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菡臉頰更紅了，雙手互絞在小腹前。

    慶云侯自嘲般地低哂了下，然后往下道：“我也不是什么紅花少年郎了，有些事再遮遮掩掩地，反倒矯情，我也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總之，不瞞您說，我看到你，就挺歡喜的。上一次我如此，還是看到素姐兒她母親的時候。你要是不厭憎我，那以后便由我來護(hù)著你，我是萬般情愿的。”

    陳菡臉都紅透了，渾身繃得緊緊地，倏地就轉(zhuǎn)過了身，背對起了他。

    慶云侯局促不安，伸手想去碰她的肩膀，半途又收了回來。

    “我絕沒有趁人之危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那便當(dāng)我是胡言亂語！”

    說完他深深一沉氣，攥緊馬鞭便上了馬。

    陳菡聽得馬蹄聲響，又驀地轉(zhuǎn)過身來，朝著他背影張了張嘴，然后脫口說道：“素姐兒說她這幾日不舒服呢，你讓她無事便讓我這兒來，我給她好好瞧瞧！”

    慶云侯驀地勒住馬韁，回頭望著雙眼里涌動著波漾的她，便像是瞬間服下了強(qiáng)心湯，響亮地應(yīng)了聲“哎”，直到看見她匆匆地進(jìn)了門，然后才咧嘴笑了，打馬往侯府里去！

    ……

    御膳房還有現(xiàn)成的食物，趙素把御廚們給溫好的東西都吃了點(diǎn)，然后看到有餃子皮，便給皇帝包了幾個大蝦餃，下了一碗湯餃帶回了乾清宮。

    皇帝已經(jīng)用過了午膳，廚子們還溫著吃的，趙素留意到了這點(diǎn)，心里就暖暖的。如果不是交代過要留給她吃，廚子們不會費(fèi)這功夫，皇帝也不會催她來膳房。被家人惦記已然習(xí)以為常，被家人以外的人如此惦記著，卻是頭一次。

    皇帝剛好睡醒，吃完了十個餃子，把湯也喝了兩口，然后才起身處理政務(wù)。

    趙素也沒什么別的事干，幫著他把奏折清理好再回禁衛(wèi)署。

    卻正好撞見侍衛(wèi)們正在說八卦。

    看到趙素來，佟緒就把她喊住了：“趙素，羅家老夫人過幾日做壽，有沒有邀請你？”

    趙素坐下來：“沒有啊，干嘛關(guān)心這個？”

    “沒有？”佟緒與眾人交換著眼神，又看回她：“那可不應(yīng)該。”

    “啥意思？怎么就非得請？”

    梁瑛瞅她一眼：“傳說羅家要給羅睿許親了，這兩日下帖子邀請登府的人家，都是家里有適婚且未曾議過婚的閨秀的。而且，家世都不低?！?/br>
    “……”

    第231章 該來的總會來

    趙素聽了梁瑛這話，頓時悟了。怪不得說羅家籌備這宴會頗為奇怪，不曾大辦，卻又準(zhǔn)備得那樣精心。合著是要就著這機(jī)會挑孫媳婦了。

    趙素見過羅睿兩面，是個儒雅少年，有兩個如花似玉的meimei，他自然長相也不會差，加上又有學(xué)問，便堪稱京城里又一俊秀才子。

    但是趙素沒跟他說過話，趙隅大概熟些。

    想到自己在外頭名聲并不怎么樣，她說道：“不請我也正常，他們家肯定要請的是那些秀外慧中的真正的大家閨秀?！?/br>
    “你怎么就不是秀外慧中了？”佟緒他們幾個立刻不答應(yīng)了，“在我們幾個心里，你還配得上更好的詞！”

    趙素拈了顆葡萄，塞進(jìn)嘴里說：“想吃啥直說，別拍這些沒用的馬屁，姑娘我才剛剛學(xué)會把字寫端正。”

    “寫不好字也不表示就不秀外慧中了?！?/br>
    不過說到吃的，立刻有人表示：“上次的玫瑰餡餅挺好吃的，還有酸甜味的鳳爪也很開胃?！?/br>
    “那就明天帶雞爪?！?/br>
    為了滿足他們這幾張嘴，下衙路上趙素繞彎子買了些配料才回去。

    交代小菊小蘭把東西拿去廚院，自己就往正院來。

    剛到院門下就見慶云侯正捋起袖子在院子里舞槍，一枝銀槍被他舞得呼呼生風(fēng)，四十來歲的人，招招式式里身影依舊矯健又干脆，少了這個年歲大部分人的臃腫，又多了二十來歲少年人的輕佻躁動。

    看到門下的趙素，慶云侯收勢停下來：“我女兒回來了？”

    趙素喚了聲“父親”，輕快地跑過去：“父親真厲害！”

    慶云侯嘿嘿一笑，把槍交了給護(hù)衛(wèi)，然后擦著汗與她往屋里走：“父親可是真刀實(shí)槍跨過沙場的，哪里敢把這保命的本事給丟了？”

    “那是！”趙素狠贊了他一句，又問：“后來陳大夫那邊怎么樣了？父親可有好好替她作主？”

    說到這個，慶云侯臉上又浮出了幾分赧色，但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卻是壓抑不住的，他說道：“都辦妥了，盧家，劉家，還有她那個堂妹，都察院那邊都有說法。她那邊——我也跟她說明白了，讓她日后有事大可以來找我。”

    “那太好了！”趙素由衷為他們高興，“那父親也沒有留下來多陪陪陳大夫？”

    “……我怕她嫌我魯莽，說了幾句話就回來了，”

    “那您日后再去?！獙α耍欠裨撎嵊H了？”

    “再過陣子吧?！睉c云侯呵呵地，“也不能太倉促了，還得正式跟她說說，然后容她回娘家通個氣才成，過門之后她便是咱們家的當(dāng)家主母，該有的章程都得有。”

    趙素揶揄道：“父親想得可真周到，看來這一下晌把事情都給想好了呢！”

    “嘿，你這丫頭！”慶云侯輕嗔著她，又說道：“也多虧你。閨女，你能這么通情達(dá)理，是我沒有想到的?！?/br>
    他這話說得緩慢低沉。趙素忙說道：“這不是身為兒女應(yīng)該的態(tài)度嗎？您又不是有始無終，續(xù)了弦就不管原配子女了，您就是再成親，您也還是我爹，我和哥哥的事，您也照樣得管??！”

    “那是！”慶云侯揉著她的發(fā)頂，“爹一定會更加用心地愛護(hù)你們。畢竟，你和你哥哥陪伴父親的時間最長，這是誰也代替不了的?！?/br>
    趙素重重點(diǎn)頭。

    慶云侯把手收回來，換回輕松語氣道：“你呢？怎么樣？進(jìn)宮之后，皇上沒有責(zé)備你吧？”

    “沒有！皇上還問為何沒讓盧家賠償我呢?！?/br>
    慶云侯聽到這兒漸斂住神色，深深地看起她來：“我閨女也長大了?！?/br>
    趙素挽住他胳膊：“您才發(fā)現(xiàn)呢？”

    慶云侯笑了笑，把汗巾放下，然后再看向她：“皇上終究是皇上，不是別人，你平常也不能太不見外?；噬先蕫?，你日日在他跟前，他興許把你當(dāng)個小妹子，縱容縱容也是有的。但是伴君如伴虎，你若是忘了分寸，恐怕一時大意就要行差踏錯了?！?/br>
    趙素把手放下來，哦了一聲。

    慶云侯言語里有深意，故多說了兩句，此刻見她垂首不語，又有些不忍心，岔開話道：“去看看你哥哥回來不曾？若是回來了，看看你想吃什么？我打發(fā)人去置辦一桌菜回來，咱們爺仨兒一起吃晚飯，好好嘮嘮?！?/br>
    “好嘞！”

    趙素立刻站起來。

    卻在跨門時候，迎來了前來回事的管家。

    “侯爺，羅家那邊遣人送了封請?zhí)^來，邀請侯爺與姑娘后日前往羅家赴宴?！?/br>
    “什么？”

    已經(jīng)跨出門的趙素聽到這兒，又火速倒了回來?！把埼遥俊?/br>
    “正是，”管家把手上的帖子遞過去，“這上面認(rèn)認(rèn)真真寫著邀請侯爺及世子還有姑娘您的?！?/br>
    趙素已經(jīng)目瞪口呆了。

    慶云侯把帖子打開，說道：“他們家今年倒蹊蹺，按俗禮，做壽可是不邀請的，他們怎么倒主動下起帖來？”

    管家道：“來人和帖子上倒是都沒說是邀請赴壽宴，只是說略備小宴，邀請幾家人登門聚一聚?！?/br>
    “您會去嗎？”趙素問慶云侯。

    “你好像不太想去？”

    “倒也沒有?！壁w素清了下嗓子，“只是我聽說羅家這次邀請的人家，都是他們物色的孫媳婦對象呢。我要是去了，那不是要被相看了？”

    慶云侯哈哈笑起來：“你也是個大姑娘了，羅家小子也一表人才，就是相看又如何？”

    “……那您是要帶我去？”

    “帖子都送來了，能不去嗎？”慶云侯把請?zhí)燮饋怼?/br>
    “但是羅家這次回京，可是并不低調(diào)。”

    趙素滿心里都愿意相信陸太后和眾勛貴老臣們的眼光，不會將一個內(nèi)心陰暗的臣子當(dāng)成近臣，但是羅家姐妹在萬壽節(jié)上各種主動，真的已經(jīng)具有幾分心機(jī)女配氣質(zhì)了。

    慶云侯斂色：“周旋在朝堂上的人，哪有什么單純之人？羅家本是朝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門，如今落得這樣青黃不接的局面，換成別的人家，也未必一定能做得比他們更好?！幢闶菫榱讼嗫?，也無非是要借聯(lián)姻拉幾個靠山，我們?nèi)舨蝗?，便顯得狹隘了?！?/br>
    “……”

    趙素呆怔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還真讓佟緒他們猜著了，她真的要去加入這場相看呢！

    第232章 皇上知道她去赴宴嗎？

    為了迎接羅老夫人的古稀之慶，羅家宅子里已經(jīng)提前布置起來。

    晚飯后羅夫人指點(diǎn)管家往樹上掛燈籠，羅嫣如過來了，看著已經(jīng)有了歡慶氣氛的宅院，她說道：“祖母喜愛的蘭花，在每個門口都可擺上幾盆，左右來的客人不多，也不怕阻礙通行。”

    羅夫人微笑：“早已經(jīng)安排好了，掛完燈就會擺上來?！?/br>
    羅嫣如嬌昵地挽起母親的胳膊：“母親最是好謀算，我不過是多嘴罷了?！?/br>
    “怎么會是多嘴。你能想得這么周到，這便說明老太太素日沒白疼你，很是個能持家的大姑娘了?！绷_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既來了，便留下來看著點(diǎn)兒，趁著老太太還未睡下，我再去問問看還有哪里需要打點(diǎn)?！?/br>
    “女兒遵命?！?/br>
    羅夫人微笑離開，進(jìn)到上房，屋里老太太正坐在榻上聽身邊大丫鬟們回話?？吹搅_夫人進(jìn)來，老夫人把人揮退，問道：“嫣姐兒呢？”

    “在外面幫著布置宅院?！?/br>
    羅夫人說著在凳子上坐下，拿起旁邊的扇子一下下地給老太太打風(fēng)。

    “宮中可有新消息來？”

    羅夫人搖頭：“自前兩日進(jìn)宮，聽太后感念當(dāng)年先帝在時父親與母親對朝廷的支持，便未再有消息。不過太后與皇上的賞賜都已經(jīng)到了，還是能說明宮里對父親的看重的?！?/br>
    羅老夫人雙眉緊凝：“便是如此，當(dāng)年先帝在時，這個時候也已接到預(yù)備迎接圣駕的旨意了。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闭f完見羅夫人神情漸黯，便又問她：“睿兒呢？明日來的客人雖然不算多，但卻都是有份量的，他第一次幫他祖父應(yīng)對這種場面，可不能出差錯?！?/br>
    “睿兒在父親書房呢，想來父親與母親想到了一塊去，正有話要訓(xùn)導(dǎo)他。”

    “那就好，”老夫人點(diǎn)頭，“明日來的閨秀都是一等一的家世，放在早些年，我們說句從中挑個孫少奶奶，這樣的話也不算拿大，但今非昔比，如今可不敢這么說了。便只好讓睿兒出來露露面，讓人家看看我們羅家的子弟也是不輸人的，如此體體面面說門親事，撐住了門楣再好做打算?！?/br>
    羅夫人點(diǎn)頭稱是。略默，又說道：“方才母親提到宮里，兒媳不免想到，萬壽節(jié)之后，太后和皇上對嫣姐兒她們姐妹，一直也沒有再提及過。臣子們請奏立后的折子一道接一道地遞，宮里卻始終無回音，也不知道太后究竟有何打算?；噬隙家呀?jīng)弱冠了，難道還不著急皇嗣嗎？”

    老夫人目光深深：“按說是該著急的，就算太后對皇子們的婚事向來管得寬松，皇上登基之后，她幾乎連政事都不插手了，這關(guān)系到皇嗣綿延，可不能隨意。”

    “兒媳正是這個意思?！绷_夫人道：“那日宮宴上，出彩的閨秀雖多，但兒媳有信心，嫣姐兒她們姐妹算得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立后不就是要選德才兼?zhèn)涞娜诉x嗎？不說年紀(jì)尚幼的婷姐兒，我們嫣姐兒從小到大精心培養(yǎng)，為人處事無不是閨秀的典范，她若還不夠立后的標(biāo)準(zhǔn)，我竟想不出來還有什么樣的人更合適？”

    “也不一定是皇上沒瞧上?！崩戏蛉司徛曊f，“皇上倉促登基，又且年少，朝中還是有些人欺他閱歷尚淺，想要拿捏政權(quán)的。懷著某些想法的那些人，自然也想推選他們的人入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