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文斯點點頭,他知道他誤會了,但也沒打算說明。他不是喝醉,那調酒師更不為劫色,不過詹姆斯的話還是讓他踏實了不少。 聽那話里的感覺,這法國人在巴黎有些背景,自己應該不會因為和聞禮同時進警局而暴露身份。 文斯現(xiàn)在心里在意的是另一件事,聞禮到底有沒有認出他,或者對他的長相有所懷疑。 此時此刻的當下,他身上披的那件黑色風衣,是文斯在家里見過的。聞禮衣服并不多,但都是定制款,很難在別人身上找出重樣的。 涼風一凈,撇去風衣表面在酒吧沾上的些許煙酒味,詹姆斯將那衣服裹到文斯半邊臉,鼻子就挨著風衣領口,很快嗅覺里便全是聞禮的味道。 文斯幽幽嘆了口氣,仿佛直到現(xiàn)在才肯徹底接受現(xiàn)實,接受他在遙遠的異國他鄉(xiāng),在巴黎街頭一家不甚起眼的酒吧,在平安夜跨圣誕節(jié)的零點時分,遇見了他名義上的弟弟。 這特么得是什么樣的緣分! 亂斗場中,聞禮動作絲毫不紊,詹姆斯完全沒有上去幫忙的意思。 大學時他就見識過聞禮的功夫,大概也就是被十多人圍著群挑只夠拳頭破皮那種等級吧。 當然年少輕狂被個綠茶白蓮花騙的團團轉,主動挑釁聞禮,以至于被他揍到進醫(yī)院的事情,詹姆斯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而文斯則是從起初的擔憂到瞠目結舌,聞禮的身手也未免太好了,像是練家子。 尤其那襯衣半敞袖子高挽的罕見模樣,在幾人間游刃有余又狠絕凌厲的攻防動作,哪還有半分矜貴總裁豪門少爺?shù)淖藨B(tài)? 但說實話,是真挺帥的。 不過文斯也納悶,自己會點功夫是上輩子為做武替專門練過,但聞禮呢?他一個學霸,為什么打架會這么厲害? 那邊幾人見徒手抵不過,有的已經開始抄家伙。 Leadle!你小心點兒??!詹姆斯高喊,文斯心頭收緊,下一秒就聽他語氣閑散地像在看戲,哎,小心點別搞出人命 文斯: 這些人真是不長腦子,沒武器還好說,這拿了棍棒刀子的上去,絕逼被Leadle奪過來啊,那一個兩個更加沒眼看了。 詹姆斯果然很了解,待到聞禮甩手扔掉鐵棍,往這邊走來時,那幾個家伙已經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了。 不到十分鐘后,警笛聲如期而至,還有詹姆斯先見之明叫過來的救護車,總不能真搞出人命。 但聞禮三人此刻已在另一輛車上,甩那條街很遠很遠。 第二十五章 車窗拉起簾子,遮住里面的一切。 聞禮垂眼看向沙發(fā)椅上的青年,因為側躺的關系,原本藏在衣領里那個小吊墜露了出來,藍色水晶襯著下頜處的皮膚愈顯剔透。 本以為那種奇異的熟悉感,是來自埃菲爾鐵塔下的驚鴻一瞥,但此刻聞禮又覺得不是,他應當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個人,更早的時候。 車子隨路面起伏稍微顛簸了下,那人防備似蜷縮得更緊了,臉無意識埋進衣服里,額前頭發(fā)散亂著,耷拉下來遮住半邊眼睛,緊閉的睫毛微微顫抖,看上去怯怯的,和剛撞進他懷里抬頭那時一樣。 其實很快,聞禮根本沒來得及看清這個人的正臉,就如同塞納河畔的那個剪影和酒吧臺前的那個眼神,只是覺得熟悉。 到底是源自哪里呢? 路燈在簾外,隨車行向前忽明忽暗,映著聞禮眸底沉沉,卻映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說你都要走了,還給我捅婁子,不知道下手輕點兒嗎? 詹姆斯打完電話,看聞禮那漠不關心的神態(tài),雖然說的話是不滿,但語氣卻甚至挺得意的。 我下手再輕,救護車送醫(yī)院的就是你了。聞禮平靜地陳述事實。 詹姆斯嗤一聲,我倒是想呢。 玩笑歸玩笑,但他其實也能看出來,那幾人不像普通混混,也虧得聞禮能打,不然車上這小子可要倒大霉了。 那地方沒監(jiān)控,你可以讓人隨便說,他們作惡在先,會選擇大事化小的,聞禮頓了一下,不過那間酒吧有問題,以后沒事別去了。 你現(xiàn)在才來說這個,拜托你打架我就在旁邊,我跟你是一伙兒的,以后也去不了好吧 話音甫落,詹姆斯愣住了,你說什么?有問題? 聞禮瞥他一眼,露出個你才反應過來的表情,你覺得那個調酒師,為什么要對付他? 詹姆斯狐疑,這不很明顯,看上了,想霸王硬上弓唄。 未必。聞禮就知道他是這么想。 怎么不可能?詹姆斯分析道,在那里調酒的都是同志,你不說這小美人也是嘛,你能看出來他當然也能看出來,所以就動了歪心思,沒想到對方抵死不從還逃跑,然后遇上了我們,以為是個軟柿子,就打算捏一捏,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 說完自己先點頭,邏輯通暢,順理成章。而后還來了勁,我成語用得好吧?上個月新學的。 聞禮沉吟兩秒,不是。雖然還不清楚這人到底怎么惹到了那調酒師,但聞禮直覺并非詹姆斯說的原因。 首先一點,他可能真是直的。 詹姆斯不可置信盯著聞禮,兄弟,你在耍我嗎? 聞禮聳了聳肩,未加解釋,但過了片刻,卻問他一個問題,如果有個人,你看見他就很熟悉,但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你覺得會是什么情況? 你這種描述我聽著很耳熟啊。 聞禮難得有興致地看向詹姆斯。 對方突然一拍大腿,有了!上次我新學的那個、就你們中文里那個成語,叫一、見、鐘、情,就是這么解釋的,對,一見鐘情! 聞禮: 你該換個老師了。他就不該對這花花公子抱有期待。 詹姆斯抓頭發(fā):哈?我說錯了嗎?不不不,等我再想想,這次我一定答對。 聞禮無奈地看向窗外,只能看見窗簾,卻又聽詹姆斯一驚一乍地叫了聲,哦哦想起來了,是一見如故。 聞禮聽了一怔,詹姆斯看見他那表情,哈哈笑道,這回可沒錯了吧,就是一、見、如、故。 他拿蹩腳的漢語又重復一遍,反復揣摩覺得自己說得挺好,全然沒注意聞禮此時的沉默。 只是,一見如故么? 聞禮再度看向那邊躺著的青年,正在這時車子緩慢停了下來,有人隔著玻璃說,少爺,伯格醫(yī)生在外面。 ** 文斯逐漸恢復意識,卻睜不開眼。 連四肢也軟得不能動,除了感覺到心跳和呼吸,這身體仿佛脫離他掌控。 如此詭異的狀況,讓文斯內心涌上巨大的恐懼,他禁不住張口,卻只能發(fā)出一聲喘息,而他甚至都聽不見。 幾秒后,近處有個陌生的聲音用法語說道,是最近在黑市發(fā)現(xiàn)的新型迷藥,服用后初期反應會像醉酒,麻痹運動神經,意識則是時斷時續(xù),程度因人而異。 還真下藥了!特么狗東西! 這罵人的文斯認得,是之前來搭訕的金發(fā)男,后來和聞禮一起幫助他的那個。 少爺別急,這藥雖然下作,但這位先生攝入劑量不多,我給打一針抑制性的藥,可以讓神經麻痹的情況得到緩解,但要徹底消除還需要靠自身代謝,通常最多兩天也就沒事了。 不會有后遺癥吧?詹姆斯問。 這倒不會,可以讓病人醒來自己感覺,如果仍有不舒服再去醫(yī)院進一步詳查。 文斯感覺自己手臂內側突然刺痛,好像有針頭扎進來了。 眼睛看不見,潛意識里又怕又抗拒,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辛苦伯格醫(yī)生了。 哪里,聞少客氣,注意讓他多喝水,加快藥物排出體外,能好得更快。 明白了,謝謝。 是聞禮?文斯稍稍放下心,但同時也緊張。 放心是為有聞禮在,以他的人品自己必定是安全的,而緊張當然是為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這矛盾的心情中煎熬了不知多久,文斯?jié)u漸發(fā)現(xiàn),他手指好像可以動了,然后是四肢,雖依舊使不上勁兒,但比剛才毫無知覺時明顯在好轉。 眼球也能轉了,文斯試著虛張一下眼睛,感受從睫毛縫隙中透進來的車內燈那點光亮,又迅速閉上。 他還得繼續(xù)裝睡,避免和聞禮直接面對面交流。俗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就關閉這扇窗戶。 文斯把臉縮在羽絨服的毛領里,幸虧劉海留長了,能遮住。 車內很安靜,依稀聽見剪紗布的窸窣聲響,原來伯格醫(yī)生還沒走,文斯聽見他說,聞少,你手臂上的刀傷雖然不深,但還是要注意,三天之內別碰水,否則會留下疤痕。 他不怕留疤,又沒人看。詹姆斯涼涼道。 文斯心里一驚,聞禮受傷了?和那幫/人打架時傷的 到底還是自己牽累了他,文斯覺得有點內疚,雖然季明景是個好人,以后肯定不會嫌棄聞禮,但自己的問題就是自己的問題,文斯不逃避。 ** 伯格醫(yī)生走后,車門關閉,前面司機在對講里問,少爺,接下來去哪兒? 詹姆斯看了看依舊昏睡的文斯,和聞禮商量,今天圣誕節(jié),外面還下雪呢,他睡這么死,也不好叫起來問,總不能把人丟下車吧,要不咱們捎上他? 聞禮微閉眼靠在窗邊,挺久沒打過架,剛才乍在燈下見到那傷口,胃里隱隱地難受,但當著詹姆斯的面,他是決計不會說自己暈血的。 見冰山友人不置可否,詹姆斯直接自己做決定,對司機吩咐,先去圣約爾酒店送Leadle,然后回東邊。 東邊是詹姆斯的私人宅邸,除了幾個好友,沒人知道那地方。 聞禮睜開眼說,我?guī)ゾ频辏阕约夯亍?/br> 文斯:帶他去酒店?請問指哪個他? 這車里就三個人,這個他指的誰,不言而喻。 怎么能讓他跟你?明明是我先看見他的!詹姆斯剛抗議,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暴露了意圖,咳嗽兩聲,我是說我家房間多,你們兩個大男人擠一間破酒店多難受啊,你又受著傷,他還是病人,你們一國同胞,你忍心嗎? 文斯閉著眼,焦慮得眼皮都在打架。 他當然不能和聞禮去酒店,但這個一聽就風流成性的金發(fā)男他也實在很抵觸啊。 要不假裝現(xiàn)在才醒過來?主動自己另找個酒店臨時住一夜? 不行,身份識別卡沒在身上,現(xiàn)去開房開不了。 那回本來的住處? 大半夜的沒手機,車都打不著,手腳也不靈光,出去萬一又遇到什么事 而且關鍵,他住的地方離出事那間酒吧不遠,不確定現(xiàn)在是在什么方位,如果回去要路過那條步行街,碰到辦案現(xiàn)場不說,他心里也有陰影。 文斯在腦子里進行邏輯建模與可行性分析時,聞禮已經將詹姆斯那點小算盤摸得一清二楚。 我在酒店還有一間房,不擠,而且我不喜歡和人同住。 詹姆斯噎了一下,他怎么把聞禮的行事風格給忘了,但他不信的是,你什么時候多開了一間房? 聞禮說,幫邁先生開的,他今天回國了,我還沒退,打算明天一起退。 詹姆斯審視地盯著他,滿眼的不服氣,哪能這么巧?但聞禮的回視無懈可擊,半點兒破綻也瞧不出。 文斯縮在一邊,暗暗松口氣,就說嘛,聞禮怎么可能那么隨便和陌生人去酒店開房,如果不是一間,那就再合適不過了。 詹姆斯是花花腸子裝花花事情,反復琢磨都覺得哪里古怪,可又沒有充足理由反駁。 只因為說這話的是以正經和不解風情聞名遐邇的冷面學神聞禮。 其實Leadle,我有個問題一直想不明白。下車時,詹姆斯問。 主要他看見聞禮架起文斯胳膊那動作,實在是忍不住了。 眼睜睜瞧著原以為的獵艷對象被別的男人帶進酒店已經是很扎心的事,偏偏那男人還毫不憐香惜玉,堪比扛麻袋一般扛著人,要換成自己,雖說打橫抱是重了點兒吧,但至少豎著抱也是必須的啊。 所以,你搞了幾年的那個伴侶機器人項目,不會是給你自己搞的吧? 聞禮挑眉,嗯? 詹姆斯抱胸斜靠在車邊,搖頭嘆氣,1%先生,我真覺得,你下半輩子可能要和不男不女的機器人過了。 聞禮頭也不回地拖著文斯進了酒店大門。 詹姆斯心碎成一片一片,目光還流連在聞禮肩頭的美人麻袋上,嘴里直憾可惜。 他是沒聽到聞禮怎么回答他那句話的,但文斯卻聽見了,聽見他慣常冷淡的語調里平添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或許吧,無所謂。 這一句,讓聞禮身側的文斯不由地皺起了眉。 他是認真的嗎? ** 進了房間,插卡的同時燈也亮了。 文斯一直清醒著,感受到透過眼皮傳來的、明顯強于車內的光線,霎時就緊張起來。 被聞禮架著帶向里邊的時候,文斯半點不敢松懈,直到走了幾步后,聞禮稍稍松開他的手。 兩人身體傾斜,文斯感覺身后似乎碰到柔軟的床鋪,而聞禮正要將他的胳膊從肩膀上拿開。 意識到這樣恐怕要被看見臉,文斯裝作難受地哼了一聲,抬手打算邊揉眼睛邊躺然后再順勢翻個身擋住臉 理想很豐滿,結果閉眼辦事這一動作時機沒掌握好,太著急了點,文斯手臂沒完全撒開就勾回來,竟然直接勾住了聞禮的脖子! 兩個人一起朝后倒去。 第二十六章 淦!他做了什么??! 文斯內心痛泣哀嚎地仰頭倒在床上,先是感覺視野大亮,而后像是被覆上一大片陰影,又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