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奇怪。”

    “但沒過兩日，羅夫人又自己上寧家鋪子里去了?！?/br>
    “這是為何？”趙素納悶了。

    云想衣鼻子里哼一聲：“羅夫人必然有求于她?；蛘撸怯杏玫蒙纤牡胤??！?/br>
    “用得上的地方？”

    趙素狐疑地皺了眉。隨后她道：“是有什么端倪嗎？”

    “羅夫人近期再也沒有去過游家了，但是，游從安卻接連被人彈駭了兩道?！?/br>
    “羅夫人干的？”

    “不是不可能，京城得過羅家恩惠的人還是不少的。羅夫人這點面子還是有?！?/br>
    趙素凝眉：“這么說來，她為了那筆銀子，是無所不用其極了?！?/br>
    云想衣道：“姨太太這邊，如果沒別的事發(fā)生，那羅夫人定然也是有目的想利用她，就不知是什么事?！?/br>
    趙素緩緩吸氣，看到門外掐花的小蘭，跟她招了招手：“去傳話找兩個護(hù)衛(wèi)，讓他們專程去盯著羅夫人和寧家?！?/br>
    小蘭去了。

    趙素看向云想衣，又道：“我看你最近出門也不少?！?/br>
    “確實挺多。”

    “發(fā)現(xiàn)什么新的美男了嗎？”

    “你想要？”

    趙素別開目光：“我不想要，不過想提供給你一個新思路。”

    “誰？”

    “我聽說威遠(yuǎn)侯長得十分英俊，不知道你見過沒有？據(jù)說他已經(jīng)在回京路上了。眼下他的義弟段疏正在京城替他處理長公主那件丟失殘甲的事，你反正見誰不是見？不如跟段疏交個朋友，等威遠(yuǎn)侯進(jìn)京，你就可以順理成章與他成為朋友了。”

    云想衣張大嘴。

    趙素又神秘湊近她：“我還聽說威遠(yuǎn)侯還沒有許親，到時候你也可以看看合不合眼緣?！?/br>
    云想衣嘴張得更大了。

    第290章 泥土里的硝石

    “你怎么這個表情？”

    趙素頓了一頓。

    云想衣?lián)u搖頭。

    趙素尋思：“雖然說吧，有些人確實是有那些古板的念頭，非要講個門當(dāng)戶對，根本不懂得人本身才重要。要論從前，你跟威遠(yuǎn)侯的身份是差了許多，但是現(xiàn)在，你的學(xué)生，我，已經(jīng)是準(zhǔn)皇后了，不久的將來，你就會榮升為光榮的皇后的恩師，這個身份，再也沒有配不得的了。所以你放心，要是看中了，我來做這個媒?！?/br>
    云想衣繃著臉：“你這是讓我辦事呢，還是要幫我做媒呢？”

    “我覺得雙管齊下也挺好。當(dāng)然，我只是提供機(jī)會，看不看中還是你自己作主。”

    云想衣翻了個白眼，想了下后，順手抄起桌上一壇果子酒，再深深看她一眼，走了。

    趙素靠入寬大的椅背，收起一條腿支在凳子上，撥著手指頭數(shù)起皇帝歸京的日期來。

    ……

    皇陵的山風(fēng)里，皇帝順著甬道跨進(jìn)門，眉間攏著nongnong郁色：“遇難的那些人家都安撫好了嗎？”

    慶云侯與韓駿等人跟隨在后：“全都已經(jīng)到位。包括幾個身故的犯人，也已妥善入葬。身在皇陵的所有官兵工匠犯人，無一離開地管轄區(qū)域。工部也堪察過四面，再有大雨，也確保不會再發(fā)生坍塌。只是，究竟是天災(zāi)還是人禍，至今還沒有確切證據(jù)?！?/br>
    一句話說得廊下氣氛又凝滯起來。

    “皇上！王胤帶人堪察地形，現(xiàn)正回來了！”

    佟緒快步到達(dá)跟前，響亮的聲音劃破了這股沉寂。

    皇帝抬頭，只見那邊走來的一行將士，為首著盔甲的年輕武將魁梧高大，到了跟前即朝他俯下身來：“臣參見皇上！”

    “何事！”

    “回皇上，臣這兩日帶著人沿著皇陵四周從細(xì)查找，昨日夜間，意外在地宮西北方向兩里處發(fā)現(xiàn)一處向北而去的馬蹄印，而就在方才，位于地宮西面兩尺深的一處泥土里，還發(fā)現(xiàn)了一點硝末！”王胤說著，從懷里取出一方包著的白帕，展開后和著黃色的泥土，有些黑灰色的土壤。

    韓駿立即接在手上，湊近鼻尖聞了聞，而后神色大動，遞給皇帝：“確實是硝！”

    “哪兒發(fā)現(xiàn)的？”皇帝也接在了手上。

    “就在前方！”王胤朝著來時方向一指。

    皇帝順勢看去，然后果然抬起步伐。

    大雨停歇幾天以后的泥土還是軟的，但已經(jīng)不見水跡，表層的土壤也干燥了?；实厶ぶ輩蚕律?，到了石基上，仰首再看過去，地宮已經(jīng)清理完畢，工匠們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忙碌。那十幾條人命，仿佛就這么翻篇成了過去。而山風(fēng)正輕拂著漫山芳草，明明盛夏，卻有著幾分入秋的意味。

    順著王胤的指引到達(dá)目的地，地上散布著一堆刨松的黃土，中間混雜著些黑泥，他蹲下去，抓起一小撮在指間細(xì)捻，然后聞了聞。

    “這些硝數(shù)量不多，應(yīng)該屬于遺落?！蓖踟芬苍趯γ娑紫?，然后指著四周：“早幾日雨水多，地上都是稀泥，臣便留住周圍最近的這塊地沒讓動，到這兩日連出了兩個大太陽，水沒了，臣才讓人動手，細(xì)細(xì)尋找，果然就在此處發(fā)現(xiàn)了貓膩。

    “臣已核實過，皇陵建設(shè)不需要用到硝石！”

    “工地不用硝石，那就只能是外來的了！”慶云侯的聲音里也透露出了激動，“事發(fā)在大雨天，雷聲轟鳴，爆炸聲和著雷聲本就不明顯，雨水和泥濘味也掩蓋了硝煙的味道，而最近距離看到這幕的工匠都喪生在地宮里，若沒有物證，那么久而久之此事也就只能被傳為天災(zāi)！”

    皇帝目光一點點變得銳利，略沉吟后他把土撒了，寒臉接過佟緒遞來的帕子站起來：“有更多線索嗎？”

    “還在查！追查馬蹄印的士兵已經(jīng)往北追出十里路了！”王胤跟隨起身，“臣接手時間雖然不長，但是自監(jiān)管以來，確認(rèn)各處勞作一切正常，從未有越逾行為，地宮大梁斷裂，本屬不可思議之事?；噬?，此事有詐，定然是有人蓄意破壞地宮，制造事端！”

    “著你手下的將士不要放棄，繼續(xù)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它追查到底！”皇帝目光陰寒：“朕回京后會著大理寺專人核查，在大理寺人到來之前，你不得擅離皇陵半步，也決不許再出任何簍子！——余下人去打點行囊，即刻啟程回宮。”

    韓駿立刻抽了幾個侍衛(wèi)離去。

    皇帝再把那包硝石接在手上，看片刻后緊攥在手心里，然后朝王胤深深看去：“你查證有功，待此事了結(jié)，朕定予你嘉獎。但自即日起，你負(fù)責(zé)嚴(yán)守皇陵，維護(hù)好秩序，并保留好證據(jù)，不得有誤！”

    “謝皇上隆恩！臣定當(dāng)盡心竭力，克盡職守！”

    王胤跪地領(lǐng)旨。

    “回京！”

    皇帝說完，大步朝外走去。

    ……

    花想容出去了兩日。

    趙素這兩日也沒閑著，除了去衙門協(xié)助方青雪整理卷宗，余下的時間便去了兩趟順天府。

    程家這案子算是水落石出，那日程諒回府后，沒有押菊英去衙門，而是直接請了順天府尹李憚到了府上，直接在家里設(shè)了公堂審訊。菊英全都招了，包括她下藥及與那位“三爺”接觸的各項細(xì)節(jié)。

    這些細(xì)節(jié)隨后也落到了趙素手上，她細(xì)細(xì)過了幾遍，又去了一趟程家，與程竺云喝了杯茶。

    作為擁護(hù)陸太后的程家的女兒，程竺云比趙素想象得更堅強(qiáng)，在禮教森嚴(yán)的時代，發(fā)生這種事，絕大多數(shù)女子都會選擇尋死護(hù)清白。

    程竺云沒有，程家對她也沒有這份道德上的要求，所以她看上去除了憂郁落寞一些，余則倒是正常。

    “我只覺得愧對父母，令他們?yōu)槲襝ao碎了心。我自己倒是無所謂，出家也好，束發(fā)也罷?！?/br>
    說這話的時候她神情平靜，像朵枯萎的花。

    趙素斟酌著要否把嫌疑人可能是王胤的事告訴她，想了想到底閉上了嘴。

    不管怎么樣，受傷害最大的就是程竺云，知道兇手是誰，對她來說未必有什么幫助。甚至因為可能是曾聽說過的人，此后心里還會落下解不開的結(jié)。

    有時候不知情，可能反而好些罷。何況目前尚未證實。

    第291章 懦夫

    趙素自己也沒有想到，從程家一回府，花想容和羅翌此時就已經(jīng)在侯府等著她了。

    “姑娘?！?/br>
    花想容迎面交了一卷紙過來，“你交代的事情查完了?！?/br>
    “怎么樣？”趙素七手八腳地接了紙，“是王胤嗎？”

    花想容點點頭?！巴踟吩驹谝隣I當(dāng)副指揮使，那日他休沐歸府，夜里便與四個將門子弟一道賃了船在湖上喝酒，這里是這幾個子弟分別交代的過程，是借羅公子之便查到的。

    “據(jù)他們說，那天大家都喝的不多，各自也就一斤左右的量，他們是戌時初刻上的船，約摸是半個時辰后，附近有兜售臘味的老人，他們照顧了一下買賣，買了一包鴨信，一包鳳爪，王胤看到有豬蹄，那幾個都不吃，他就給自己多買了一只豬蹄。

    “酒過三巡，約摸是戌時末刻，之所以記得，是那會兒正好有更聲，王胤覺得喝多了，要去如廁。

    “他離去后，就沒有再回來。同伴都以為他喝醉了，先回了家。翌日這幾個人去往王家，卻見他目光癡癡，臉上還有幾條新的抓痕。當(dāng)時就有人打趣，問他是不是哪個姑娘抓的？當(dāng)時他的反應(yīng)是略有緊張，還氣惱地斥責(zé)了揶揄他的那個子弟。

    “以上幾點，是四個人都指證過的?！?/br>
    “其余呢？”趙素迅速翻了幾頁，然后抬起頭：“還有什么？光憑這個不能認(rèn)定?！?/br>
    花想容看了眼羅翌：“除此之外，我逮住了王家一個家丁問了問。這家丁說，王胤在自請去皇陵當(dāng)差之前，確實與幾個子弟出去喝過酒，那天夜里回來衣衫不整，神不守舍，身上還有脂粉味。翌日下晌他就匆匆回了軍營，沒出三日，就請奏兵部調(diào)去皇陵。

    “最奇怪的是，走之前他一再交代家里人不要多說他出去喝酒之事，對那天夜里的行為，他自己主動給出了一個解釋，說是喝醉去勾欄院里混了半宿。這么說也沒有什么不對，但是一個將軍，按理是不許狎妓的，他卻主動這么說了，是不是多少有點不對？

    “于是，我又去找了家丁說的那家青樓，果然確定是沒有這回事的。就連王胤的馬夫處得來的訊息，也是說他從湖岸出來直接回了府?！?/br>
    趙素聽完半天才把呼吸調(diào)勻。

    這時期的酒根本就不比現(xiàn)代的白酒度數(shù)更高，一斤的量對于一個常喝酒的武將而言，還不至于過份。而她所見過的程竺云，雖然面容姣好，身段婀娜，卻也沒有到能把一個正常男人在戶外引誘得神智失控的地步。那么王胤是遭了暗算嗎？

    還是說他是蓄意而為？

    他跟那個“三爺”是否一伙的？

    ……不管他是蓄意還是被暗算，事實都已經(jīng)造成了，他傷害了程竺云，也傷害了唐程兩家的交情，而且這個懦夫，出了事之后他居然還選擇了逃避，事后也沒有想過如何彌補(bǔ)！

    哪怕他是被算計的，那陰謀家們的目的也都已經(jīng)達(dá)到了！

    趙素心下焦灼。

    看看他們，她問道：“能排除王胤那四個同伴是串好的口供嗎？”

    她心底仍存著一絲僥幸，希望他不是那個兇手。如果不是他，那事情可要好辦太多了。

    “絕不會是串的口供。一則因為那幾個都是將門子弟，他們的父兄都在朝中任職。二則在我去找他們之前，他們都沒有想到我會問起這個。雖說回答的內(nèi)容差不多，但述說的方式和他們各自的感受都不盡相同，我敢保證不存在串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