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恕罪！”

    余青萍把額頭叩在地上，“臣女一時沒控制住情緒，罪該萬死！”

    陸太后望著她頭頂，淡聲道：“當(dāng)年你手上那枚花月令是本宮親自賜下去的，今日把你傳進(jìn)來，是憐惜你的志氣和那一份上進(jìn)?；噬舷惹耙呀?jīng)斥責(zé)過你，看在你父親的份上，我就不多說了。但愿你不要把好好的路走偏了，浪費(fèi)了本宮一番期待?！?/br>
    “臣女遵旨！”

    ……

    余青萍幾乎是把臉埋在腳底下出來的。半路上遇到好幾個從前的同僚跟她打招呼，她一概不理會，一路匆匆地走出了宮門！

    “姑娘，咱們回府嗎？”

    看到她出了宮，扈從即刻牽著馬上來問話。

    她恍如沒聽見，抬腳上了街頭。

    裴湛和佟緒他們剛好從外面進(jìn)來，說話間看到余青萍低著頭匆匆閃過，原打算打聲招呼，看他腳步未停，招呼聲便也咽在了喉嚨里……

    “她這是怎么了？”裴湛問。

    佟緒撓頭：“不知道啊！上次看到她這個樣子，還是被皇上罷職那回呢！”

    裴湛深深看了兩眼，便也收回了目光。

    趙素今兒中午沒有上禁衛(wèi)署來吃飯，余青萍跟她結(jié)過梁子，該不會是因?yàn)樗齻儌z正好遇上了吧？

    第140章 要出去見客了

    余青萍沒有上馬，而且走得很急。

    扈從亦步亦趨地牽馬跟著她，時而側(cè)頭看她一眼，只見她臉色脹紅，不知在宮里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卻也不敢多話。

    市井街頭是余青萍最不愿意來的地方，從小姚姨娘就跟他說，如果她不努力一些，掙個好前程，那他們將來的日子過得離市井街頭的百姓也不遠(yuǎn)了。所以她一直都在努力逃離這個階層！

    但此刻她卻覺得自己跟這些平民百姓無異，因?yàn)樗齽倓偛旁趯m里踢到鐵板，趙素明明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異常，她只不過是為了提醒皇帝，結(jié)果皇帝卻怪她伸手太長！

    ……她知道作為官眷，哪怕是作為曾經(jīng)的侍衛(wèi)，她今日的表現(xiàn)也已經(jīng)逾矩，可是趙素不也一樣跟他那么說話嗎？

    趙素甚至都逼著他吃蝦！

    這樣難道就不逾矩了嗎？

    為什么她就不一樣？

    為什么她走到哪里，都有人能跟她不一樣？！

    一陣眼酸，她的視線有些模糊。

    “怎么走路的？你撞到我了！”

    路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她停下了腳步，擦了一把眼睛。

    扈從趕緊跟上去：“姑娘，走完這條街就到咱們侯府了，要不您還是上馬吧？小的牽著您走！”

    余青萍沒有答話。她看了一眼路邊的茶館，走進(jìn)去找了一張桌子坐下來。

    這副樣子回去，只會淪為余青潼她們的笑話。她絕對不會讓他們看笑話的！

    想到那冰冷的家里，她雙唇又緊抿起來了。隨后她手一伸，從袖子里摸出一只碧玉哨，在手心里摩挲……

    “今兒這幾匹緞子買得最好看，我要去找城中最好的繡娘給我做衣服，到時候就在萬壽節(jié)上穿！”

    隔壁桌剛坐下來的兩人對話聲牽引了她的注意力。

    ——萬壽節(jié)？

    是了，馬上就五月了，萬壽節(jié)快要來了。

    她扭頭看過去，看模樣是對主仆，主人家是個十四五歲的姑娘，衣著打扮都很講究，看著還有幾分面熟，但她們坐在窗戶下，背光使她們的面容大部分都籠罩在陰影里。

    自打皇帝登基以來，每年的萬壽節(jié)都是各家大家閨秀們的節(jié)日，每到這一日，但凡沒有婚約的適齡的小姐，都會在這一日盛裝打扮，由他們的父母親長領(lǐng)著進(jìn)宮向皇帝祝壽。因?yàn)槌水?dāng)今皇上后宮還尚且空虛，也有許多王孫公子會出席。

    而每一年的萬壽節(jié)，也免不了會有許多大臣趁機(jī)遞上催婚折子。今年已經(jīng)是第三年了，皇帝已經(jīng)滿二十歲了，他還能回避下去嗎？

    想到這里，心底的血一波波地往上涌。

    ——沒錯，她就是想進(jìn)宮，她想當(dāng)皇后！除了心底對他的那點(diǎn)念想，她要的還有權(quán)勢和地位！她要出人頭地，要永遠(yuǎn)站在那些瞧不起她的頭頂上！

    所以今年的萬壽節(jié)，她也準(zhǔn)備了的！

    但是今日這么一來，她還有機(jī)會嗎？

    她低下頭，再次看了看手里的玉哨，緊緊地攥住了它。

    ……

    趙素跟隨皇帝回了乾清宮，乾清門下眼神示意了一下皇帝，——看在她今日做了這么一頓豐盛的飯菜的份上，不知道她這個處罰是不是可以撤銷了？

    但是皇帝睨了她一眼，丟給她一句“好好守著”，然后就進(jìn)了大殿……

    趙素站在門下，心里一連罵了他三百句狗皇帝！

    “狗皇帝”本尊這一下晌還再也沒有出去，讓她連丁點(diǎn)摸魚的機(jī)會也沒有！就連裴湛和佟緒他們過來探望，也只能進(jìn)行一番眼神交流！

    好在是中午吃的夠飽，體力還算支撐得住。

    下完差回到府里，還沒來得及回房，她就被邢氏房里的碧玉請到了長房。房里除了邢氏之外，黃氏和杜氏，三個人臉上都有幾分喜氣。

    趙素好奇了：“這是有什么好消息嗎？”

    邢氏笑道：“你昨天不是說讓我和你伯父張羅著給你父親續(xù)弦的事嗎？我已經(jīng)問過你父親了，他沒說不答應(yīng)，那也就是答應(yīng)的意思了?！?/br>
    “那太好了。”趙素抻直腰，“但是眼下有目標(biāo)了嗎？”

    “那可沒這么快?！比齻€人相視一笑，“雖說是開始張羅了，那也得打著燈籠仔細(xì)看啊，總得考慮到你們兄妹倆的處境?！?/br>
    “伯母你們做事，我和哥哥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黃氏笑著：“這丫頭啊，如今這張嘴是越發(fā)的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嘴上抹了蜜？”說完又感慨地朝趙素看過來，“等你父親的事情辦妥當(dāng)，就該輪到你哥哥了。哥哥也成親了，也就到你了。時間過得真快呀，記得我剛過門那會兒，你才剛學(xué)會走路呢！”

    “誰說不是？”杜氏道，“我過門那會兒正好二嫂過世，真真是看著她長大的，跟自己生的也沒什么區(qū)別了?！?/br>
    趙素抱住她們脖子：“你們再說下去，我可就要哭了！”

    黃氏笑著拍她的胳膊：“過幾日老太師就要到京了，他們家已經(jīng)提前送了帖子過來，要跟咱們這些元老們聚聚。到時候你也去，大姑娘了，也該正兒八經(jīng)的出去走走了。”

    趙素道：“老太師是不是先帝的老師羅忖？”

    “是他呀。早些年他們搬去洛陽祖籍去住了，最近因?yàn)槔咸珟熽P(guān)節(jié)病的緣故，還是決定搬回京師?！?/br>
    趙素點(diǎn)點(diǎn)頭。羅忖是一路扶持先帝平定天下的軍師，也是先帝的老師，此人才高八斗，德高望重，連當(dāng)年張煜都要尊稱他一聲“賢士”，很多人都很服氣他。

    只不過子女運(yùn)不太好，畢生只生下一兒一女，女兒當(dāng)時被前朝的皇帝相中為妃，卻不曾珍愛，進(jìn)宮三年就成為了宮斗犧牲品。

    兒子三十剛出頭，也遇害了。留下一兒兩女，如今看來是一直由守寡的兒媳撫養(yǎng)長大了。

    再聯(lián)系黃氏說的羅家提前遞了帖子來，就讓人感受到了老太師心中的悲涼——獨(dú)子已不在人世，自己又已年邁體衰，孫子應(yīng)該也還很年輕，這時候家里正處于青黃不接時期。以他這樣的身份提前遞帖子，那自然是本著為家族前程打點(diǎn)而來的呀。

    果然，這時候黃氏接著道：“我覺得除去敘舊之外，老太師此番恐怕還有深意。羅家兩位千金也年長了，倘若還未議婚，那應(yīng)該就是有備而來?！?/br>
    第141章 奇怪的梁瑛

    趙素接話：“那他們投了帖子的這些人家，會不會是預(yù)備用來挑孫女婿的？我哥哥有沒有機(jī)會？”

    就憑羅忖當(dāng)年受到那么多人信服，他們家家風(fēng)肯定是過得去的。那趙素正好有個哥哥呢，這門當(dāng)戶對的，要是能看對眼，結(jié)個親不是很好么？兩家都有幫襯了。

    三個人卻都看著她意味深長地笑了。

    “宮里還擺著一個現(xiàn)成的沒成親的皇上，你怎么就不想想，也許投帖子給我們這幾家，是為了請我們當(dāng)媒人的呢？”

    趙素納悶了：“嫁給皇上有什么好？皇上城府太深了，一般人斗不過的呀！”

    像她這種從現(xiàn)代穿過來的都斗不過他，就別提那些養(yǎng)在深閨，早已經(jīng)被男尊女卑思想荼毒的大家小姐了好嗎？——當(dāng)然，像她這種智商的穿越者應(yīng)該屬于個例，就算是古代，宮斗能手也有很多，這只是她個人的看法。

    “這孩子凈說傻話，”黃氏道，“身為一國之君，沒有點(diǎn)城府那能行嗎？再說了，嫁給皇上那就是皇上的媳婦兒，那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呀，又不是跟人打仗，一家子人需要斗什么呢？”

    “不是這個意思，”趙素斟酌著話語，努力把意思說透徹，“我是覺得，既成夫妻，那就應(yīng)該好好經(jīng)營感情，這要是嫁給皇上風(fēng)險就太大了呀！皇上他有那個時間跟他媳婦兒培養(yǎng)感情嗎？他一天到晚事多得忙不完。培養(yǎng)不出來感情，那就沒意思了不是？”

    “這孩子，想的可真多！”黃氏回不上話來，嗔了她一下。

    “我倒覺得她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毙鲜先粲兴迹疤竽锬镞@些年努力為女子造福，還不就是為了讓天下女子有一個幸福的歸宿？倘若遇不上一個有心人，哪怕就是嫁過去之后身份再高，那漫長的一生也太難熬了?！?/br>
    大家都嘆起氣來。

    杜氏搖起扇子道：“天家的事，哪里說得準(zhǔn)呢？就像靖南侯府那個萍姐兒，從前私底下也有人猜過，說她哪怕當(dāng)不成皇后，做個嬪妃貴妃也是沒問題的，結(jié)果呢？”

    趙素聽她提到余青萍，就不由想起來：“余家對這個庶女到底怎么樣？”

    “你都知道是庶女了，嫡母有兒有女的情況下，能好到哪里去呢？”杜氏說，“聽說自從她被皇上罷了職，很是被家里人瞧不起。各種奚落她的都有。唉，說起來這姑娘也是可惜了！要是出身好些，真真是了不得?！?/br>
    “可惜什么？你忘了他怎么算計素姐兒的了？”黃氏直起腰，“俗話說人窮志不窮，出身再不好，在家里再受欺負(fù)，那跟旁人也不相干，世上這么多庶出的子女，不見得個個都像她？難道她在家里受了欺負(fù)，就要反過頭來欺負(fù)別人？沒有這樣的道理！”

    黃氏的扇子扇得呼呼的。

    杜氏道：“還不就是養(yǎng)歪了嘛！”

    邢氏道：“好啦，咱們自己人嘮個嗑說人家干什么？”說著她看向趙素，“累一天了，你也回房歇著去吧?！?/br>
    趙素聽話地出了房間。

    剛走到階下，又聽杜氏在說道：“對了，二哥說廣平伯想給文大人家的小姐和隅哥兒做媒，這事情有成算沒有？……”

    趙素停下步子來想要聽聽，屋里聲音卻壓下去了。

    梁瑛的爹給文大人家的小姐和趙隅做媒？

    趙素沒想到還能吃到親哥的瓜！

    不過說起來好像這兩天也沒有見到梁瑛？

    又過了幾日，趙素還是不見梁瑛人影。

    再上差的時候，她就問了問裴湛：“你知道梁瑛干嘛去了嗎？”

    裴湛沉吟了一下，說道：“輪值表上沒有寫他告假，很有可能是皇上有事交代他出去了。”

    趙素噢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