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窈窕 第78節(jié)
· 月皊和李姝遙出了江府,乘坐車輿去了九環(huán)街后,也沒怎么細(xì)逛,兩個人直接去了九味樓,去吃月皊之前提到的流沙包。 店家瞧著來客身份尊貴,趕忙將人請到二樓的雅間里。 “你挑的地方,果真好好吃!”李姝遙笑出一對小酒窩。 “你也覺得好吃就好?!痹掳s彎著眼睛,“還有葡圓鋪的桂花糕、齊釀樓的九轉(zhuǎn)十二糕、歲歲苑的十全糖果,你都該去嘗嘗,都是你喜歡的口味。” 兩個小姑娘坐在一起談起喜歡的甜食,稱一句“情投意合”都不為過。 李姝遙吃了兩個流沙包后,將隨從們攆去門外,屋內(nèi)只她和月皊兩個。她拉了月皊的手,有些心疼地開口:“今日熱鬧,一直吵吵嚷嚷的,沒機(jī)會單獨(dú)和你說話。你的事情可真是心疼死我了!是誰暗地里搞鬼害你?是那個明珠縣主嗎?她本事有那么大嗎?” 李姝遙的一雙杏眼瞪起來,勾出幾分怒意來。 事情自然不是秦簌簌一個人就能促成的,她也不過是在皇后暗中授意之后,又摻了一腳。 月皊抿唇,卻是不愿意和李姝遙多說。她淺淺笑著,柔聲:“都過去了,如今我也重新回到阿娘身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咱們好久沒見了,今日不說那些?!?/br> 李姝遙有心幫月皊出氣,卻也有心無力。她有著郡主的身份,比京中的縣主們都高一頭??善竿鯖]有實權(quán),家中又遠(yuǎn)離京都久已。 可不能幫月皊報復(fù)歹人,卻也能幫幫她未來的路。李姝遙都已想好,在京中這幾個月就要和月皊交好得明目張膽,若是能讓旁人略礙于她的身份待月皊好些,也是好的。 兩個人從九味樓出來,又去了幾家鋪?zhàn)映蕴瘘c(diǎn),便打道回府。 月皊和李姝遙回到江家時,正好幾位皇子告辭,迎面撞個正著。 李淙佇立在一側(cè),沉默地看著月皊從車輿中下來。她與李姝遙說話,又輕輕搖頭。 她說:“就在這里分別吧。我從側(cè)門進(jìn)去會更好些?!?/br> 那個曾經(jīng)出入時無數(shù)仆人簇?fù)碇t綢鋪路腳不沾泥的嬌貴人,現(xiàn)在微笑著說她應(yīng)該從側(cè)門入府。 有那么一個瞬間,李淙動搖了。 他無法再視而不見。 李淙終是沒忍住,追了上去。他在江府側(cè)門處追上了月皊。 月皊立在門前檐下,驚訝回頭。她收起意外,回身立好,福了福身行禮,溫聲道一句:“見過殿下。” 李淙感受著心口一陣陣的悸痛,他緩緩舒出一口氣,克制著咳。 兩人離了七八步。李淙望著消瘦了一大圈的心上人,終是問出來:“月皊,如果我不是太子了,你愿不愿意和我離開長安?” 從此天高海闊,唯你我。 月皊驚住,愕然抬眸,望向他。 【 作者有話說 】 小江:她不愿意= = 第六十六章 側(cè)門處雖相較正門冷清許多,卻也還有旁人在。不僅有李淙身后的隨從,還有月皊身邊的吳嬤嬤、花彤,甚至江府的仆人。 李淙身為太子,一言一行被很多人盯著。他往這邊來,自然有很多人好奇地望過來。 月皊望著李淙,仍舊陷在驚愕中。李淙的這話令她意外極了。 陷在巨大驚愕中的何止月皊一個人。 離得近的人聽清李淙的話,個個心中驚濤駭浪??墒抢钿仁智宄约涸谡f什么。這段時間所有的煎熬,都在說出來的這一刻得到了救贖。 他沉靜地望著月皊。他看著她再次朝他彎了彎膝。她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轉(zhuǎn)身就走。 李淙望著月皊邁進(jìn)門檻,兩扇木門逐漸在他眼前關(guān)上,讓月皊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李淙的視線里。 李淙緩緩閉上眼睛。 是他太急了嗎? ——他什么都沒有做,先說了這話。 也許不該這樣。順序錯了。 這處的事情,自然會被江厭辭得知。事實上,幾位皇子離府,他當(dāng)然需要親自送人。只是因為要和李漳單獨(dú)說幾句話,略落后幾步。 當(dāng)他從江府的府門前邁出來時,剛好看見李淙去追月皊的身影。 不多時,江府的奴仆又將李淙對月皊說的話一字不動地復(fù)述給江厭辭。 江厭辭坐在熱鬧喧囂的宴間,冷顏聽著下人們的稟話。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目光隨意置于輕晃的酒面。 孫福立在一旁,卻擰巴起了眉,心下一陣亂七八糟的琢磨。 · 月皊沉默地穿過長長甬道,盡量避開可能撞見賓客的路,又沿著游廊往觀嵐齋去。 她腦子里空空的,一點(diǎn)東西也沒有。 直到回到觀嵐齋,她在支摘窗下坐下,出神地望著窗外的大片紅梅,仍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吳嬤嬤瞧她這樣,板著臉說:“男人的話不可盡信,姨娘可別那么容易輕信別人的哄騙?!?/br> 月皊茫然地轉(zhuǎn)過臉來,望著吳嬤嬤溫吞地眨了眨眼。 吳嬤嬤瞧著她這模樣,倒像是她多慮了一樣。她沉默了片刻,悄聲退下去,臨走之前將呆愣的花彤拉下去。 興許,這個時候月皊需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花彤被拉了出來才回過神來,她急急問吳嬤嬤:“嬤嬤看人準(zhǔn),您覺得太子殿下是認(rèn)真的嗎?他心里還有我們娘子是不是?如果我們娘子答應(yīng)了,就可以離開長安,不再當(dāng)小妾了嗎?” 她一連串的問題,讓吳嬤嬤天生的嚴(yán)肅臉更冷。她冷哼了一聲,道:“別忘了這里是哪兒。也別忘了你家娘子現(xiàn)在是誰的人。” 花彤一怔,立馬住了口。 可是她忍不住去想,若娘子跟著太子能過好日子呢? 房間里,月皊伏在桌面上,下巴抵在手臂上,望著窗外的朵朵紅梅。一陣風(fēng)吹來,零星落英紛紛飄落,落到地上就會成了泥。 月皊恍然。梅花品種不同花期不完全相同,這面巨大的支摘窗外對著的紅梅天氣越寒時開得越艷,天暖時就會開始凋零。 月皊伸出手探至窗外,感受了一下拂來的風(fēng)。這風(fēng)已經(jīng)不那么寒了。 一是今日天氣好,二是冬日即將過去。 到了這一刻,腦子里空白一片的她,才開始回想剛剛的事情。想起李淙。 在幫jiejie整理嫁妝的時候,她偶爾也會想到自己身披嫁衣嫁給李淙的場景。 她會笑,也會不好意思。 那個時候,她對未來還有著憧憬。她會想象著身邊有另一個人的余生。身邊的人影,是李淙的臉。 她記得那支步搖,那支李淙送給她被她暫時推卻的步搖。在他去斡勒的時候,月皊偶爾也會盼著他歸京,因為等他歸京會親自登門,再將那支步搖送給她。 那支步搖特別好看。 可是月皊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李淙這個人了。李淙,如她絢麗無憂的十七年,都被埋在了過去。 她不再穿繡紋繁復(fù)的華服,不再戴那些亮晶晶的漂亮首飾。就連身上用的香料,也換成味道更淺淡些一點(diǎn)的。 除了阿娘和jiejie,她早就和過去做了割舍。 午后的陽光從窗外照進(jìn)來,落在她柔和靜好的面頰。照得她發(fā)困。她慢慢歪了頭,枕著小臂,不多時就睡著了。 沒有夢。 睡著以后的天地間很是安靜。 她享受著這種沉沉的靜謐。 吳嬤嬤進(jìn)來過一趟,見月皊睡著了,輕手輕腳了進(jìn)了屋,抱了一條毯子進(jìn)來,搭披在她的身上。 后來月皊醒來,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意識還不清楚,先聞到了一股帶著甜味兒的香。 她徐徐張開眼,環(huán)顧左右,瞧見了放在遠(yuǎn)處另一張桌子上的糕點(diǎn)。 白瓷小碟上的糕點(diǎn)簡直像一件藝術(shù)品,有粉荷有垂柳還有一只虎虎生風(fēng)的小老虎。 孫福許久前端過來的這碟糕點(diǎn),竟是才被她看見。 月皊起身走過去,端起白瓷小碟,更近些地端詳著雕工卓卓的甜點(diǎn)。 江厭辭推門進(jìn)來的時候,便看見月皊一手端著那碟糕點(diǎn),一手捏著一個小勺子,遲遲不知從哪里開始吃。 月皊轉(zhuǎn)眸望過來,有些驚訝江厭辭會過來,她問:“三郎怎么過來了?” “好吃嗎?”江厭辭問。 月皊垂首望了一眼手里的甜點(diǎn),搖頭如實說:“我還沒嘗過呢?!?/br> “那你嘗過再告訴我。”江厭辭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就走。 這也太奇怪了些。江厭辭本該很忙才對,匆匆回來一趟,連屋子也不進(jìn)就要走嗎? 月皊茫然地望著他的背影,遲疑了一下,再快走了兩步,追到門口,輕呼一聲:“三郎。” 江厭辭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月皊眉心輕蹙,疑惑地問出來:“三郎回來一趟是有什么事情嗎?” “回來看你一眼。”他說。 月皊訝然抬眸,捏著小勺的指端忽然輕顫了一下。 江厭辭仍舊沒有回頭,說完這句,便大步往前走去。 月皊立在門口,目送著江厭辭逐漸走遠(yuǎn)。她看著江厭辭大步穿過庭院,走到院門口時,忽然停下了腳步。 江厭辭轉(zhuǎn)身,重新邁著同樣的大步再次朝月皊走過來。 月皊仍舊立在原地,再次望著逐漸走遠(yuǎn)的三郎又一步步走近。 江厭辭走到月皊身前。 兩個人一個門里一個門外,四目相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