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素驚訝得嘴都合不上了。

    她要是沒弄錯，面前說這話的人是皇帝的親娘？

    指使她對自己的親兒子使美人計，這是親娘說出來的話？

    “太后，你是不是弄錯了……”

    “弄什么錯？身為本宮的親兒子，我這當(dāng)娘的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他居然還有我不知道的秘密！難道我不應(yīng)該弄清楚？你身為我的屬下，是我派去乾清宮伺候皇上的，這點事情你辦不到？”

    趙素啞口無言！

    身為她的手下，就得為了幫她打探秘密使出美人計？

    “不是，這行不通??！”

    趙素站了起來。

    “有什么行不通的？”陸太后卻看了她一眼之后坐下了，“沒吃過豬rou也見過豬跑，別人怎么使的你就怎么使，這不就行了？”

    趙素完全不能理解陸太后的思路！

    別的太后嚴(yán)防死堵，就是怕有人存著歪心思打皇帝的主意，陸太后倒好，反過來還指使她去勾引皇帝！

    要不是她看過原著小說，有著上帝視角，她可真要懷疑她是不是后娘了！

    第217章 君臣有別

    她耐著性子解釋：“別人施美人計，那是因為別人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人家有那個資本，我有什么？僅有的一項技能還是做飯，皇上那么英明睿智，怎么會對一個黃臉婆給出青眼？”

    “你也知道他英明睿智，那說不定他有獨特品味呢？你少跟我在這里磨嘴皮子，有這功夫不會先去試試？”

    陸太后板起臉來。

    趙素?zé)o語了：“太后您當(dāng)真么？”

    “那你還有別的辦法挖出皇上的秘密？”

    陸太后說著把扇子往桌上一放，“沒有好辦法就照我說的去做，反正得把任務(wù)完成！”

    ……

    趙素出慈寧宮的時候，已經(jīng)蔫得像只霜打的茄子了。

    她本來是過來串串門，賣賣好的，沒想到還被陸太后強塞了一個任務(wù)！

    讓她去給皇帝使美人計？那不是放大灰狼進兔子窩嗎？！她拒絕不是因為她不想，而是為了她兒子的清白著想啊！

    早知道她就不來了。

    現(xiàn)在讓她怎么辦才好？！

    “趙侍衛(wèi)，你怎么還在這呢？御膳房那邊等你去給皇上做午膳了呢！”

    宮人匆匆地過來催道。

    她抬頭一看，果然天色已近午，便只好硬著頭皮往御膳房走去。

    皇帝與慶云侯前往中軍都督府忙了一早上，回宮的時候已經(jīng)午正了。

    他打發(fā)隨同進來的兵部侍郎兩本折子：“西北的互市就按方才說的那樣去辦，告訴秦王，只要關(guān)外那些人遵守規(guī)矩，我大梁多提供些物資便利以供交易也無妨?！?/br>
    說完他喝了口茶潤喉，又接著說道：“再傳朕的旨意，如若互市上出現(xiàn)的問題順利解決，年底便讓秦王帶著王妃與世子進京省親，陪太后過個年?！?/br>
    “遵旨！”

    兵部侍郎出去之后，皇帝歇了一歇，也起身走到里間去更衣。

    眼睛入夏幾乎天天大太陽，出去走了一轉(zhuǎn)，汗水都已經(jīng)把背脊上的衣裳給沁濕了。

    五福拿來了干凈的貼身衣物，幫著他把衣裳換下來。

    皇帝邊擦身子邊說道：“午膳還沒來嗎？”

    五福忙說道：“方才御膳房那邊已經(jīng)來問過皇上回來不曾？想來是怕送早了膳食涼了。小的這就差人去催催！”

    說著他退了出去。

    剛走到門檻下就看到趙素已經(jīng)帶著幾個抬著大食籃的宮人過來了。

    他忙說道：“趙侍衛(wèi)且慢進去，皇上正在更衣?！?/br>
    趙素噢了一聲，看了一眼簾子那頭隱隱綽綽的人影，在門口耽了下來。

    屋里的皇帝已經(jīng)聽到了聲音，一面在太監(jiān)的伺候下?lián)Q上干凈衣裳，一面透過簾子的縫隙瞅著門下站著的她。

    他慢吞吞地整理著衣襟，束著腰帶，看著趙素?fù)Q了好幾個站姿之后才走出來。

    趙素抬頭。然后招呼宮人把飯?zhí)蟻怼?/br>
    今日這四菜一湯做的是爆炒鮮魷，蒜爆瑤柱，筍干燜花rou，涼拌蒲公英，還有一鍋龍骨湯。

    蓋子揭開之后，菜香撲鼻而來，但趙素還是聞到了皇帝身上傳來的清香——這大熱天的，他居然一點汗味也沒有，還真會捯飭。

    就這樣，太后還讓她使美人計，她不賠個底兒掉就不錯了！

    但是瑪麗蘇太后又下了懿旨啊，她不把這話問出來，是不是也交不了差？

    “愣著干什么？”皇帝望著她，“你還不去吃飯？”

    趙素頓了一下，拖了張椅子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外面太陽這么大，我還要走那么遠(yuǎn)到禁衛(wèi)署去吃飯，要不皇上您就讓我在這蹭點兒？”

    畢竟御膳分量并不小，大內(nèi)總管一向是秉著寧可倒掉也絕不讓皇帝餓肚子的原來安排份量的，再來一個人也夠吃。

    眼下不管行不行美人計，瑪麗蘇交代的差事總是要完成的，怎么著也得先把跟皇帝這關(guān)系給緩和回來呀！

    皇帝睨著她：“你可是說過君臣有別，上司與下屬之間不能接觸過密，怎么，這么快就準(zhǔn)備打自己的臉來了？”

    “……我是說過這話，但是我的意思彼此距離最好是不要靠得太近，不然容易影響皇上的英名！”

    “但是《禮記內(nèi)則》曰，男女七歲不同席，不共食，更別說你我還是你口中的‘君臣’，按照這個規(guī)矩，朕這兒沒飯可以給你吃?！?/br>
    皇帝說完一臉漠然地舉起了牙箸。

    拍馬屁居然都不行了……

    趙素屏息半刻，回想起萬壽節(jié)上羅家姐妹跳舞的樣子，忽然就扭了幾下腰，歪身湊過去，伸出兩根指頭扯住皇帝的袖子，把聲音拉得跟狐貍尾巴一樣長：“皇上——”

    皇帝頓一下，伸手把袖子把了回來：“少跟朕來這套?！?/br>
    趙素也料到他不吃這套，畢竟她長這么大就沒干過這活！嘆了口氣她就把身子坐了回去。

    皇帝自顧自地吃起來。

    趙素坐了片刻，拿起他還沒有裝過湯的湯碗，盛上半碗飯，也拿勺子一下下吃起來。

    吃了幾口，見皇帝還是不搭理她，她自己先忍不住了。拿布菜的筷子給他夾了一塊魷魚，然后嘆氣道：“我覺得我就像這塊魷魚?！?/br>
    皇帝吃了口筍干，咽下去的同時終于睨了一眼她。

    趙素連忙湊過去解釋：“在我們那里有個說法，罷職叫做被炒魷魚。我覺得我也差不多快了?！?/br>
    皇帝冷哂：“那不是正中你下懷？反正你也心不甘情不愿的待在這兒。”

    “那是從前，我早就不這么想了?！壁w素雙手交疊放在桌上，一臉認(rèn)真：“皇上您這么英明神武，而我又這么笨，我現(xiàn)在深深地覺得留在您身邊可以學(xué)到很多，最近外面對我的風(fēng)評就好了很多了，這都是托皇上的福，傻子才會想要被罷職呢?！?/br>
    皇帝又輕哼了一聲，繼續(xù)吃他的飯。

    趙素再給他布了一筷子菜，軟聲道：“上次我求您把裴湛留下來是我不對，您大人有大量，別生我氣了行嗎？”

    “你居然還知道朕在生氣？”皇帝又哂，“真是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有這么聰明的時候?！?/br>
    趙素汗顏：“您就別埋汰我了?！?/br>
    皇帝沖她甩了一記眼刀：“趙侍衛(wèi)想多了，朕與你君臣有別，沒那么親近。吃完飯趕緊給我滾?！?/br>
    ——得，狗家伙還端起來了。

    第218章 不順

    趙素臉皮厚度有限，也深知自己魅力太小，美人計手段也學(xué)藝不精，只好埋頭吃飯，三兩下干完了，就退了出去。

    皇帝睡得晚起得早，每日午間都要午睡一會兒，趙素知道他一時半會兒不會出門，便找了個墻角蹲著摸魚。正好陸太后的大橘也遛達(dá)過來了，一人一貓作起了伴。

    趙素斟酌陸太后這個美人計的成功率，又思考萬一差事辦不成，陸太后會給她卸幾塊？沒有頭緒。

    穿堂南風(fēng)就像是奶奶那雙溫暖的手，薰得人懶洋洋地，沒一會兒她視線就朦朧起來，恍惚間回到奶奶身邊，由著她在給自己搖蒲扇。

    趙素走了，皇帝也放下了碗筷，吃了口茶歪在榻上，一會兒翻身問五福：“今日似乎無風(fēng)？”

    五福道：“有風(fēng)。南風(fēng)天，外面還挺舒爽。”

    皇帝頓了下，又問道：“宮里往年這個時候都給侍衛(wèi)們熬綠豆湯了吧？”

    “還沒有，往年都是進六月才有?！?/br>
    皇帝默聲，收回身再躺了會兒，又翻過來，目光脧巡著殿里道：“朕記得先帝在那會兒，曾經(jīng)把身邊最貼心的侍衛(wèi)召到殿前侍候過。有沒有這回事？”

    五福訥然片刻，說道：“先帝確曾如此恩寵過御前侍衛(wèi)，不過，那是在特殊時期，剛立國那會兒?；茧y未平，南邊又尚有余敵未除，先帝日夜都在忙于國政，為便于傳送旨意，這才吩咐侍衛(wèi)近前聽命?！?/br>
    簡單說，就是侍衛(wèi)就該呆在侍衛(wèi)的地兒，只有特殊情況才能破例。

    皇帝指尖在扇骨上摩挲了一會兒，說道：“你方才說外頭風(fēng)刮得涼快?！?/br>
    “……是。穿堂風(fēng)刮過的地方，都不用放冰鑒。”

    皇帝遂起身下了榻，穿上鞋往外走：“睡不著。去吹吹風(fēng)。”

    正午時，宮門口兩邊除了站崗的士兵外，看不到一個人，平時在這兒遛達(dá)來去的貓兒都不見了蹤影。

    五福道：“小的去找找趙侍衛(wèi)?！?/br>
    皇帝沒答腔左右看看，然后走下了東邊廡廊。才到石階下，就看到階梯背階處蹲著一人，頭靠著石壁，身邊還盤著只碩大的橘貓。一人一貓，睡得可香甜了。

    “皇上……”

    五福一時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這狀況，很明顯趙侍衛(wèi)已經(jīng)算“瀆職”了。

    皇帝往后抬手止住他下文，提袍蹲下去，凝眉看著趙素熟悉的臉，隨后輕咬牙關(guān)，沉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