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頌 第174節(jié)
士兵看了看左右道:“也還在呢?!?/br> 花想容頓了下:“你確定?” 士兵嗐了一聲:“我都在這兒站好幾個時辰了,能不知道?就先前,還有宮人說皇上在乾清宮設(shè)宴招待侯爺和郡主呢。” 花想容頓了一下,轉(zhuǎn)身上了街頭。 看著熙攘人群,她又折到了威遠(yuǎn)侯府打聽了一轉(zhuǎn)。霍家人口不多,加之威遠(yuǎn)侯常年不在京城,素日門庭前稍嫌冷清。但今日他回來了,進(jìn)出的人又多起來。找了個出來的家丁把話一套,也是說威遠(yuǎn)侯與延平郡主還在宮里沒回來。 看看逐漸濃重的夜色,花想容一跺腳,轉(zhuǎn)身往慶云侯府方向奔去。 花想容走后小菊奉來了茶,趙素喝到杯盞見底,前門處卻還是靜悄悄。趙縈和余氏已經(jīng)差人來問了,趙素覺得不該耽誤大家,便走到前院讓大伙先走。而就在這時候,花想容回來了,臉色并不好看:“姑娘,威遠(yuǎn)侯和延平郡主還在宮中,皇上也沒有出來?!?/br> 原本充滿歡聲笑語的前院頓時安靜。 花想容接著道:“消息是真的,我去宮門口打聽過了,威遠(yuǎn)侯府也打聽過了。他們確實(shí)沒出宮?!?/br> 院子里愈發(fā)鴉雀無聲。 “二哥,”趙楹忍不住走到慶云侯面前,“您看這……” 皇帝還沒來,這不是擔(dān)憂的事情就要變成事實(shí)? 慶云侯面色深凝,看向趙素。 趙素一時間卻也不知該說什么。 眼下威遠(yuǎn)侯兄妹沒出宮,而皇帝也沒出來,不怪大家猜疑。 她想了下:“皇上日理萬機(jī),臨時有事脫不開身,也很正常。再說威遠(yuǎn)侯是戍邊大將,這些年他抗敵有功,皇上恩賞他,留他多說會兒話,也是應(yīng)該的?!?/br> 眾人像是回過神來,相顧之后,紛紛附和:“也是,那咱們再等等好了?!?/br> “我看也不用等了,”趙素安排道,“我留下來就行。時候不早,你們快去吧?!?/br> “那怎么行?”余氏反對,“我們也不能撇下你一個人?!?/br> “就是,皇上要是來了,咱們都不在,徒留你在這兒那也不好啊。要不就一起去,留個人在這兒等著給皇上引路,反正是微服出行,咱們都在這兒呆著,還容易引人注目?!?/br> 趙楹的這番話,引起了大家的贊同,慶云侯點(diǎn)頭:“那老四留下接駕,我們?nèi)ァ!?/br> 這就已經(jīng)決定了,趙素好像也沒有堅(jiān)持的理由,便打發(fā)小菊去取荷包扇子,隨著大家一起登了車。 上了車,云想衣和花想容一左一右坐在她身邊,四只眼睛跟車轱轆一樣骨碌骨碌地轉(zhuǎn)動著。 趙素摸著臉:“看著我做什么?” “沒事?!痹葡胍聞e開目光。一會兒她又別回來:“要不咱們干脆進(jìn)宮去看看?” “這會兒進(jìn)宮干什么?” 云想衣抻直身子:“為何這會兒不能進(jìn)宮?” 花想容忍不住翻白眼:“咱們姑娘又不是非當(dāng)這個皇后不可,干嘛巴巴地去爭個男人?” 云想衣道:“好歹死活得弄個明白吧?萬一不是那樣呢?” “萬一不是,就更不用去了不是?”趙素看著她,“我相信他不會騙我的。如果有事不能來了,他會差人來告訴我。如果事情嚴(yán)重到他連差人來送信都顧不上,那今兒夜里逛不成街的肯定不只有我一個人,而是滿皇宮滿朝堂的人都會知道。 “所以,他肯定會來的,如果不能來,稍后宮里也一定會有人來知會我?!?/br> 她這番話擲地有聲,云想衣看她半晌,也沒轍:“行吧。你想得開就好?!?/br> 第313章 要避避嫌了 馬車不緊不慢地穿過人流,駛向了城中最熱鬧處。 沒走多遠(yuǎn)前面車輛停下來,路上人群如過江之鯽,密密麻麻,顯然是車駛不動了。慶云侯招呼大家下車,先走到早就預(yù)訂好的茶樓包間,定好匯合聯(lián)絡(luò)的地點(diǎn),而后才開始自由活動,愿意留下的留下,愿意走動的就走動。慶云侯加派了幾個護(hù)衛(wèi)跟著趙素,皇帝沒來,他也可以放心去與陳菡碰頭。 雖然皇帝沒能如預(yù)期當(dāng)中一樣早到,趙素也沒打算辜負(fù)時光,走走逛逛,流連忘返。 宮里頭,因著皇帝的傷一耽擱,今兒的晚膳用得遲了些。收拾停當(dāng)之后,漏刻已到了戌正,月亮也已經(jīng)登空。 霍修確定皇帝不需要他留下之后,便與霍明玉告退出宮。陸太后也準(zhǔn)備回去了,臨走前留下高述與四喜他們好生侍候皇帝?;实劭粗鴪F(tuán)團(tuán)圍著的宮人,說道:“其實(shí)不必如此鄭重其事,并未傷筋動骨,兒臣也能夠走動?!?/br> “用不著跟我逞能,該養(yǎng)著就養(yǎng)著?!?/br> 皇帝望著她:“可阿愚還在等我。” 陸太后答得順暢極了:“兩情若是長久時,豈在朝朝暮暮?實(shí)在想見,把她接進(jìn)來不就行了?” 皇帝想說什么,到底沒開口,讓五福送她出門。 外面聲音聽不見了,皇帝又沖四喜示意:“更衣。” 四喜以為聽錯:“皇上您說什么?” “更衣,朕要出宮?!?/br> 四喜嚇了一大跳:“皇上您有傷在身,這當(dāng)口還出去?” “當(dāng)然要去?!被实壅酒饋?,小心地拖著傷腿往里間走去,“朕答應(yīng)了阿愚陪她過節(jié),怎么能不去?這會兒都晚了,還不快點(diǎn)要來不及了!” 雖說是身份矜貴,但他也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身武功練出來,怎么可能沒受過傷?皇帝沒把它放在心上。 四喜還是不敢造次:“要不小的去請素姑娘進(jìn)宮來吧,太后要是知道了,怕是得扒了小的的皮不可!” “少啰嗦!朕說話都不好使了么?” 皇帝在簾櫳下一回頭,四喜便無可奈何,只能趕緊上來替他準(zhǔn)備衣裳。 宮門外街頭熱鬧非凡,分明就是個和樂喜慶的盛世人間。霍修駕馬,霍明玉乘車,出宮路上兄妹們都有些心事重重,一路上都沒吭聲。 直到進(jìn)了府門,霍明玉下了車,才像是憋不住地回轉(zhuǎn)了身,問起道:“先前哥哥和皇上的打斗我看到了,你們都挺認(rèn)真的,按說不該冒險(xiǎn)分心,但是皇上為什么會因?yàn)橐恢回埗Т耄俊?/br> 霍修遞馬韁出去的手緩下,雙眼凝望著暈淡月色:“我也不知。也沒料到他會如此反應(yīng)。或許,是因?yàn)槟鞘翘箴B(yǎng)的貓?” “大橘?” 霍修點(diǎn)頭。 霍明玉沉吟:“可即便是太后養(yǎng)的貓,那也不及皇上自己的安危重要,而且,往常皇上可沒少禍禍太后的東西,這么在乎一只貓,還真不像是從前那個嚴(yán)肅冷漠的他呢?!?/br> “不要妄猜圣意?;噬线@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而且跟大橘比起來,很顯然皇上的傷更加重要?!被粜弈p眉,“時候不早了,進(jìn)去吧?;亓藖?,明兒開始也去跟我們交好的那些人家走動走動,不然便顯得咱們不知禮數(shù)了?!?/br> “知道了?!?/br> 霍明玉隨他跨進(jìn)門,又道:“今兒的事,好在太后和皇上也都沒有怪罪。這次見到皇上,感覺跟過去很是不同了。宮里氛圍好像也有些不一樣了。哥哥,你覺得我應(yīng)該聽從太后的話,進(jìn)宮去住嗎?” 霍修緩緩走了幾步,然后低頭看著她:“你想去嗎?” 霍明玉嘆氣:“太后那么疼咱們,費(fèi)盡心思準(zhǔn)備了永壽宮讓我住,我不去便恐不識好歹。再者她一個人在后宮想來也孤單,我也應(yīng)該去陪陪她??墒俏胰羧チ恕抑皇莻€皇親,又不是真正的宗親和陸家的人,如今朝中有了準(zhǔn)皇后,人家才是女主人,她還沒住進(jìn)去,我住著永壽宮,便怪別扭的?!?/br> 霍修望著她幽幽面容,溫聲道:“縱然你不是陸家人,也是先帝欽封的郡主,又是太后下旨讓你進(jìn)去作伴的,倒沒什么不合理之處。不過既然你有顧慮,那就還是住家里吧。你和皇上打小在一起,如今大了,也該避避嫌?!?/br> 霍明玉嗯了一聲,繼續(xù)往前走。 霍修揚(yáng)唇,摸摸她頭頂:“怎么還悶悶不樂的?” “沒什么呢?!?/br> 隨著兄妹倆漸行漸遠(yuǎn),門庭下也安靜下來。 …… 雖說還只是個準(zhǔn)皇后,但誰又敢馬虎?人多眼雜的,出點(diǎn)什么事便是皇家的事。所以慶云侯在與陳菡碰上頭之后,也沒有離趙素多遠(yuǎn),始終讓她留在自己視線范圍內(nèi)。 中年情侶的游街路線也就基本是逛吃逛吃的路數(shù)。 “嘗嘗這個,素姐兒做過兩次,好吃得很,不知道這個怎么樣?!?/br> 看到趙素她們在前面冰粉攤子面前坐了下來,慶云侯也緩下腳步,買了碗鐵板燒豆腐給陳菡。 陳菡接過來,嘗了一口,眉間卻未舒暢:“這都快戌末了,皇上還沒來呢,也沒遣個人來傳話,到底怎么回事?” 慶云侯沒事人兒一樣道:“皇上來或不來,難道還能退婚不成?看你這個cao心的樣子,別人還當(dāng)這是cao心自己親閨女呢。” 際菡睨了他一眼:“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么?明知道我沒生過?!?/br> 慶云侯頓了下,立刻打起了自己嘴巴:“是我嘴欠。你罵我?!?/br> 陳菡也只是翻了個白眼,然后望著遠(yuǎn)處的趙素,再吃了口豆腐:“這丫頭心里不知多煎熬呢,難為她還裝得這樣好?!?/br> 慶云侯順眼看過去,問起來:“這延平郡主和皇上,從前究竟有沒有過糾葛?” “糾葛倒是沒聽說,但,偏偏是太后把她養(yǎng)到成年之后,威遠(yuǎn)侯就把她接到軍營去了,這時間點(diǎn)總讓人心里想不通呢?!标愝粘翚猓半m說威遠(yuǎn)侯當(dāng)時的理由是只有延平郡主這一個至親之人,不愿再分開,可是他就不希望meimei留在京師,讓太后給她許個妥當(dāng)?shù)娜思覇???/br> 第314章 誰敢撬朕的墻角? 慶云侯把豆腐慢吞吞地咽下去,收回目光:“也不是沒有道理。但光憑猜測,不能說明任何問題?!?/br> 說完看到旁邊兜售的花燈攤子,他說道:“走,給你也挑兩盞燈?!?/br> 陳菡翻了個白眼,但已經(jīng)讓他給拽走了。 趙素跟云想衣她們坐下來吃冰粉,時間這么晚,其實(shí)她的心里也逐漸沒底起來,皇帝還沒來,也沒有遣人告訴她,那他是否當(dāng)真出夭蛾子了?即使一萬個告訴自己他沒有理由這樣做,碗里冰粉也還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塞進(jìn)嘴里罷了。 旁邊人沒看出來也就怪了,花想容嘴一抹:“我再去瞧瞧?!?/br> 等她離了席,云想衣說:“往年的七巧節(jié)城里都要鬧到子時才散呢,眼下還早?!昙?,再添一份冰粉來!” “我這也要一碗?!?/br> 隨著云想衣話音落下,旁邊空出來的桌上又坐下一人。趙素順勢看了眼他,卻在目光收回的中途重新落回這人身上,巧的是這人也看了過來,也就那么一停頓,緊接著就起身朝她走來了,還深深把腰彎了下去:“趙姑娘?!?/br> 這人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面目清秀,身上穿著襲藍(lán)衫,不算富貴,但也體面斯文。趙素確定自己不認(rèn)識尋常人家的子弟,偏生這少年面目又略有幾分熟悉,她便以為是衙門里哪個認(rèn)識她的小官吏。便回了個半禮,問他:“閣下怎么稱呼?” 少年答道:“小生杜濂?!闭f到這兒他抬起頭來又道:“數(shù)月之前,小生曾在京郊與姑娘及令兄慶云侯世子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姑娘可有印象?” 本來聽到“杜濂”二字趙素腦子里有根弦就動了一下,再一聽他后面這句,立刻愣了,京郊?她和趙隅可只去過一次京郊,便是裴寂約她放紙鳶那次,后來皇帝和趙隅就尋過來了。再之后……她脫口道:“你就是那個暈倒在路邊的書生?” “在下正是。” 趙素站起來,重新將他打量。說到暈倒在路邊的那個書生,她怎么會不記得?他們拿錢拿吃的給他,他還回贈了皇帝一本古籍,后來皇帝還讓韓駿打聽過他呢。再想到他這個名字,她說道:“你如今在工部程諒大人手下當(dāng)差?” “程大人是在下恩師?!?/br> 這就對頭了,那日把王胤之事告訴程夫人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