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而為了讓聞立民更放心,當晚吃飯時文斯趁氣氛不錯,主動對聞立民坦白了上次他出差時自己也出過門的事,當然理由只是出去散心。 還是在和昌縣音樂節(jié)的地方,因為很多景點都沒來得及去我怕爸擔心,就沒和您說,對不起。 聞立民本來的確是挺擔心的,可聽文斯細聲細氣地和他認錯,到底心軟,沒舍得責備他,原來爸在你眼里就這么可怕呀? 不是。文斯忙道。 看來也是爸的問題,聞立民嘆了口氣,你都這么大了,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你愿意出去玩兒很好,多走走交交朋友爸很高興,以后這種事不要再瞞著了,知道嗎? 聽到這番慈和的話語,再看聞立民那張與自己幾分相似、染了歲月風霜的臉,文斯心中動容,也梗得難受。 他算是欺騙了這位父親吧,可還得繼續(xù)騙下去。 至于要持續(xù)到什么時候,連文斯自己都說不清,以后或許會有個時機讓他能在聞立民面前做回男生,但必然不是現(xiàn)在。 在走完劇情獲得生命自由權之前,他就是聞思,但在那之后呢?一旦徹底回歸,他還能算是聞立民的孩子嗎? 嘴里的飯菜忽而就有些味同嚼蠟,文斯握緊筷子,低頭看向碗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聞立民見他突然情緒低落,以為是方才語氣重了,又笑著說,以前是爸爸對你不夠有信心,今后咱們都互相更有信心一些,我的思思已經(jīng)向我證明你可以了,爸爸老了,也該更進步才是啊。 他像是在鼓勵文斯,又像是在鼓勵自己。 文斯抬起頭,艱難下咽的同時也像咽下這些肺腑之言,他踟躕片刻,鼓起勇氣拿公筷向聞立民碗里夾了些菜。 聞立民似乎很是驚訝,眼神中又有幾許掩藏不住的欣慰。 文斯抿了下唇,慢慢說,爸出差辛苦了,還有您一點兒也不老。 真的,一點兒也不。 ** 等到出發(fā)那天,聞立民親自送文斯去的機場,親眼見他過安檢登機。 坐在飛往海市的飛機上,文斯默默嘆氣,多虧他有先見之明,在聞立民說要送機的時候就預感到他極有可能會進站送,特意真買了張?zhí)崆耙惶祜w海市的機票。 這樣他就有兩個可選方案,如果聞立民不進站,他就直接把機票退了,在機場旁邊酒店住一晚,趕第二天出國的飛機。 而如果聞立民進站,他就將錯就錯飛海市,然后從那邊轉機去法國。 否則如果當父親的堅持要送,當女兒的卻一直推諉也很奇怪,情理上說不過去,萬一引起沒必要的擔心和關注就不好辦了。 到了海市,文斯很主動地給聞立民電話報平安,還給他發(fā)了自拍背景是當?shù)貦C場的照片,贊嘆這邊藍天白云空氣極好,大冬天還可以穿裙子短袖。 也得虧文斯考慮周全,因為是從家里出發(fā),帶的換洗衣物幾乎都是女款,又因為名義上要去海市,所以箱子里全是夏裝,冬裝只有離家時身上穿的那一套。 當然文斯也偷偷從出租屋拿回了冬夏男裝各一套,先前就藏在保險柜里,這次夾帶上的飛機,至于占地方的厚羽絨服,身上這件男女同款,出了國門可以隨意穿。 在海市待的這大半天,文斯沒閑著,趁機換不同的女裝到機場周圍、就近景區(qū)、酒店樓下拍了許多照片,存在手機里以備不時之需。 而按他之前的想法,如果不來海市,就是要在網(wǎng)上找照片p圖了,總之身為專業(yè)戲精,時刻得想著如何為掛羊頭賣狗rou打掩護。 第二天凌晨四點,起床后的文斯變回男裝,有一陣子沒換,他還特意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fā)。 進入冬天,不用再頻繁地去理發(fā)店,現(xiàn)在頭發(fā)長長了些,被假發(fā)壓得稍微有些亂,但洗洗吹干還算能看。 而且眼下文斯才顧不得去在乎這些細節(jié),籌謀如此多個日夜,他現(xiàn)在終于能如愿登上飛出國門的航班,并即將在十一小時后,抵達那個從上輩子就夢想去到的浪漫之都,巴黎。 第二十二章 如同穿越時空,先自干燥寒冷的北方都市來到溫暖潤澤的南部小城,又從月明星稀的海濱遙夜飛躍晨光熹微的異國拂曉。 溫差與時差帶來恍若隔世感,令人仿佛在一日之間兩度瞬移,再睜眼時已不知今夕何夕。 十二月的巴黎,天氣潮冷,文斯到達的時候正下小雨。 街邊行人步履匆匆,卻也不妨礙老城區(qū)因圣誕臨近被裝點一新,各類促銷的招牌早早掛起,在微雨浸濕的石板路面落下一串斑駁流彩的光影。 外表深灰與黃色調的酒店,傳統(tǒng)建筑的外形下,內里現(xiàn)代化設施齊備,大廳明亮如鑒。 文斯選址特意避開鬧市區(qū),酒店這時沒有新辦入住的旅客,才花幾分鐘他就順利在機器上完成了自助領卡手續(xù)。 金發(fā)碧眼的美麗女招待在旁看他cao作,沒上前打擾,結束時對他遞了個善意的微笑,先生您好,歡迎入住,電梯廳在那邊。 文斯微微詫異,她中文說得竟還不錯。沒想到這酒店星級不高,服務員素質和態(tài)度倒是一流。 謝謝。文斯禮貌道謝,拉著自己的大箱子上了電梯。 轎廂兩側的電子屏廣告都是宣傳杜樂花園圣誕集市的,一踏進來就有了節(jié)日的氛圍。 文斯進房間后先用之前的舊手機給新手機撥去電話,確認辦理的跨國通話業(yè)務已經(jīng)成功,而且來電不會顯示所處位置,這才放心戴上脖圈,給聞立民發(fā)去語音:[上午去外面逛了逛,現(xiàn)在回酒店了。] 然后狡猾地將相冊里在海市酒店門口的自拍照傳了兩張過去,虧他地理沒荒廢,還能記得有個時差問題,現(xiàn)在巴黎是早上,首城是下午,他選的酒店自拍還要考慮到像不像。 所以說扯謊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為自由出來浪,再難也得上。 沒一會兒聞立民發(fā)來回信:[注意安全,好好玩兒。] [放心吧爸。] 文斯選了個討好賣乖的卡通表情,他已經(jīng)摸透老父親的心理,只要隔段時間主動報告動向,就基本不會再多過問他做什么。 文斯正要把手機扔到一邊,沖個澡輕松輕松,突然聽到又來了消息,以為還是聞立民,結果一看竟然是聞禮。 從他出差那天算起,他們已經(jīng)有將近兩周沒聯(lián)系過了。 聞禮什么也沒說,就只發(fā)來一張照片。 文斯疑惑地點開大圖,玻璃柜臺里像是某動漫人物的手辦,身穿藍色甲胄、金發(fā)及腰的戰(zhàn)姬美少女,英姿颯爽造型還挺酷炫的。 [你發(fā)這個是?] [路過一家店看到的。] 文斯先是納悶,聞禮在外忙工作,怎么平白無故留心這些東西? 等再多看兩眼才想起來,聞思電腦的桌面壁紙就是這個人物,他當時還注意過右下角的動漫片名,法語的機甲公主。 那畫風和日漫國漫都不太一樣,當時文斯還猜測是不是法國出的,一搜果然。 秉承跟片學法語的目的,他還嘗試追番來著,結果發(fā)現(xiàn)劇情實在太過中二,根本啃不下去就放棄了。 正當思考的時候,聞禮又發(fā)來一條:[喜歡嗎?] 文斯很詫異,不知聞禮什么意思,但原主都拿這人物當壁紙了,不可能不喜歡,于是保險起見他回答:[挺喜歡的,怎么了?] [好,給你買回來。] 文斯: 所以這是出門在外不忘家人嗎? 不過還真別說,聞禮這話倒提醒了文斯,他立刻在事件備忘錄里添加一條待辦,等到臨近返程前,記得從海市特產(chǎn)官網(wǎng)店買些東西寄回首城租房處,再裝成是自己帶回去的。 文斯回復兩個字:[謝謝],同時在彈跳的各色表情包里尋摸合適發(fā)給聞禮的。 聞禮卻又問:[聽爸說你去海市了?] 文斯刪掉表情,改道:[是啊,來看漫展。] [我過兩天可能也去。] !文斯嚇得手一抖,腦子抽筋地問:[你也來看漫展?] 這句打出去飛快,發(fā)完意識到不可能,笑話,堂堂聞總哪有閑情去看漫展? 迅速撤回,但心里其實覺得,搞不好對方已經(jīng)看見了。 隔著手機屏幕,文斯無從知曉聞禮在那邊若是看見這問題,會是什么表情,但他發(fā)來的解釋一如既往的穩(wěn)重清晰:[有個意向合作伙伴在那邊,目前還沒確定這次去不去,過幾天才能知道。] 文斯暗暗祈禱,可千萬別去。 雖然以聞禮公務繁忙的程度,就算去了也不一定會叫自己出來見面吧? 可心里又隱隱的不確定,因為同樣是聞禮,他會走在路上看見一個動漫美少女手辦,還特意想起買給自己嗎? 文斯懵逼了,猜不準他這直男弟弟的下一步舉措。 手機還在滴滴響:[我到了,和人去談事情。] 終于要結束這段奇異的聊天了嗎?文斯如釋重負:[好的好的,你忙吧,謝謝哈~那個手辦(非常感謝.jpg)] [嗯,你自己注意安全。] 文斯:這老父親的語氣的是鬧哪樣? 然而還沒完,又來一句:[玩的開心。] 老父親的語氣1。 ** 短暫休整后,文斯將聞家老父子組合拋諸腦后,背起背包,正式開始他的巴黎之旅。 陰冷天氣絲毫妨礙不了人們的雀躍心情,作為浪漫藝術的搖籃,巴黎街頭隨處可見想象與現(xiàn)實交錯的戲中場景。 文斯住的酒店雖然位置偏,離法國電影資料館卻不遠,這種天氣很適合進去走一走,步調緩慢地回味一下那些記憶里斑駁的膠片歷史。 看著玻璃底下的相機、海報、出版物,原來十多年前所處的那個時代,也早已成為過去式了。 放映間每天都有電影在免費放映,除此外還有個特別的VR體驗廳,可以在里面感受經(jīng)典電影的取景地。 那些地方多半物是人非,在現(xiàn)實中無跡可尋。 像是男女主角定情的那間咖啡室,又或者孩子們幼年追逐打鬧的舊路軌,多少年后它們變成了裝飾華麗的意式餐廳,又或者人來人往的街心公園。 體驗完正趕上下一場電影開演,文斯就繼續(xù)看了一部巴黎本土拍的小眾電影,據(jù)說是幾名發(fā)燒友扛著攝影機,用傳統(tǒng)技術自導自演的,只在有限幾家影院放映。 開演前聽著周圍觀眾耳語,似乎很多都是來巴黎旅游的外國人。 場里座無虛席,不是那種高大上的放映廳,所以滿員后略顯逼仄,但到音響起聲時,氛圍感意外地很好。 文斯都不記得有多久,沒對著大熒幕看過這種小制作文藝片了。 一個半小時時長,用一種質樸簡潔的鏡頭風格,講述了一位來自法國鄉(xiāng)下的青年,在首都巴黎追尋藝術夢想的過程,結局沒有逆襲,只有現(xiàn)實的折翼回歸。 題材老套,早在文斯那個時代都已經(jīng)翻不出新花樣了,但或許是真是十年一輪回的流行,當片中主人公數(shù)著手機屏幕上那可憐的三位數(shù),問老板自己的手機能賣多少錢時,不少觀者都發(fā)出一聲感嘆,而當主人公躲在比爾阿克姆橋下,甚至想買張火車票回家都無能為力時,內心敏感的女孩子們幾乎低低啜泣。 直到謝幕,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文斯才在客服人員的提醒下回過神,他剛剛沉浸在片尾曲里,不知不覺想到太遠。 走出放映廳,外面天色已經(jīng)變暗,雨還沒停止下。 文斯心情就如同此刻的天氣,潮乎乎陰沉沉,瀝瀝拉拉不怎么痛快,這電影拍得很寫實,配樂更是有法國電影一貫的特色,不明顯煽情,卻十足有后勁。 接下來的行程,文斯安排是去看植物園燈光節(jié)的表演,當夜幕降臨,那些白天看來平平無奇的普通植物,在各形各色的彩燈亮起時華麗變身,組成一幅美輪美奐的太空星圖,剛剛那些惆悵情緒漸漸被一掃而光。 時政新聞里說,法國航天局今年成果頗豐,上個月的光學星座協(xié)議是一大亮點,今年的植物園燈光節(jié)主題也正好應景。 燈光節(jié)外面一排賣禮品的小店,文斯出來時順著逛過,發(fā)現(xiàn)一款玻璃項墜。 乍看是藍色水滴形狀,細瞧里面的縮微地殼版圖會隨著項鏈擺動反向旋轉,光線透過時隱隱折射藍瑩瑩的光,像地球四周的海洋。 小玩意兒也不貴,沒多談文斯就買了下來,配條細黑皮鏈掛脖子上,短短一根,項墜剛到鎖骨中間,恰好在針織衫領子上緣。 漂亮的,很襯你??!店家連連說。 文斯沒覺得如何,就單純看著很喜歡。 雨中欣賞過一場風格獨特的燈光秀,雖然不算太困,但為了后面能更精神飽滿地游玩,還是決定回去倒時差睡覺。 ** 第二天的目的地是盧浮宮,文斯早早查好攻略,在排長隊的金字塔廣場觀望一眼,認過大門,就轉去獅門入口跟隨較少人流進了館。 文斯也是俗人一個,進去先看鎮(zhèn)館三寶,在旅行團等大波人馬趕到之前,可以盡情駐足欣賞。 不過警戒線拉得太遠,品味也沒到那個層次,外行瞧熱鬧,蒙娜麗莎那據(jù)說被達芬奇修改了四十二次的嘴角,文斯到底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除了三寶,其他展廳人都不多,就是走馬觀花,逛到哪兒看到哪兒,像是埃及的木乃伊、古希臘古羅馬的的雕塑、文藝復興時期的油畫,簡單享受這個與藝術為伴的過程。 盧浮宮里有咖啡館,甜點味道還不錯,文斯中途坐下來歇腳半小時,下午又接著逛。 這天的步數(shù)真叫相當可觀,到最后終于感到腿腳酸脹,文斯才沿著通道往外走,還意猶未盡。 上輩子唯一一次參觀博物館是高中學校組織的,當時只覺得看熱鬧不如刷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直到今天來過盧浮宮,才領略什么是博物之美、萬寶之宮。 文斯當即決定,回國后一定要去趟國家博物館,而且要提前補課,不能再只看個熱鬧,怎么說也是自己國家的寶貝,得更多了解些。 出館時因為不著急,文斯特意去了金字塔廣場那面,從底下的中央大廳經(jīng)過時,夕陽正紅的陽光透過玻璃折射而下,呈現(xiàn)耀眼的七彩,倒懸金字塔與地面的正形金字塔交相輝映,光影之間極其漂亮。 出門旅游第一天,結局略慘痛,不等回到酒店,文斯小腿已經(jīng)開始抽筋,明顯缺乏鍛煉的緣故。 他坐在公交車里揉了一路,還是多虧一位好心人看出他姿勢別扭,主動給他讓座,不然就得一直站著忍到站了。 就這樣,晚上想去塞納河坐游船的計劃被迫推遲到了明天。 睡一覺起來,文斯腳還有點疼,但他不想浪費時間在酒店,還是按原計劃去了早定好的目標,著名地標埃菲爾鐵塔。 其實走在路上,文斯就遠遠見過那個塔了,在他感覺中,若不論建筑背景和歷史意義,那就是一座鏤空的鐵巨人,沒什么好看,但不得不說在塔上觀景是真的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