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頌 第171節(jié)
皇帝道:“這姑娘竟是個有志氣的?!?/br> “沒想到吧?人家雖是個姑娘家,論氣節(jié)也不輸男兒。如今不但不再自苦,反而化悲憤為力量?!?/br> 皇帝睨著她:“喲,這是還生我氣呢?” 趙素不吭聲,只當(dāng)沒聽見。生氣倒不至于,反正刺他幾下她心里舒服。 皇帝看看左右,湊近她:“你該不會就是來跟我說這個的吧?” 好吧。他皇帝陛下時間寶貴,就不兜圈子了。她說:“還有兩日就七巧節(jié)了,你打算怎么過?” 皇帝頓了下:“按理說,這個節(jié)日跟我一個定了親的男人已經(jīng)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不過既然你這么問了,那不如先說說你有什么安排?” “我家弟妹拉我去逛花街?!?/br> “那你去嗎?” “當(dāng)然去啊,我還沒逛過呢。” “那行吧。”皇帝瞇眼瞅了瞅遠處,“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br> “那你得給我買花燈!” “行!買什么都行?!?/br> 皇帝彎腰撈起了大橘,讓它趴在自己膝蓋上。趙素怕才舔過骨頭的它弄臟皇帝衣裳,拿帕子給它擦臉。 四喜到來剛好看到這一幕,連忙又埋著頭退后了幾步。 皇帝收勢:“有什么事?” 四喜重新上前:“回皇上,刑部左侍郎求見?!?/br> “傳?!?/br> 皇帝說完,跟趙素道:“就這么說定了?!迸R走又道:“對了,昨日宮里采辦了一批頂好的胭脂,我在太后那兒看到了,拿了幾盒,回頭讓太監(jiān)送去給你。你喜歡就留著,不喜歡就送人。” 完了又薅了薅她的頭發(fā),這才走了。 趙素也從這邊廡廊出了宮。 問皇帝七巧節(jié)的打算,她也就是順便問問,并沒有想到一國之君一定能有條件跟她湊這個熱鬧,但他二話不說答應(yīng)了,趙素心里就雀躍起來,身份的不同,這種在平民看起來唾手可得的浪漫,在她和皇帝之間就只能有一回算一回,這自然是要好好準(zhǔn)備的。 揣著陸太后的旨意她先回到程家,把程竺云和陸太后的意思都說了,程夫人看起來已經(jīng)聽程竺云說地,臉上沒有驚訝之色,更多的是沉默與無奈,她看向同坐的丈夫程諒,在捋須連嘆了幾聲之后,程諒向趙素拱手作起了揖:“一切就有勞素姑娘了?!?/br> 丈夫的意思定了,程夫人自然也不會再說什么。 第307章 快去見他! 在程家坐了一陣,一會兒程竺云也出來見面致謝。 由程夫人送出來時,趙素想起來一個問題:“犯事的人就是王胤這件事,不知道是誰告訴夫人的?” 程夫人嘆了口氣:“說起來我也是意外得知。外子不是在工部任職么?衙門里因為造船這事,新進了幾個年輕的學(xué)子,有兩個正好跟在外子身邊,外子看他們都是外地來求學(xué)的,家境也不佳,時常也帶他們回家吃飯。 “他們對我也極為尊敬,總是喚我?guī)熌?。家里這點事,他們雖不十分清楚,多多少少也聽說了些。王胤歸京被查那日,外人都不知曉,偏巧那日有個年輕人奉命去大理寺辦事,就帶回了這消息。他前來告訴我,我也不知真假,這不就去找你證實了嘛。” 趙素恍然。說道:“那程大人這高徒倒是十分機靈?!?/br> “我也這么說呢。” “他叫什么名字?” “杜濂。” …… 杜濂這個名字,莫名讓趙素覺得有點耳熟,但卻想不起來哪里聽過。 程家這邊事情有了定論,總算是件好事。趙素去向陸太后回稟的時候,順帶就說到了唐程兩家這關(guān)系破裂的事。陸太后卻直接甩給她,讓她去想辦法。這種棘手的差事趙素怎么接得下來呢? 事實上要化解唐程兩家的矛盾,只消向唐家說明實情即可,但是程家不曾這么做,自然也是不愿弄得人盡皆知。不把真相說明,就沒辦法冰釋前嫌。而要說明白,又不帶來不良后果,那就只能由陸太后出面壓著此事。 “程家都已經(jīng)知道是王胤了,你以為唐家還一點兒風(fēng)聲沒聽到?”陸太后道,“不過是差個臺階罷了。這事我不能以勢壓他們,你回去想想辦法,去做這個和事佬?!?/br> “這……” “這什么這,你不做出點成績來,怎么馭下?”陸太后睨著她。 趙素頓時想到即將進入禮部的程竺云,合著太后殿下是這個意思! 回到府里,趙素坐了半日,便去找慶云侯幫忙。好在慶云侯已經(jīng)知道原委,沒費什么工夫就答應(yīng)去唐家走走,探探他們口氣。反正親家是做不成了,認真說起來,唐家也沒落著什么實際損失,想來也沒有那個死磕不放的必要。 有老爹出馬,那必定是沒什么問問的。趙素卸了石頭,關(guān)心起他來:“明兒就七巧節(jié)了,父親不邀陳大夫去逛逛街?” 慶云侯嗐了一聲:“我們都一把年紀(jì)了,還去湊那個熱鬧做什么?” “這話可不對了,別說你們還沒成親,就是人家老夫老妻了,還得有點情趣呢?!?/br> 慶云侯有點心動,但又犯愁:“關(guān)鍵是她那個人太衿持了,我就是去邀她,她也未必去。” “這就得您閨女出馬了不是?您幫我去唐家,自然我得幫您這個忙。交給我了,明兒一早我?guī)湍ゼs她?!?/br> 父女倆這么說定,晚上又做了頓好吃的。聽說皇帝也會出來,慶云侯先是不贊成,后來又不忍拂女兒心意,決定自己帶著護衛(wèi)跟著他們護駕。 翌日早上,京城里就已經(jīng)洋溢起了歡樂喜慶的氣息。 晨露凝結(jié)在草尖上,經(jīng)朝陽照耀,立刻變成了顆顆耀眼的水晶。 一路馬蹄飛馳帶過,水晶便紛紛匿入地下,沾濕了泥濘。 當(dāng)這一行人進入城門,立刻引來了大街上所有人的注目,如何能不注目?這當(dāng)先的年青男子雖然膚色略深,也略顯粗糙,但他五官英俊,劍眉星目,且體格強壯,一身利落的騎裝勾勒出他無可挑剔的身材,一匹毛色如絲緞般光滑的汗血馬,以及身后一長路的護衛(wèi)更是襯托出他的身份不凡,這樣的人才就是放在京師,那也不多見! 而男子身后的少女,雖然頭戴幃帽,紗巾覆面,但隱約還是能看到她精致的眉眼,而即便是看不到眉眼,光是她窈窕的身段也足夠使人駐目,并且立刻加以猜測了。 直到這一行一直到達到威遠侯府門前,早前聞訊守候在此的段疏迎上前喚著“侯爺”,“明meimei”,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威遠侯霍修與延平郡主霍明玉回來了! “路上可還好?”段疏忙不迭地安排人來牽馬,并引著他們往屋里走,“按既定日程不是還要三四日么?怎么倒提前了?前日收到消息,我還當(dāng)聽錯了呢!——趕緊去準(zhǔn)備熱水,讓郡主洗漱!再去準(zhǔn)備吃食!” 霍修一面解著披風(fēng),一面大步進內(nèi):“明玉在路上算了日子,說是能趕回來陪太后過節(jié),便棄了馬車,改了駕馬,這不,一路上緊趕慢趕的,總算是趕到了?!o我也備水,休整片刻我就得進宮去見太后和皇上?!?/br> “都安排下了。你先進內(nèi)喝口水,我這便差人去宮中稟報一聲?!?/br> 霍修答應(yīng)著,進了位于正院的自己的居處。 …… 趙素吃了早飯,送走了去唐家的慶云候,自己也往女醫(yī)館走來。 上了大路便見人們都三三兩兩地聚著,還交頭接耳議論著什么,眉飛色舞地,她只當(dāng)是七巧節(jié)在此時氣氛濃厚,不曾留意,便進了醫(yī)館。 才喚了聲“陳姨”,就見陳菡立在窗戶前,眉頭微蹙著,正朝外瞅著什么。 “您看什么呢?”趙素走過去。 陳菡看到她時目光頓了一頓,然后道:“你沒進宮?” 趙素笑起來:“皇上最近忙著呢,我這會子進宮去做什么?我來找您呢?!?/br> 陳菡引她坐下來,問:“找我做什么?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不是。今兒七巧節(jié),我們都去游花街,父親差我來邀您晚上一塊兒去呢?!?/br> 陳菡沒回答,目光卻落在她眉眼上:“你去游花街,不與皇上在一起?” 趙素不便透露皇帝也會出來,只笑了下:“我們反正想見也隨時也見著,不急這一時?!?/br> 陳菡蹙著的眉頭忽而緊了點:“怎么能這么說呢?即便如此,這樣日子也還是該重視。等大婚了,恐怕也難有這樣的閑情?!?/br> “皇上不會的,就是再忙他也會抽時間陪我。” “你怎么知道?” 陳菡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以至于說完后她又立刻抿了抿唇。 趙素打量她:“陳姨心里好像揣著事?” “也沒有……”陳菡喝了口茶,對著地下頓了半刻,然后沉氣望著她道:“只是想到威遠侯和延平郡主剛剛抵京了,你要是還不去見皇上,怕是今兒就見不到了?!?/br> 第308章 皇嫂 趙素愣了一下。怎么這兄妹倆一回來,皇帝就見不著了呢? 她對皇帝還是有信心的?!皩嵅幌嗖m,皇上已經(jīng)答應(yīng)會來見我,所以他肯定會來的。” 說完她站起來:“陳姨記得準(zhǔn)備好,晚上父親會來接您的。我還要去衙門里應(yīng)個卯,就不多留了?!?/br> 陳菡送她出門,看她上了花想容趕過來的馬車,也止步了。 去往衙門的路上,人群里還是有著異于往常的熱鬧,原來不只是因為今日七夕,還因為威遠侯和延平郡主回來了。 這兩個名字如雷貫耳,但實際上此時此刻才知道原來他們地位確實殊然。除去皇親的身份之外,長公主生前的貢獻無疑也有加成。 馬車直走就去了皇宮,趙素不打算去,仍拐彎去了禮部。 她相信皇帝不會食言,他曾經(jīng)明明白白地說過延平郡主只是他的表妹,那她便沒有理由胡思亂想,生出不必要的擔(dān)憂。 程竺云今日會來報到,暫且還沒有她的差事,但領(lǐng)她熟悉一下職責(zé)范圍卻是有必要的。 威遠侯進城的消息,早在段疏遣人進宮稟報之前,陸太后和皇帝就已經(jīng)得知了消息。 堪堪午前時分,乾清宮里,皇帝就召見了霍修?;裘饔駝t由慈寧宮的太監(jiān)迎去了后宮。 君臣依禮見過,皇帝便引他到了側(cè)殿說話。少不得先有一番寒暄,而后皇帝便問起來:“廣西那邊如何安排的?” “按皇上信中吩咐,由營中四個副指揮使輪流守陣,余則,臣又調(diào)回了臣的兩位堂叔協(xié)助軍務(wù)。” 皇帝頷首:“廣西早年與南越磨擦不斷,經(jīng)十幾年前那一役,終于大敗他們的元氣,但亦不可掉以輕心,總歸是養(yǎng)不熟的狼,時不時便要蹦跶幾下。” “去年便有人企圖越境,讓守邊的弟兄給痛擊了回去。這等小磨擦總是難免,反過來說,也給戍邊將士敲了警鐘,免得時間一長,變得麻木了?!?/br> 皇帝示意他喝茶:“你喜歡的六安瓜片。嘗嘗?!?/br> 霍修依言品嘗了,然后道:“去年皇上也特賜了幾罐與臣,臣至今還剩了一罐未吃呢。” 皇帝笑起來:“不過是想到你喜歡,就著人送去了,也值得這么寶貝?茶放久了就不好喝了?!?/br> 霍修微笑:“皇上待臣情深意重,豈受時時所限?便是真不能喝了,臣也舍不得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