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祖父

    羅嫣如剛回到家就聽說霍修出來了，站在門下的她心血上涌，不待進屋，折身又趕往威遠侯府！

    威遠侯府里，韓駿與趙隅正在代霍家人維持基本秩序，當在同時也有監(jiān)督的作用。但這里的氣氛與大理寺截然不同，除了門外必備的防衛(wèi)，府里頭安安靜靜，下人們各司其職，仿如主人根本沒有離開過，更沒有來自皇帝欽命的兩座大山壓在這里。

    而韓駿與趙隅則坐在偏院的桂花樹下喝茶，倆人中間的石桌上還擺著一副棋盤?？吹交粜捱M來倆人臉上一點驚訝之色都沒有，不過是起身招呼了一下。

    霍修站定片刻，還沒有從這狀況里回過神來，羅嫣如就到了。

    “青濂！”

    從來都是端莊文雅的羅家大小姐，此刻頭上步搖亂晃，臉色微白，喘著氣，朝他快步走來。

    霍修不由自主地迎上去：“你怎么來了？”

    “我擔(dān)心你。”

    旁邊還有趙隅他們在，但這倆人，似乎已完全不在乎。

    霍修看了眼韓駿他們，頜了頜首，然后把她帶到了正院。

    “這人多眼雜，你不該直接來找我?！?/br>
    “不，都已經(jīng)這個時候了，我不在乎了?！绷_嫣如抬頭，“昨天夜里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會跟皇上進宮，到現(xiàn)在才出來？”

    霍修攥了攥手：“說來話長?！?/br>
    跨院里的趙隅望著重新安靜下來的門庭，問韓駿：“似乎都在皇上意料之中。”

    韓駿緩緩點頭：“就看接下來如何了?！闭f到這兒他又問道：“你昨夜里所說的，有把握嗎？”

    趙隅搖頭：“沒把握。不過，又何妨一試？”

    ……

    羅嫣如聽霍修說完來龍去脈，揪緊了一顆心說道：“我就說，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搗鬼的。你還是聽我的勸吧，不要再想著對抗了，一心一意地配合朝廷把這個人給抓出來，剩下的事過后再說！……我不想你死！”

    霍修在她凝視下垂下頭，握緊腰間的劍說：我如今沒想對抗。只想把玉姐兒救出來，然后找到此人。——阿嫣，你先回去，朝上今日又有人在狀告花月會，我想十有八九是背后之人在作亂了，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要從遞狀子的這些人身上找線索?！?/br>
    “是哪些人，我也幫你找！這些日子我也掌握了不少京城官戶的信息，不一定幫不到忙！”

    霍修知道她的能力，便不再推辭：“在皇上那兒我看到了那些狀子，一共有五本，有朝中的官員，也有地方上的鄉(xiāng)紳。這些人背后肯定有聯(lián)系，只不過，他這么做的目的若是為了放出玉姐兒而打掩護，那這些線索肯定不會暴露很久，我們得爭取時間！”

    “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

    羅嫣如說完再深深看他一眼，囑道：“你也小心！”

    霍修點頭，送她到二門下，這才回轉(zhuǎn)身：“把姚林叫來，把所有護衛(wèi)全都叫到正房來！”

    ……

    盧氏得靖南侯答應(yīng)去寺里，不消片刻就打扮好出門了。

    看靖南侯負著手立在廊下，便出聲喚起他，哪知一聲沒應(yīng)，兩聲也沒應(yīng)，直到第三聲時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驀地一轉(zhuǎn)身——盧氏嚇了一跳：“你怎么了？”

    “哦，無事，方才正想著點事情。能走了嗎？”

    “女兒已經(jīng)在二門下等著了?！?/br>
    夫妻二人便就往外走去。

    路上靖南侯騎馬，母女同乘車，因此一路無話，直到到了寺門內(nèi)，看著密集的香客，靖南侯才停步說道：“你們?nèi)桶桑仡^我在齋堂等你們?！?/br>
    這原無不妥，盧氏便帶著女兒走了。

    靖南侯在門下站了片刻，信步沿著東側(cè)的石級迤邐而上，直到走了有大半，人煙也少去了些，他才說道：“怎么樣了？”

    “還沒有消息?！?/br>
    他停在一級平臺上回頭，揪緊的眉頭透露著他并不平靜的心緒。

    隨從也跟著停留在原處，薄薄秋色之下，主仆倆仿佛一雙雕像。

    靖南侯抬起腿，正要繼續(xù)往上，下方卻有人快步追了上來：“侯爺！威遠侯回府了！”

    靖南侯倏地轉(zhuǎn)過來：“什么時候的事？”

    “半個時辰之前！他回來后沒怎么停留，就派出了府里幾乎所有的侍衛(wèi)，直接朝著今日遞狀子的那五個人去了！”

    靖南侯說話間就下了樓梯：“怎么沒早來告訴我！”

    “就在剛才小的才摸清楚狀況。”隨從跟著快步下梯，又想到一事：“對了，先前威遠侯回府后，羅家的嫣姑娘，也匆匆地到了霍家……”

    靖南侯猛地停步，回頭看他一眼，隨后又立刻下梯：“回去再說！”

    ……

    只要霍修平安回來，羅嫣如便覺魂兒都回來了。

    回府路上，她很快平息了思緒?；粜藿o她的五個人名里，有三個是六部的官員，這三個官品級不高不低，恰恰好就是回京后這幾個月，她曾經(jīng)用心結(jié)交過的人家之三。而另外兩個鄉(xiāng)紳，是京畿境內(nèi)的，其中有一個還是前不久跟花月會女魁孫秀蘭家鬧糾紛的其中一戶。這兩家她沒辦法，便由霍修去接手了。城中這三家官戶，她完全可以立馬捋出他們的人脈關(guān)系來！

    “又匆匆地去哪兒了？”

    剛踏進門，沉厚的聲音又從不遠處傳來。

    羅嫣如立刻止住心思，行禮道：“回祖父的話，我忽覺有些頭暈，想回房歇息一陣?！?/br>
    “頭暈？”羅太師已經(jīng)走到了她面前，并且從她鬢上取下了那枝已經(jīng)歪了的步搖：“頭暈還走得這么快？”

    羅嫣如退后半步：“因為想快些回府，因此走得快了些。孫女失儀，還請祖父容后再懲治?！?/br>
    “容后懲治自然可行。但是，以老夫看來，你卻并不像是頭暈不能行動的樣子?！绷_太師目光掃了眼她身后的丫鬟，“我聽說，你先前自宮里回來，立刻又出去了。你去找誰了？”

    羅嫣如以為很快可以蒙混過關(guān)，不料卻堵在這里。不過她既敢去霍家，自然也沒在怕的。她說道：“我方才，去霍家了?！?/br>
    “你去霍家做什么？”

    “我去面見威遠侯?！?/br>
    “你認識他！”

    “孫女已認識他多年?！?/br>
    說到這里羅嫣如更加勇敢地把頭抬起來，但卻意外地看到一向嚴格但是也不失溫厚的祖父的眼里，此刻竟滑過一線精光……

    第373章 救命之恩

    “老太爺，有客求見。”

    恰在此時到來的管家打破了這緊張氣氛。羅太師神色倏然收斂，看一眼管家后負起了雙手：“送大姑娘回房！”

    “祖父！”她

    羅太師在羅嫣如的呼喚聲中來到前院，方進花廳，就見廳門內(nèi)一具高大身影正來回踱步。

    “侯爺？”

    羅太師撩袍進門，看清楚其人后腳步緩了下來。

    “太師。”

    靖南侯轉(zhuǎn)身，跟他施了一禮。

    ……

    羅嫣如被送了回房，與其說是送，不如說是“押送”，兩個婆子一左一右貼著她的胳膊，后頭還跟著兩個護衛(wèi)！羅嫣如心沉到了谷底，進房后看著反手就被婆子們關(guān)緊的房門，再透過窗戶看著門外廡廊下把守著門口的婆子丫鬟，縱然羅嫣如再冷靜穩(wěn)重，看到這陣仗，也不由慌張起來了！

    她拍打著房門：“給我開門！”

    門外沒有一個人上來。

    她接著拍，才有沉不住氣的丫鬟回應(yīng)道：“姑娘別拍了，老太爺下的命令，奴婢們也不敢開門。”

    “我要見老太太，我要見太太！”

    門外便再也沒有聲音了。

    羅家宅子大，人又不多，這么點動靜不見得能立刻傳到別的院去，她這個請求勢必是不能送達了。

    “姑娘！”

    屋里僅有個貼身的丫鬟在，此時同樣也急得不行，“老太爺這是要干什么？”

    何止她想知道？羅嫣如也想知道！即使她與霍修越過兩家長輩而認識，這件事出乎了他的意料，她直言不諱地講明她與霍修之間認識很久，有違一個大家閨秀的cao守，他也沒有道理不由分說把她關(guān)押起來！他若是如此不講理的人，這些年又何以會受到這么多人的尊敬？

    祖父這是怎么了？

    她緊緊地抓著窗楞，看著已經(jīng)被從外扣了起來的窗頁，一顆心像是沉入了無底洞。

    難道他是針對霍修來的嗎？

    為什么要針對霍修？即使霍修確實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會有責(zé)罰在等著他，這個時候外人也不知道，羅家不在朝中，更不應(yīng)該知道！那他為何要針對他？明明原來兩家往來都很正常！

    她不能自控地涌起一陣不祥之感，攥著袖口站立半晌，這時門開了，進來個半老的婆子，對上羅嫣如的目光后就急打眼色。羅嫣如喚了聲：“乳母！”丫鬟見乳母手上還端著托盤，連忙上前接了。乳母轉(zhuǎn)身把門關(guān)上，急急問道：“怎么回事？方才我從太太那邊出來，就聽說姑娘被禁足了。這好端端的……”

    “我也不知道！”羅嫣如搖頭，繼而道：“乳母既來了，索性幫我一個忙！”

    “什忙事，姑娘但且吩咐便是！”

    “你幫我去看看祖父來見的是誰？然后來告訴我！”

    先前羅太師聽說她去見了霍修時明顯很生氣，但聽說有客來找，他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就匆匆去了，直覺告訴她，他一定有秘密，來的人也一定不是尋常人！

    這不是什么大事，乳母點頭：“方才我問了，老太爺只是不許姑娘出去，別的不管。我這就去，回頭再來復(fù)命?！?/br>
    丫鬟送她走了，轉(zhuǎn)身道：“姑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羅嫣如走到案后坐下：“不管什么事，先做我們自己的事。幫我磨墨！”

    霍修那邊還等著她援手呢，她別的忙幫不上，朝中這三個官員的底細，她得捋清楚盡管交給他！

    ……

    羅家花廳里，羅太師與靖南侯已經(jīng)不在了。

    乳母到了外頭，問到了羅太師所見之客，再問他們?nèi)ハ?，已打聽不出來，便折回后院去稟羅嫣如。

    此時與羅府一街之隔的北市胡同一座小宅子里，羅太師正引著靖南侯踏上了前往東跨院的游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