊的,盡管自己并不是很清楚。 當(dāng)然,其余時間里,尤其是韓吟秋跟池清單獨(dú)相處的時候,還是過得相當(dāng)愉快的。不可否認(rèn),她自己也很喜歡池清,不僅喜歡她的美貌,也欣賞她隨遇而安的性格。這種喜歡還有一點(diǎn)說不清道不明的成分——她有時候看著池清會不知不覺地走神,她覺得池清的身上有某種致命的吸引,不僅對男人有效,也包括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