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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頌 第1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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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倒也沒怎么,伸臂將她肩膀一攬:“朕雖然不能給你打江山,但朕會給你一個繁榮太平的江山?!?/br>
    說瑪麗蘇,“瑪麗蘇”就來了!趙素看他一眼:“果然男人都是不服輸?shù)奈锓N?!边B自己親爹也要比一比呢。

    皇帝笑了,一會兒的安靜過后,他目光逐漸轉得幽深:“這是我的責任,也是畢生夢想。天下人都可以將自己和差事身份分開來,但我不能。天子事即為天下事,我一舉一動都關系到朝局,很多事上就不能不被束縛。只有做到先帝那樣,將皇權牢牢抓在手上,能令行禁止,才能擁有些自由。”

    趙素是社會主義青年,但是此情此境下,也贊同皇帝的說法,要辦事,總得自己說話有用才行。當然要是換個昏君來,她就不這么認為了。

    她安慰道:“放心,人家劉徹在位五十多年呢,您還有大把時間施展抱負呢?!?/br>
    皇帝笑了下,看太監(jiān)已經(jīng)擺好桌,引著她走到飯桌旁坐下,看看左右道:“說實話,在城樓上吃飯我也是第一次?!?/br>
    趙素也跟著看了看,說道:“刺激嗎?明兒就會有聽到風聲的大臣進宮彈劾。”

    “人不輕狂枉少年。也就是遇上你,要是換了別的人,我才不會呢?!?/br>
    皇帝舉起筷子開吃。四面已經(jīng)放置了許多燭臺,光線十分明亮,菜肴的色澤也能看得分明。

    趙素也舉起筷子來,吃了兩口,她沒忍住,對著對面燭光下眉眼俊挺的皇帝出了神?;实劢K于看見,薅了她頭發(fā)一把:“看什么?”

    趙素期期艾艾道:“你小時候跟延平郡主朝夕相處,是不是最要好的小伙伴?”

    皇帝夾菜的中途瞥她一眼。

    趙素進一步道:“她怎么不在宮里住著,要去廣西呀?”

    皇帝低頭吃羊排,不緊不慢道:“威遠候是她親哥哥,他要接她走,我們也不能強攔著?!?/br>
    趙素哦了一聲。又道:“那,威遠侯為何要接她走?”

    皇帝啃著羊排,半日未語,直接啃干凈了,他才拭著手指尖說道:“這就要去問威遠侯了,我不太清楚。她只是我的表妹而已。”

    趙素哦了一聲,重新夾菜。

    這回答也算沒毛病,趙素也不是不相信皇帝,只不過吧,陸太后對延平郡主的歸來是如此重視,這至少說明延平在皇家有著舉足輕重的份量,既然如此,明明已到了談婚論嫁之齡,一年前為何威遠侯卻要把她接走,而陸太后也放她走了呢?

    不過皇帝明確表示與她只是親戚關系,也許當真只是她想多了。

    她索性放開肚皮吃飯,就在低頭喝湯的當口,從遠而近傳來了盔甲的碰撞聲,抬起頭來,那盔甲聲就在不遠處停下了。一個將領匆匆到了近前,正與阻攔中的四喜說著什么?;实鄯畔卵荔纾骸昂问??”

    將領不由分說走過來了:“皇上,王將軍從皇陵回來了,正在宮門下求見,似乎他還帶來了皇陵那邊的重要線索,正急著面見圣上?!?/br>
    王將軍?!

    趙素迅速轉向皇帝:“是王胤?”

    王胤竟在這當口回來了?

    她以為皇帝也會像她一樣驚訝,沒想到皇帝卻甚是淡定,接帕子拭了拭唇,就道:“傳王胤上來?!?/br>
    那將領稱是,即刻下去了。

    趙素看著皇帝:“你知道王胤會回來?你難道是特意在此等他?”

    “也不算是知道。不過算算行程,你哥昨夜里應該已經(jīng)到了皇陵,而如無意外,王胤今日定要歸程。既然白天沒到,那夜里則十有八九?!被实叟e起湯碗,喝了一口又看向她,“你不是要問個水落石出嗎?為顯公平,王胤回來的第一面,你我都在場更好?!?/br>
    趙素屏住氣:“你不怕算錯了?”

    皇帝揚唇:“算錯也無礙。”

    話是這么說,但他渾身上下透出的篤定,卻讓人莫名相信他一定不會算錯。趙素深吸氣,不得不佩服他這般沉得住氣。這小半日工夫她覺得他倆光談情說愛了,還以為就這樣呢,誰知他不聲不響還把王胤給安排了。

    想到這里她連扒了幾口飯,然后端坐著看向樓梯處。

    片刻工夫而已,腳步聲重新響了起來,兩道魁梧身影一前一后走向這邊。

    趙素看向皇帝,只見他仍在吃菜,注意力好像絲毫沒有分散。

    “臣王胤,叩見皇上!”

    隨著盔甲聲響,先前將領引著到來的另一個高大的武將到了跟前,他身形挺拔,虎虎生威,即便屈膝跪地,也自有一股威風在。趙素回想起嬌小的程竺云,在這樣強壯的男子手下,柔弱的程竺云怎么可能逃得脫?

    而可惜了這樣一副身板,居然也做得出畏罪逃避之事!

    他因低著頭,趙素看不到他面容,便收回目光看著桌面。

    皇帝道:“你有什么線索?”

    王胤抬起頭來:“回皇上,沿著馬蹄印追去的將士回來稟報,那串腳印上了驛道后,蹤跡難尋,但是沿著驛道查找,卻讓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套胡亂塞進樹洞的衣裳,雖然不能肯定就是這伙人所有,但這件衣裳褶痕還不明顯,也沒有污漬和雨水泥濘痕跡,明顯放進去不久。關鍵是,這身衣裳上還繡著龍紋!”

    龍紋?

    趙素倏地抬頭看向了他,這回看清楚了他的臉,竟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眼下正從粗壯臂膀上捋下一個包袱,從中掏出一件袍子來!

    袍子是明黃色,誰都知道明黃色代表著什么,而當明黃色的袍子還繡著龍,就更讓人坐不住了!

    “誰找到的?”

    皇帝接過了這衣裳,眉頭已經(jīng)凝結起了寒霜。

    “一個叫魯春的兄弟,臣已經(jīng)把他帶回來了,就在宮城外頭候著!”

    皇帝把袍子按在桌上:“即刻傳他覲見!”

    第300章 有罪

    趙素已經(jīng)沒有插嘴的欲望了,不管什么人,敢私制龍袍這就是死罪,更別說明黃色龍袍,如果說早前對于所有事情的猜測還僅只是模糊的想法,看到這里的時候,她就再沒有如此真實的覺得陰謀就在眼前了。

    王胤說的士兵魯春,很快就被侍衛(wèi)帶上來了。這是個四旬左右的中年男人,皮膚粗糙,神情憨厚,十分拘謹,離桌子還有十來丈遠,他兩條腿就有點搖搖晃晃了。到燭光能照清楚眉眼的范圍,到底沒控制住,他撲通跪了下來:“小,小的,叩見圣上!圣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直入正常:“這袍子是你發(fā)現(xiàn)的?”

    “小的不敢說謊,正是圣上回鑾那日,小的與幾個弟兄追著馬蹄痕跡上了驛道,因為不甘心,還追蹤了一段,結果人沒有發(fā)現(xiàn),卻在將進村的路邊樹洞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皇陵方圓百余里都少有樹木,按照正常章程搜尋,不難發(fā)現(xiàn)?!?/br>
    “是個什么村子?”

    “那村子只有六十多戶人,多是當?shù)氐霓r(nóng)戶,倒是有些要出關的商賈也會路過打尖?!?/br>
    皇帝目光微瞇:“查過了嗎?”

    魯春支吾回答:“因為跟隨王將軍回京得急,故而未來得及查?!?/br>
    王胤立刻回道:“回皇上,臣離開之前已稟報給慶云侯世子,世子應該已經(jīng)遣人去查了。世子帶的人多,或許會有收獲?!?/br>
    皇帝臉色陰冷:“大理寺的人過去了嗎?”

    “三司的人與世子一同到達的,到達后世子便安排分頭行事。三司官員甚至已經(jīng)在行宮設了偵察所和公堂。”

    趙素聽到這里心頭稍緩,側首去看皇帝?;实勰樕矝]有那么陰冷了。趙隅平時雖然大大咧咧,活像只花孔雀,但辦起正事來還真是讓人放心,難怪皇帝有什么密旨交代下來,都讓趙隅出馬。

    “既然你是第一發(fā)現(xiàn)者,那他在場別人有利。韓駿抽兩個侍衛(wèi),即刻隨同魯春前往皇陵,協(xié)助慶元侯世子辦案?!?/br>
    “是!”

    韓駿示意魯春,兩人沒入陰影。

    在場就只剩下皇帝、趙素還有王胤了,雖然周圍也還有不少宮人隨侍,但王胤在皇帝的目光注視下,明顯還是不如先前自在。

    “王胤?!?/br>
    “臣在?!?/br>
    “你原本在京畿十二營里呆的好好的,也有好的前程。為什么一個多月前會突然想到調(diào)去皇陵?”

    “臣的父親也是先帝手下的將領,雖然職位不高,但對先帝的功德惦念在心。臣受父親影響,對先帝也十分景仰。聽說兵部在擬調(diào)將領前往皇陵監(jiān)工,臣就自動請纓領了這個差事?!?/br>
    “那你這個想法也很突然。據(jù)朕所知,你的家人并不贊成你這個做法。事到如今,似乎他們還在埋怨你沖動?!?/br>
    “絕無此事!”王胤說著跪了下來,匍匐在地上,也望著地面的磚塊說:“王家受先帝與皇上恩惠,如何會埋怨臣?臣調(diào)去黃陵完全符合章程,并無違規(guī)之舉,請皇上明察!”

    “朕就是查過了之后覺得你這個決定確實有點不合常理,這才想要問問你?!被实垭p目緊盯著他,“朕聽說,萬壽節(jié)之后那天夜里,正好你從營中回府,約了幾個人在湖里喝酒?!?/br>
    王胤供著的身子抖了一下,不自覺地抬起了頭來,看了一眼皇帝后又垂了下去:“是。臣那日喝了幾杯?!?/br>
    “喝完之后做了什么?”

    皇帝聲音涼涼的,不緊又不慢。

    王胤十指微蜷:“臣,臣后來喝醉了,中途就回家了?!?/br>
    “剛才不是說只喝了幾杯嗎?莫非幾杯酒就能醉人?”

    皇帝這個提問完全站得住腳。因為古代的酒水度數(shù)不能與現(xiàn)代白酒相比,幾杯酒是不可能撂倒一個酒桌上的武將的。

    場下出現(xiàn)了一股極致的寂靜,趙素仿佛都能聽到王胤咽唾液的聲音。

    “臣,臣確實喝醉了?!?/br>
    “何以見得?”

    “因為,因為那天夜里的事情……”

    就這短短一句話,王胤卻像是溺水一般,喘著粗氣才能說出來。然而也還是沒有說完。

    桌子這邊的皇帝與趙素都直直地看向他。他氣息更加不穩(wěn),喉嚨里發(fā)出干涸的抽氣聲,突然他俯下身子,額頭梆梆地在地面碰起來。

    “臣有罪!”

    這三個字在寂靜的夜空里格外炸耳。趙素望著他,繃著的肩膀倏然松了下來。

    她抬起眼睛:“你有什么罪?!”

    “臣犯了不可饒恕之罪!”

    “仔細說來!”

    趙素忍不住拍起了桌子。桌面的碗盤隨之跳起,引得皇帝都看了一眼桌上,加了一句:“不得有隱瞞粉飾?!?/br>
    王胤啞聲道:“有一件事臣沒有說謊,那天夜里臣確實喝多了,確切地說,陳的酒量至少有兩三斤的量,但那夜里只喝了幾杯,臣卻開始有些暈頭轉向。臣以為是船艙太小,悶得慌,于是起身上岸透氣,就在那時,臣看到樹蔭下坐了個姑娘……”

    說到這里他已經(jīng)窘迫得說不下去。

    趙素道:“看到她之后,你是直接就上去把她給玷污了?”

    “沒有!”王胤急于辯解,語氣急促,“我看那姑娘容貌十分標致,臉頰紅撲撲的,身子軟軟的靠在欄桿上,一副嬌媚之態(tài)。我不知怎的,就覺得有些心血上涌,忍不住上前與她搭訕。我換了兩聲姑娘,她沒有搭理我,當時旁邊也沒有人在,那里雖然有些燈光,可是不在主道上,我一時大膽,去扯她的手腕……后來我沒有控制住,就,就……”

    “你這個yin賊!”

    趙素罵了出來?!澳悴恢滥枪媚锸钦l嗎?那是你能碰的嗎?!”

    “臣罪該萬死,這些日子心里十分不安,皇上若要嚴懲,臣絕不敢喊冤!”

    皇帝臉色早已陰沉:“這么說你已經(jīng)知道她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