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后被世子盯上了 第21節(jié)
日頭正盛,青轉(zhuǎn)鋪地的小巷中倒是陰著的,須臾主仆二人就走到了大街上,齊昭拿絹扇子擋在額前,抬眼望了一眼那晃眼的烈日。 街上人來客往的,叫賣聲絡(luò)繹不絕,車隊趕過揚起不少黃沙飛在半空中,貫珠護(hù)著夫人往邊上讓了點,先回頭望了一眼巷口,再問夫人;“咱還是去普濟(jì)堂?” 沙塵滾滾,齊昭以扇遮住口鼻,輕咳了兩聲,“嗯,還是去瞧瞧吧?!?/br> “那我去車馬鋪租輛馬車來,您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貫珠知道夫人的脾氣,想做的事從不輕易改變,楊嫂子越把那善堂說的玄乎,就越恰巧證明了她們陰差陽錯還真有可能找對了地方。 “不用了,慢慢走著去吧?!饼R昭攔住了她,想起她們初到平越府一連攔了幾位車夫,只要聽說是去普濟(jì)堂的都搖頭拒絕的情形,車馬鋪里怕是也會和這個情況差不多的。 初來時是不熟方位,好在如今去過兩回了,所幸那普濟(jì)堂與她們租住的院子都同在西城,離的也不遠(yuǎn)。 走著去倒也無妨,貫珠便撐了傘幫夫人擋住頭頂?shù)牧胰眨寺咧?/br> “你幼時來過平越嗎?”齊昭問她。 貫珠正盯著對街盡頭處那座威嚴(yán)的府衙出神時,乍聽夫人這么問她,收回目光低著頭回:“之前和父親來過幾回。” “難怪你當(dāng)?shù)卦捳f的還挺像模像樣的?!?/br> 貫珠是嶺北人士,但她母親是西南這邊嫁過去的,所以平越府這邊的方言她聽得懂也會說一點。 二人并步走著,齊昭遠(yuǎn)遠(yuǎn)也打量一眼那座外邊圍墻有些殘破的府衙,“那就是前些時日起火的地方?” “嗯,聽說燒死了好幾個狗官?!?/br> 此時寬闊的街道上,迎面走來一行帶刀捕快,街頭百姓紛紛避讓。 攤販的叫賣聲也一時停了下來,貫珠忙拉著夫人走過交叉的街口,錯開了那行捕快和遠(yuǎn)處的那座府衙。 “夫人,這城中不讓談?wù)撉靶r日府衙起火的事?!贝且恍腥俗哌h(yuǎn)了,貫珠才小聲提醒夫人。 “這小小的平越規(guī)矩倒是蠻多?!饼R昭低嘆了一聲,也沒再說什么了。 夏日行走,特別是還在大太陽底下走,不過一刻多鐘齊昭的步子就慢下來了許多,呼吸中帶著喘,手中的團(tuán)扇不停的扇著。 好在普濟(jì)堂就近在眼前了,普濟(jì)堂臨著城中的繞城河,她帶著貫珠在河邊樹下略作停歇。 待面頰上細(xì)汗微消,呼吸平緩下來,重新抬步朝石臺階上走去,輕輕叩響了那扇朱漆已掉落的差不多了破舊的木門。 未多時,木門慢慢打開,門后探出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人,見是她們二人,側(cè)身至邊上,打開一扇門讓齊昭和貫珠進(jìn)去了,隨即又關(guān)上了木門。 湖邊垂柳下茶肆中的茶客,見著剛走進(jìn)普濟(jì)堂中的二人,星眸中滿是不敢置信。 趙觀南確認(rèn)自己不是思念眼花,他竟在這偏僻的平越見到了齊昭! 好巧不巧還是在自己盯著的普濟(jì)堂中見到了她,若不是這外邊還有好幾雙眼睛也在盯著這個地方,在她敲門時他就想把她拉開了,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趙觀南死死的盯著那扇重新緊閉的殘舊大門,謹(jǐn)慎注意著周圍的動靜,煎熬似的等著里面的人快出來。 普濟(jì)堂中佝僂的老者,徑直帶著齊昭去了積善院中,院中種了許許多多的藥材,一路草藥之香盈鼻。 到積善院時,負(fù)責(zé)照顧孩子們的石大娘正帶著孩子們在曬草藥,邊上還有好幾個年齡小些的蹲著地上跟著大些的孩子在藥圃中拔草。 木架上擺著大大小小近幾十個竹編籮筐,石大娘每抱起一個籮筐后邊就跟著一成串的孩子們,時不時嬉笑著。 孩子們身上大多著粗麻衣,唯獨幾個穿著棉衣的小幼童上邊也是打著各色的補(bǔ)丁。 石大娘從籮筐中取出藥材放在簸箕上均勻的抹開,一邊不厭其煩的教跟著身后的孩子草藥的名字功效和習(xí)性,她一側(cè)的臉上裹著一條黃麻布,從頭頂繞至耳后纏了一圈,捂住了左眼,僅露出的一只眼眼珠發(fā)黃,不過此時卻是笑著的,孩子們也不怕她,纏在她身邊七嘴八舌的問著。 蹲著藥圃中的孩子率先發(fā)現(xiàn)了齊昭,驚喜的叫了一聲,隨后孩子們一窩蜂的就圍了上來,看著一個個眼睛亮晶晶的小饞蟲,齊昭讓貫珠把路上買的糖果點心分給孩子們。 石大娘放下手中的活計,也走了過來,看著齊昭笑了笑,又朝著全部圍著貫珠去的孩子們心酸的瞧了一眼,“讓夫人見笑了,善堂平日能讓孩子們吃飽已是十分不易,這些零嘴也就年節(jié)時每人才能分到一點?!?/br> 怕齊昭嫌棄孩子們,石大娘小心解釋著。 “孩子們都很可愛率真?!饼R昭揚起嘴角,眼睛也彎成月牙般的模樣回她,隨后又不經(jīng)意般的問著;“善堂過的這般不易,為何不向州府申請些救濟(jì)?” 普濟(jì)堂雖為私人所設(shè),但行的是濟(jì)人救世的善舉,地方州府理當(dāng)施以援手,而不是這般放任不管,任其艱難度日。 聞言,石大娘的眼皮垂了下去,避開齊昭的目光,苦笑著道:“州府日理萬機(jī),哪有功夫來管我們這小小的善堂呢?!?/br> “那本地商會也從未捐助過嗎?” 孩子們拿著糖果在院中追逐著,齊昭又問了一句。 石大娘放在石桌上的手拿了下去,不自然的握緊另一只手,隨后推脫道:“我那邊還有活計未忙完?!闭f著起就走開了。 見狀,齊昭也就沒再追問在院中陪著孩子們玩了一會兒后,向石大娘提出想見見堂主,問下孩子的事,石大娘看了她好半響后,問她:“夫人,是想問男孩還是女孩?” 齊昭疑惑了瞬間,隨即明白了過來,回她:“女孩。” “夫人請隨我來。” 石大娘領(lǐng)著齊昭從積善院出了,走了約摸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帶她走到一間看起來是炮制藥劑的房中,一個看起來估摸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坐在木凳上雙手握著石碾子兩端的手柄來回滾壓著恵夷槽中的草藥。 “少爺,這位齊夫人想同您問問孩子的事?!?/br> 把齊昭帶到后,石大娘向那位坐著的男子喚了一聲。 一直彎腰研磨藥草的唐清和坐直了身體,抬頭朝門口看了去,見是個美貌的婦人先是蹙了蹙眉,半響才慢悠悠的起身,“進(jìn)來吧?!?/br> 石大娘把人送到又趕了回去,齊昭見普濟(jì)堂的堂主是個這么年輕的男子也有些詫異,走進(jìn)了那間堆滿各種草藥凌亂的房中。 “鄙人姓唐,家中時代行醫(yī),夫人叫我唐大夫即可?!碧魄搴推鹕硗现恢荒_,半跛著向她走近。 “妾新寡至平越,夫家姓齊?!饼R昭向他曲身見了禮,告知自己的身份來歷。 唐清和走的慢,近了些看清楚了齊昭的相貌,眉頭更是緊鎖著,“夫人才這般年歲,當(dāng)真確定了想領(lǐng)養(yǎng)孩子?” 看著唐清和審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著,齊昭搖搖頭:“我目前并未領(lǐng)養(yǎng)孩子的打算?!?/br> 聽見齊昭不是領(lǐng)養(yǎng)孩子的,唐清和毫不客氣的瞥了她一眼,冷笑了一聲,立馬開始趕人:“那齊夫人可以回去了?!?/br> “我雖無領(lǐng)養(yǎng)孩子的打算,但卻想捐助善堂一筆銀子?!饼R昭見他話不多說,就開始趕人,直白道明自己的來意。 “不需要!”唐清和已轉(zhuǎn)身回走。 “為何?善堂孩子們明明過的艱苦?!饼R昭追了上前,又解釋道:“我無在平越做買賣的打算,也不是想掙好名聲,只是不想苦了孩子們。” 唐清和已然重新坐到了惠夷槽后,石臼研磨著發(fā)出聲音“咔擦咔擦”的聲音,他低著頭看也不看齊昭,嘲諷著:“外地來的,你不是第一個說這話的人,快回吧,在下沒空搭理你們這些假菩薩?!?/br> 等了半響,也不見人走,唐清和直接將不要的藥材渣子朝齊昭腳邊丟去,“怎么齊夫人還想賴這兒不成?” “我瞧著唐大夫的腿像是新傷,別是不會說話被打的吧?”見這人不分青紅皂白,齊昭也不客氣的回他。 “激將法你也不是第一個用的?!碧魄搴蜐M不在乎的繼續(xù)嘲諷著。 齊昭張了張嘴,終究還是忍了下來,來時也料到過事情不會太順利,今日是沒法再談下去了,這個唐清和脾氣又臭又硬,輕易是不會相信人的,只好回去再想別的辦法了。 老者將二人送至門口,歉疚朝齊昭開口:“夫人莫怪,少爺他也是被人騙怕了才會這么說您的。” “此前也有不少外地商人想捐助善堂,可就在少爺滿心歡喜等消息時,那些人都沒了后文,少爺?shù)男囊簿吐龥隽讼聛?,再不肯相信任何人了?!崩险哒f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唐爺爺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唐大夫一人撐起這么大的善堂多年,足以證明他秉性是何等良善,普濟(jì)堂的難處,我多說也聽說過,我亦還會再登門的?!饼R昭向老者表明了自己的決心,道別后離了普濟(jì)堂。 “夫人,那堂主說什么了?!弊呦屡_階后,貫珠問道。 “沒什么,只是不相信我們罷了,左右我別的不多,倒是有足夠的時間和他耗?!?/br> 齊昭帶著貫珠往回走,她們從普濟(jì)堂出來已是下午了。 兩人都還未用午膳,在回去的路上,隨便找了間館子吃過午飯后,準(zhǔn)備慢慢走回去,當(dāng)消食了。 貫珠在后頭結(jié)賬,里頭太悶熱,齊昭剛走出店門在外面等她,就只見眼前一陣風(fēng)刮過似的,人被瞬間拉進(jìn)了轉(zhuǎn)角墻邊。 還未呼出聲來,就被捂著了嘴,聞見來人身上熟悉極淺的杜衡香時,抬眼看去正是趙觀南。 第27章 別說話,張嘴 趙觀南對上她的眼,松開了手,氣惱道:“你為何要來西南?” “我為何不能來西南?”齊昭看向他,不懂他為什么看見自己在西南這么生氣。 趙觀南一噎,她這是怪自己多管閑事嗎? 想起自己出京時徐世欽的境遇,他氣急敗壞道:“你們都和離了,徐世欽不過是被拘禁在府中,也值得你千里迢迢跑了西南給他翻案嗎?” 齊昭一怔,眼眸閃動,原來他被拘禁了嗎? 須臾后她垂下了頭,仿佛突然失了力氣,低低問趙觀南,“那他是無辜的嗎?” 怎么會無辜,至今還不斷有人因當(dāng)年的事死去,他徐世欽又怎么會無辜呢? 趙觀南本想說他落到如今的地步是罪有應(yīng)得,可又怕惹惱了眼前人,只得斟酌著回:“案子還在審理中?!?/br> 齊昭突然苦笑著出了聲,“你方才說我來西南是為了給他翻案?” 她雖笑著可眼底都是涼意,看著趙觀南莫名問了一句:“你知道當(dāng)年西南死了多少人嗎?” 不等他回答自己,齊昭又自言自語道:“不是當(dāng)年奏報朝廷的六萬人,而是十萬人啊,你說這個案子我該怎么給他翻?” “你說什么?死了十萬!”趙觀南壓低了聲,將信將疑。 當(dāng)年西南上報朝廷的是死了六萬災(zāi)民,如果真是瞞報,那這幾年又是如何完美的隱瞞下來的,畢竟這四萬人每年光是人丁稅就是一大筆開支,州府又如何瞞的下來。 “你是怎么知道的?今日又為何要去普濟(jì)堂?” 趙觀南追問之余,也緊張地挨近了她,更加擔(dān)心她真是來西南給徐世欽翻案的了。 街邊路過的行人,時不時向二人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以為是二人是在偷偷私會。 齊昭退了一步,貫珠呼喊她的聲音傳來,她來不及多向他解釋,只丟下一句“小世子在城中多待幾日自會明白?!钡脑捳f完就出去找貫珠了。 趙觀南來平越府也有幾日了,城中百姓對當(dāng)年之事都諱莫如深,閉口不言。 他也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問題,可他從未往這方面想過,一直認(rèn)為是前不久府衙遭襲,燒死了那幾個貪官污吏,這風(fēng)口上府衙不許百姓談?wù)摦?dāng)年之事。 鬧市中齊昭和貫珠的說話聲漸行漸遠(yuǎn),趙觀南沒多猶豫又跟了上去。 她貿(mào)然出現(xiàn)在西南,他必須得弄清楚她是來做什么的,想起剛才自己問她徐世欽的事,她似乎對于徐世欽被拘禁的事一無所知。 一路跟隨,直到齊昭進(jìn)了巷中民宅后,趙觀南又在她的住處四周巡視了一圈,見無人盯梢才稍稍放心些。 不一會兒,一個中年婦女從院中走了出來,趙觀南見貫珠竟說著西南方言在門口同她道別。 從倆人對話得知婦人是她們雇來廚娘,婦人走時又交代說藥已在爐子上喂好了時,趙觀南驟然想起剛才見她時,她面容似有些蒼白,她竟又病了嗎? 想著自己剛才還對她語氣那般不好的質(zhì)問于她,離她那么近竟然都沒看出來她病了,趙觀南暗惱了的罵了自己一句。 那婦人走后,院門重新關(guān)上,阻擋了外人的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