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金安 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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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停手中的三根清香在微亮的空中節(jié)奏不一地晃了晃,就像話本中總是對著晃著尾巴的小狐貍。 ——委實(shí)有些迷惑人。 溫月明盯著那香,亦或者那幾根手指,最后咳嗽一聲:“進(jìn)來說話。” 第三十一章 五谷祭在一年諸多祭祀中不算大祭, 但因其主導(dǎo)人有特定的身份,便也顯得與眾不同。 這是皇后特有的榮譽(yù),可大周已有十年不曾舉行過。 太史令薛盛站在第三的位置, 借著眾人等候吉時(shí),低頭肅穆的時(shí)間,悄悄抬首看著面前之人。 月貴妃髣髴若輕云, 飄飖若流風(fēng),瑰姿艷逸, 高風(fēng)獵獵,長軀以鶴立, 將飛而未翔,當(dāng)真如洛水仙子一般的人物。 住持親自伺立在左后側(cè), 手中的紫檀木佛珠因長年累月?lián)芘踔涟鲆粚蛹?xì)膩的光澤。 太子殿下大概也有意討好這位母妃,換下冕服特意來觀禮。 月貴妃做事一向不給人留下話柄,在大庭廣眾之下邀了人站在右后側(cè)。 “點(diǎn)香?!碧坟┞曇羟辶?,一聲高唱, 竟也能壓下連綿不絕的誦經(jīng)之聲。 薛盛眼皮子一顫,隨著眾人目光追尋而上。 相國寺的清香素來都是秘制的, 點(diǎn)火時(shí)香尖從不冒火,灰燼也能長立不到, 尤其是燃之香味清淡。 點(diǎn)火是住持親自點(diǎn)的。 薛盛不錯眼地盯著那香被伸進(jìn)燭火,忍不住捏緊手中的玉牒, 脖頸微微前傾。 燭火在風(fēng)中搖曳,那香并未如往常一樣立刻點(diǎn)燃, 住持捻著香的手在燭火中打著轉(zhuǎn)。 薛盛一口氣屏著, 甚至沒發(fā)現(xiàn)原本一直垂眸的太子殿下正側(cè)首看著他。 清香很好點(diǎn)燃, 一向都是一碰就能點(diǎn)上,今日卻遲遲沒有著火。 雖然也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shí)間,但住持那顆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心瞬間抽動一下,但他的手格外的穩(wěn),只是鎮(zhèn)定地又是轉(zhuǎn)了一圈。 薛盛任由手中的玉牒在手心按下一道鮮紅的痕跡,眼底閃出一絲興奮之色。 ——點(diǎn)香不燃,乃是大忌。 修身長立的溫月明恰在此刻抬眸去看住持。 大冬天,一滴汗自玄行額頭留下。 薛盛腳步微動,正要上前…… 刺的一聲,一陣青煙緩緩冒出。 薛盛一愣,瞳仁瞬間睜大。 恰在此刻,他似乎感受到身上有一道目光,木然地扭頭看去,便看到一直垂手而立的陸停正看著他,觸到她的目光后,嘴角微微勾起。 瞧著格外的無辜。 薛盛怔怔地看著他,心中突然一個咯噔,背后瞬間冒出冷汗打濕了衣衫。 這是一個誰也沒在意的細(xì)節(jié),連抿幾口茶水的時(shí)間都沒有,可臺上幾人卻又驀地覺得過了許久。 溫月明接過玄行手中的三株清香,在禮官的唱和聲中折腰三拜,最后由住持重接過清香,插在特制的天圓地方形造的香爐上。 “太史令上玉牒?!倍Y官唱道。 站姿為乾坤卦的僧人立刻變換站姿,移動乾位。 為首的溫月明目光掃過曠闊的寺廟空地,最后遙望巍峨群山,在禮官惴惴不安的目光中,這才提著厚重的冕服緩緩后退一步。 一只手恰到好處地?fù)踉谒诌叀?/br> 溫月明抬眸,便看到陸停含笑的眼眸。 “母妃小心?!彼吐曊f道,扶著她的手臂,退到右側(cè)的乾位上。 這一舉動來得太過自然,任誰都沒察覺出異樣。 溫月明退回位置,正打算收回手來,卻不料被人按著手肘定在遠(yuǎn)處。 她斜眼看他,手指微動,卻又被人壓著手肘,半分也挪動不了。 “小心。” 陸停目光落在太史令薛盛身上,嘴角微動,淡定說著。 兩人站在最高的臺子上,又都穿著都是寬袖,自背后看去不過是衣袂相交,并肩站立而已,便是正前方也都是各自淡定的模樣,任誰也肯不出袖子下的手在案子較勁。 “放手?!睖卦旅髯旖俏?,咬牙說道。 陸停垂眸,盯著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指,雪白纖細(xì)。 “手指金貴。”陸停側(cè)首去看溫月明,嘴角微勾,淡然說道。 ——怎么還沒消氣? 溫月明抿了抿唇,扭頭不去理他,搭在小臂上的手指微微用力,狠狠一掐。 陸停手臂瞬間緊繃。 她并未留情,那一下想來也能留下一個印子。 溫月明側(cè)首,朝著他挑釁一笑。 陸停比她高出半個肩膀,只需垂眸就能完完全全把人看在眼中。 “小心手疼?!甭曇艉谧炖铮蟾胖挥欣硭@么近的溫月明才聽得清。 溫月明冷哼一聲,移開視線,卻意外看到捏著長香的玄行不經(jīng)意間投射來的視線。 她心中一個激靈,可臉上早已換上莊嚴(yán)肅穆的神情,面不改色地看著上方的太史令。 陸停更是低眉順眼,格外乖順。 那邊,薛盛心神不定地把玉牒放在案桌上,隨著唱禮聲,行九禮三拜,最后接過主持遞來的長香,親自插上一側(cè)的大香爐。 變故就在這一刻產(chǎn)生。 長香近兩尺,住持自太史令上前便早已點(diǎn)好侯在一側(cè)。 太史令接過時(shí),已有半拇指大小的灰柱子,今日山風(fēng)頗大,幸好長香沒有不能落灰的說法,所以當(dāng)那截灰落在香爐中,無人在意那截微不足道的灰燼。 那余灰?guī)е唤z青黑色,落入鋪滿香灰的香爐中,靜靜地躺著。 長香剛被插/進(jìn)香爐中,太史令還未退下,突然發(fā)出一陣耀眼的光芒,緊接著香爐內(nèi)發(fā)出一聲細(xì)微的爆炸生,揚(yáng)起一陣灰塵。 片刻呼吸后,又是一聲沉悶的爆炸聲,灰塵嗆得最近的薛盛和玄行劇烈咳嗽起來。 情況來的太快,誰也沒反應(yīng)過來,就連薛盛也不過是呆呆地站著,瞳仁中倒映著那根突然冒出猛烈煙火的長香。 “保護(hù)娘娘?!睆埥茄燮ぷ右惶?,按劍沖了上來。 這一聲,沉寂的祭臺瞬間大亂。 千牛衛(wèi)瞬間如潮水般涌了上來,掩護(hù)娘娘下撤。 溫月明早已和陸停站在一起,不過煙霧剛剛升起,就被陸停抓著手臂,先人一步地后退,這才沒有被那煙劈頭蓋臉地蒙上。 見千牛衛(wèi)來了,兩人順勢下了祭臺,走到拐角處,溫月明拉著他的袖子,忍不住小聲問道。 “你埋了火藥?!?/br> 陸停腳步快速,可托著她的手臂卻又格外穩(wěn)。 “西北軍特制。” “若是被發(fā)現(xiàn)……” 她眉心一簇,嘟囔著,三心兩意地往下走,沒想到冕服太過繁瑣,長長的流云紋蔽膝差點(diǎn)把人絆倒。 抓著陸停的手指倏地收緊,臉上的慌張之色還未完全顯現(xiàn)便又僵在原處。 因?yàn)樗龖{空下了三級臺階,正一臉懵地站著臺階下。 原來是一側(cè)的陸停眼疾手快,直接拎著的她的腰,把人提溜下最后三個臺階。 “你……”這蠻力,委實(shí)有點(diǎn)欺負(fù)人。 “母妃可要小心啊?!标懲M蝗缓笸艘徊剑_兩人的距離,擔(dān)憂說著,“問題是出在長香,娘娘切莫擔(dān)憂,小心臺階?!?/br> 溫月明還未回神,就被人朝著一個方向推了一下,下意識眼尾一掃,不曾想竟看到章喜。 “可這長香能有什么問題,那東西都是太史令親自cao辦的,原先祭臺就出過一次亂子,現(xiàn)在這些香和貢品都是他后來親自備下的,不會出錯的?!?/br> 溫月明眉心緊皺,一向清冷的眉眼在此刻顯得格外嚴(yán)肅。 “第一次五谷祭就出了這么大的事……” “還是等張大將軍安撫好諸事,母妃不如尋個地方等消息。”陸停格外貼心地說著,“太史令不至于這般不知輕重,對娘娘陽奉陰違?!?/br> 溫月明搖頭,鎮(zhèn)定地捋了捋袖子上的折痕,眉眼低垂, “去正殿吧,此事也要有個緣由?!?/br> 她眼尾再一掃,便看到章喜已經(jīng)不見了。 兩人四目相對,皆是露出一絲笑意來。 ——章喜來,當(dāng)真是意外之喜。 正殿內(nèi),貴妃和太子殿下左右分坐,瞧著面前一眾狼狽的人。 “這是怎么回事?”溫月明放下茶盞,先發(fā)制人地問道。 住持雖擦干凈的臉,紅黃色的袈裟上卻還是染上了香灰,聞言雙手合掌,口中念佛。 袈裟上繡了層層金絲,又在特制的布料上勾勒了最為精巧繁瑣的梵文,一旦染上細(xì)灰,這件衣服便算毀了。 張角大冬天卻是滿頭大汗,盔甲上蒙了一層香灰。 他把那爐子都搗了干凈,也沒發(fā)現(xiàn)不對,那長香更是因?yàn)橛幸淮卮啬鸬幕鹈绫蝗紵M,一番折騰下來,竟什么證據(jù)也沒留下。 太史令薛盛失魂落魄地站在最右邊,神色恍惚,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