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精靈少年顯得非常意外，他澄碧般的眼眸顯露出滿滿的錯(cuò)愕，像是對眼前的夢境感到不可思議一樣。

    不，他很清楚這個(gè)擁抱來源于誰，但正因如此他才格外震驚。他本該說些什么，可他也知道自己說出的話一向不討喜，所以在一番糾結(jié)之后，高傲的精靈還是選擇了沉默。

    “有一個(gè)人……不對，或許不能稱呼她為人。”她把少年壓倒在圣樹下，后者因?yàn)閭诘碾[約撕裂皺起了眉頭，但還是怕破壞當(dāng)下氛圍一樣抿著唇不說話

    “她對我說，如果想要得到’幸?！恍枰~出一步?！痹脐叵袷前l(fā)問又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說出了這句話。

    她不顧佩恩的窘迫，倒不如說反而對他的反應(yīng)感到奇怪，明明他們之間更加親密的事情都做過，為什么他還會(huì)有這種反應(yīng)？

    “……所以我來試一下?！痹脐厮妓髁艘粫?huì)后說，不過其實(shí)她也不知道具體要做什么。然而畢竟小精靈算是這些腦子不太正常的男人里面稍微正常一點(diǎn)的，雖然性格也很差，但想要驗(yàn)證女神的話是否正確，可能拿他試驗(yàn)最好。

    “??？你臉紅了？為什么？”云曦更加詫異地看著他變成赤紅色的尖耳朵，有點(diǎn)好奇地想摸上去，卻被他偏頭躲過了。佩恩憋了一會(huì)才說“你來干什么！”一開口就是熟悉的討人厭味，云曦面無表情地想。

    “我記得很早以前，我?guī)湍愫褪渲蝹?，你們的族人都說歡迎我隨時(shí)來做客?！彼プ×伺宥鞯氖?，眉頭皺得更緊了“不是，你垮個(gè)臉裝什么純情少年啊。需不需要我?guī)湍慊貞浺幌履阏f過和做過的。”

    被這么一說，佩恩才想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一樣冷靜了下來，臉上的紅暈也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蒼白。他顫抖著唇，用很輕的聲音說“我記得，所以我覺得自己不配見你。”

    云曦沉默片刻，輕輕撫上他的面頰。

    “如果我說我已經(jīng)不在意了呢？”她想了想，又補(bǔ)充“說不在意也不太準(zhǔn)確，大概還是在意的，不過，你如果真的覺得問心有愧，那難道躲在這里就萬事大吉了嗎？”

    “我……”Уúzнàǐщeй.?ò?(yuzhaiwen.)

    “這句話不只是對你說的?！彼酒鹕韥?，面色平靜，說出了來意“其實(shí)，我這段時(shí)間考慮了很多。”

    “人類殺死魔族，魔族殺死人類，仇恨的鏈條代代相傳，從未停歇?！彼嫔渚?。

    “然而究竟為什么，追根溯源，似乎沒有人能說出一個(gè)所以然來?！庇抡吆湍?，就像是刻意被安排好的一場悲喜劇，高高在上的神明看著他們因此悲喜痛苦。女神的話更加佐證了她的猜想，那就是——這一切始于一場無意義的爭斗。

    誰是更強(qiáng)大，更加優(yōu)越的種族？誰能在這場斗爭中獲得勝利？他們被要求追逐的東西本身，竟然是這樣的面目。

    佩恩錯(cuò)愕地看著她，似乎沒想到她說出的是這樣一番話，云曦察覺到了他的擔(dān)憂，寬慰一笑。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并沒有原諒、同情魔族的意思，只不過，我仍然憎惡將我們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祂們?！?/br>
    “你是想……”他隱約有些猜測，卻又不敢確認(rèn)。

    在這個(gè)世界的生靈看來，神的存在是一件無比自然而又合理的事情，少數(shù)叛神者會(huì)被貶為異端進(jìn)行嚴(yán)酷的審判，但是云曦可不這么想。

    她的胸腔，她的靈魂始終燃燒著一股怒火，是誰將魔王變成魔王？是誰以祂的造物盡情取樂？我們，又憑什么接受這樣的命運(yùn)——

    我善良純凈的友人，我扭曲糾結(jié)的半生，難道就必須迎來這種結(jié)局？

    “所以我明白了?！彼ь^看著圣樹茂密的枝葉，若有所思“她所讓我邁出的’一步’，不僅僅是我所想的一步?！狈畔碌度校Ｖ筩ao戈，著眼現(xiàn)在——而不是繼續(xù)無謂的斗爭，這恐怕才是那位為愛，為美之神真正的悲愿。

    “以我們?yōu)橹?，?chuàng)造的世界，在被神拋棄以后?！?/br>
    “你覺得那樣的新世界會(huì)好嗎？”云曦嘆了口氣“你愿意和我一起創(chuàng)造那樣的世界嗎？只不過，我還不知道那種世界，需要多少人的力量……更何況，那對于你來說是另一個(gè)種族的事。因此，你只需要給我一個(gè)回答就好了。”

    “如果你的答案是拒絕，那么我便就此離去，過往種種我已放下，你也不必介懷。”她說這句話的時(shí)候顯得非常平和，佩恩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如果他拒絕，她真的會(huì)毫不留情地轉(zhuǎn)身離開。

    “如果你的答案是接受……”

    這一次，不用等她說完這句話，便換做她落入一個(gè)熟悉的懷抱。

    ……

    “附近有獸人族的氣息?！币呀?jīng)徹底翹家的某精靈正在盡職盡責(zé)地偵查周圍的環(huán)境，他們來到了森林的邊界，但佩恩延展出的魔植藤蔓仍然不安地抖動(dòng)起來。

    云曦見到那玩意就討厭，磨著牙想以后找個(gè)機(jī)會(huì)把它們都燒了，聽到佩恩這句話也顯得不怎么在意，思索片刻，便得出結(jié)論“賽諾爾來了?！?/br>
    “果然是他?！迸宥髅碱^一皺，那股許久不見的、屬于狩獵者的戾氣便回到了他精致的臉上，他沉聲說“他必然不是心懷好意前來，我來將他射殺?！闭f著，他拉起了那把月白色的弓，屏住呼吸，順著感知瞄準(zhǔn)了某處。

    “停下?！痹脐貎墒挚湛?，這是自然圣劍已經(jīng)被她所折。佩恩擔(dān)憂地看著她，而后遲疑地說“可是，你連武器都……”

    “沒關(guān)系?！彼雌饋頋M不在乎“打敗他不需要武器?！?/br>
    “他跟你不太一樣，跟你說話得講道理，講情懷講抱負(fù)。”作為即將上任的老板，云曦已經(jīng)很清楚要怎么對癥下藥。

    “不過對付他，只需要用最簡單直白的方法和話語?！?/br>
    高大的狼人自陰影中走出，銀白的發(fā)絲襯著古銅色的肌膚更顯他與眾不同的俊秀，此刻，那雙金紅色的眼眸里閃著晦暗不明的神色。

    “勇者?！币娝貌婚_口，賽諾爾終于說話了，他的語氣冰冷，但細(xì)究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物“履行你的諾言?！迸c我一戰(zhàn)，他的意圖顯而易見。

    “拔出你的劍！”他厲聲喝道。

    “你來得正好。”她漫不經(jīng)心地從佩恩的身后走出，而后僅僅是攤了攤手，說出了驚人之語。

    “打敗你，不必使用圣劍?！痹脐匾话炎呱锨?，抓住了他獸皮衣服的領(lǐng)子，賽諾爾猛地僵硬起來，卻并沒有直接反抗。

    她低聲笑道。

    “你早已戰(zhàn)敗?！?/br>
    “就在你愛上我的那一刻起，不是嗎？”如果是旁人來說這句話，多少顯得有些自作多情和自以為是，更顯對神圣的戰(zhàn)場不屑一顧，足以讓他憤怒，給她一個(gè)深刻的教訓(xùn)。

    然而，那宛如女神一樣的身姿，帶著一抹必勝的笑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她看起來從來不覺得自己會(huì)輸，無論是什么情況下，突兀地，賽諾爾腦子里閃過了這個(gè)念頭。

    她從未敗北，是否強(qiáng)大，并不來源于外界或者她擁有的力量，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證明一切。

    他忽然明白了，沒錯(cuò)，這就是她，是他一直尋找，一直追隨的女神，他的阿芙洛特羅。是他自幼小時(shí)仰視的粗糙石像于人間的化身。

    他終于能夠確認(rèn)這一點(diǎn)。

    她的光輝從未因苦難減免半分，永遠(yuǎn)散發(fā)著令他叩拜的明亮與熱度。

    也是他愿意為之——

    “放下刀刃，臣服于我。”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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