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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還好,被盯久了那人臉上的笑慢慢垮了下去,只剩尷尬,眼睛躲閃低頭盯著地面,身子跟著往旁邊挪了挪。 唐小霞見張妮走了,正想跟過去,被唐小琴揪著后領拽回來,瞪起眼要發(fā)作,看到那張和索命鬼一樣的臉,又怕她說鬼嚇唬自己,趕緊說:“奶奶的意思,小俊談的對象……一家子要上門來坐坐,等他們走了就給你搬回原樣,將就兩天怎么了,我都沒抱怨?!?/br> 唐小琴松開她,拍了下手上看不見的臟東西,笑容里帶了幾分嘲弄:“燕子不挪窩麻雀就惦記上了,就兩天?騙誰?起開。” 唐小琴一把推開她,從堵在院門前的人中擠過去。 唐大伯和唐三叔抬著一人高的實木立柜小心翼翼地往出走,兩人臉漲的通紅,額上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一腳剛跨過門檻,柜子上多了一只手,兩人累的直喘氣,也沒看來人是誰,粗聲粗氣地嚷嚷:“快讓開,這東西重。” “大伯,三叔,你們干什么呢?這些家具礙著誰了?搬它們問過我了嗎?” 唐大伯和唐三叔兩人被侄女一臉嚴肅地質問,臉上掛不住,再加上這柜子死沉,兩人來來回回搬了好幾趟,力氣消耗的差不多,這會兒哪兒哪兒都酸痛,現(xiàn)在死丫頭堵在這兒害得兩人不上不下,力氣白白流著,不能脫手喘口氣,脾氣自然也好不了。 “小琴,這是大人的事兒你去一邊?!?/br> 這句話像劃著的火柴點燃了炮仗引線,轟地一聲,唐小琴本就脆甜的聲音猛提了幾個度,外面的人聽的清清楚楚:“這怎么叫大人的事兒呢?大伯,你們不問過我亂動我屋里的東西,說句難聽話和賊有什么分別?” 賊就是小偷,唐家兩兄弟活了大半輩子頭回被人罵賊,寬厚的臉瞬時面紅耳赤,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兄弟倆從小到大被白玉梅攥在手心里,過慣了不動腦子被指使干活的日子,壓根沒細想這當中的緣故。 “你奶奶讓你以后搬去和小霞她們一起睡,過幾個月等你大姐結婚了,就不擠了。” 果然,什么住兩天騙人的鬼話罷了,說來好笑,白玉梅的精明大伯三叔還有唐小俊半點都不沾邊,反倒是唐小霞這個孫女得了真?zhèn)?,說謊眼睛眨也不眨。 “我為什么要和她睡?就算沾親帶故,你們是你們,我是我。屋里的家具之前怎么擺放的,怎么給我放回去,不然我們比比看誰的耐心更好?!?/br> 唐小琴脊背靠著門框,本就緊張的空間愈發(fā)顯得擁擠,將受過傷的那只腳踩在門檻上,輕飄飄地叮囑道:“大伯,三叔,你們可當心點,我這腿傷還沒好呢,要是真被砸成殘廢,那我以后吃的穿的用的都得去你家討。仔細想想,不用干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倒也不賴。” 兩個大男人當即變了臉,兩家的婆娘常常因為飯桌上少夾了一筷子菜,少喝了半碗湯計較個沒完,要是往家里領個累贅,晚上關起門來還不把房頂給掀了? 這么一想就動了放回去的念頭,更重要的是兩個大男人實在受不住這重量了,生怕真脫手把人給砸傷,唐大伯忍著汗水滑入眼睛后帶來的痛感,有氣無力地催促道:“老三,放回去吧?!?/br> 唐小琴剛收起腳,就聽白玉梅氣勢十足的聲音傳來:“給我抬出來,虧你們還是當長輩的,居然被一個丫頭片子給嚇唬住了,丟人不丟人?!?/br> 白玉梅手里提著籃子,里面裝著從供銷社買回來的瓜子、糖,還有一盒飛馬煙,跟在旁邊的是兩個兒媳,老大家的看了眼老三家的不動聲色往后退了兩步,擺明不愿摻和。 唐小霞過來剛想開口被親媽拉了一把外加瞪了一眼,只得老老實實站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等著看唐小琴挨數(shù)落。 白玉梅順勢將籃子塞到三媳婦手里,還不忘叮囑:“別偷吃,備得正好的數(shù),不然別怪我罵你?!?/br> 三媳婦笑著說:“媽,看您說的,我還能分不清輕重?給小俊說媳婦,我也盼著呢?!?/br> 娶媳婦的票子、房子全都指望婆婆,她這個當媽的在旁邊躲清閑就好,村里人全都羨慕她的福氣,壞名聲不用擔,家里大大小小的人全都圍著她的寶貝疙瘩轉,好的貴的全都緊著小俊,大嫂從她生了兒子到現(xiàn)在一年比一年恨,還不是老老實實出人出力? 老大家的看到老三家投過來的視線,氣不打一處來,越想越恨,要不是一家子得擠在一起生活,她非撕了這張討人厭的臉不可。 那邊白玉梅走到西屋門前,在大兒子肩膀上拍了下:“傻不傻一直在這里抬著,放到東南角去,這么大的柜子太占地方。小琴,你也沒幾件東西,一會兒收拾收拾,讓小霞她們給你騰個地方?!?/br> 唐小琴見她連解釋的話都懶得說,笑了聲,往后退了兩步,在幾人沒反應過來時用力踹了一腳柜子,兩個男人早就扛不住,驀地一松手,只聽“咣當”一聲巨響,整個院子都安靜下來。 白玉梅被嚇得心突突跳,拍著心口罵:“你瘋了?想砸死人?” 唐小琴瞥了眼柜子落地時早已跳開的叔伯,笑:“這么個柜子怎么可能砸到人?我叔伯又不傻。我剛看奶奶對這柜子太上心了,連話都不說清楚,我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被從自己家里趕出來,我肯定不能答應,我得問問清楚。” 那一聲響之后,院外看熱鬧的人像是炸開了鍋,津津有味地對著這一家子人指指點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