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mama瞥了他一眼，他那句“該由我們自己承擔(dān)”讓她很不舒服，明擺著，他是要跟陶潔一起吃苦了。

    “這些是小事，都好商量。”陶mama淡淡地道，“我們現(xiàn)在想知道的是，你愿意跟我們回m市嗎？”

    陶mama早就從陶潔的臉上讀出了她的意思，現(xiàn)在，她等于是把陶潔也拉進了自己的隊伍，李耀明成了孤立無援的對立面。

    除了李耀明，大概沒有人會意識到她單單少了個“們”字后的本質(zhì)變化。

    星巴克里有冷氣，但李耀明腦門上的汗再次瘋狂凝聚起來，他在內(nèi)心深處自己跟自己較量，在心外，還要跟三個等他回答的人較量。

    “叔叔、阿姨，”他艱難地開口，“是這樣的，我一畢業(yè)就在北京工作，至今三年多了，很多關(guān)系網(wǎng)也都在這邊，我有我的理想，雖然還沒有實現(xiàn)，但多少有些眉目了，所以，我可能……暫時沒法離開北京?！?/br>
    陶潔怔怔地盯著他，在那一刻，她忽然覺得他很自私，李耀明沒看她，無比誠懇地望著她的父母，“你們能不能給我……我們再多一點兒時間，三年，我只要三年，如果三年以后我仍然象現(xiàn)在這樣一文不名，我立刻跟你們?nèi)市?！?/br>
    這一次，不僅是陶mama，連陶爸爸和陶潔的臉色都變了。

    “那么，這三年里，你打算怎么安排陶潔？”陶mama不緊不慢地問，一雙銳眼散發(fā)出咄咄逼人的氣勢。

    陶爸爸在一旁有點不安地拿手碰了碰陶mama的胳膊，似乎想阻止她繼續(xù)說下去，但陶mama根本不理會。

    李耀明剛才的話一出口就有點后悔了，但他說的確實是心底的實話。

    “不管我能不能成功，我都不會不管陶潔的，再苦再累，也是我自己的事兒?！彼鲅蜓a牢的一句馬后炮只贏來陶mama一聲冷哼。

    “三年以后，我們小潔就二十七了，誰能保證這三年里沒什么變故？再說了，你不想跟她分開，那也得聽聽我們的意見啊，我們是不會讓小潔離開——”陶mama越說臉上越掛不住。

    “夠了！”陶潔尖叫一聲，嘴唇微微發(fā)抖，“都別說了行嗎？”

    她的目光從mama臉上挪到爸爸臉上，最后停留在李耀明臉上，“我不是一個物品，可以給你們這么爭來爭去！”

    她再次起身，無限凄涼地想，面前坐著的都是自己最親密最信任的人，但為什么她總是一次次想逃開這樣的局面？

    她真的無法再鎮(zhèn)定自若地呆在這里了，哪怕一秒鐘也受不了！

    出了門，陶潔沒有再象剛才那樣茫然失措，她被憤怒驅(qū)使著，朝著車站方向疾步過去，坐三站路可以直接回到他們簡陋的小家，現(xiàn)在，那個她曾以為破陋不堪的地方，竟然成為她覺得最安全妥帖的地方。

    人還沒走到車站，身后就傳來氣喘吁吁的叫喚，“陶子，陶子，你等一下！”

    追上來的是李耀明，他人高腿長，幾步就到她身后，一探手拽住了她。

    陶潔用力甩開他，李耀明嘴上說著“對不起”，拼命想把她往自己身邊拉，可是陶潔的倔勁兒也上來了，死活不讓他得逞，兩人居然在人來人往的橫道上扭打了起來。

    “你放開我！放開！”陶潔又是撕咬又是踢腳，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蠻力讓李耀明驚訝且錯愕。

    他不知道陶潔心里憋著的很多委屈到此時再也承受不住了，眼淚順著她的面頰唰地流了下來。

    扭打倏地停止了，兩人愣愣地站在街邊，兩張滿懷委屈的臉。

    “陶子，我只是說了實話而已?！崩钜饔行┚趩?，“難道說實話有錯嗎？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誠實地對待你嗎？”

    陶潔用力抽了抽鼻息，她覺得剛才那一幕是如此荒唐可笑，又是如此悲哀。她轉(zhuǎn)頭望向“誠實”的李耀明，一時有點百感交集。

    他有錯嗎？他又錯在哪里？

    他沒錯嗎？可為什么自己如此傷心？

    冷戰(zhàn)的局面持續(xù)進行，這次，不僅是在陶潔跟李耀明之間，更是在她跟自己的父母之間。

    接下來的一天時間，爸爸和mama都沒有再跟陶潔聯(lián)系，她從最初的怨憤中逐漸平靜下來，幾次都想主動給爸爸打個電話，畢竟他們是為了自己才跑來這么遠(yuǎn)的地方，可她別說陪著兩人到北京的各處景點轉(zhuǎn)轉(zhuǎn)了，連坐在一起好好說會兒話的機會都沒有，盡管她不認(rèn)為那是自己的錯，但象現(xiàn)在這樣，一家人明明在同一個地方，卻彼此不往來，沒有什么比這樣的局面更讓人沮喪和不安的了。

    電話拿在手里，遲疑了再遲疑，她還是沒能按下?lián)芴栨I，有些道理心里是明白的，但做起來并不容易，她覺得，如果她先打過去了，那么她在爸媽面前，也許永遠(yuǎn)就是個沒心沒肺、長不大的孩子。

    陶潔跟李耀明之間也有過一次嚴(yán)肅的長談，那是在兩人離開茶室雙雙到家之后。

    “非要留在北京不可嗎？”陶潔先問。

    “三年內(nèi)，恐怕是這樣的。”李耀明口風(fēng)不改。

    “為什么？”陶潔皺起了眉，“你要創(chuàng)業(yè)，哪兒都可以啊，為什么非要在北京？”

    她的口氣有點咄咄逼人，再加上眉目跟她mama有幾分相似，李耀明仿佛一下子透過她看到了那個目光冰冷銳利的老太太，淡淡哼了一聲，“不在北京，難道去m市？”

    陶潔從他的口吻里聽出一絲嘲諷的意味，不覺怒從心頭起，“去M市為什么不行？我可以跑到北京來遷就你，你為什么不可以遷就我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