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薇轉(zhuǎn)臉搶了她手里的銀針，坐在石凳一隅，把針丟在邊上的笸籮，淡淡的看她，“聽你姑母說，你有心上人了？”

    圓潤飽滿的指尖撥弄著緞面繡的合歡花，沈晚輕顫了顫，她輕輕抬起頭，清眸籠上一抹陰翳，“娘你以為呢？”

    江采薇問沈晚：“你還記得當(dāng)日娘是怎么與你說的？”

    沈晚側(cè)耳聽著，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的，可我只想隨心?！?/br>
    江采薇凝重的說道：“你與姑母扯謊也就罷了，可若是真的，千萬要和娘說?！?/br>
    沈晚不作聲，取笸籮里的銀剪，直下往上一氣呵成地把那錦緞一分為二，破碎的錦緞猶如凋零的花瓣，簌簌墜到地面，像是一幅帛畫。

    “娘，等陛下過完萬壽節(jié)，我會給你一個結(jié)果?！?/br>
    第20章 . 念字 念字何意，沈姑娘這般聰慧，應(yīng)當(dāng)……

    更漏有聲，庭內(nèi)鳴蟬。

    向晚時分城中家家戶戶門前掛起了花燈，便是連甍接棟佇立兩旁的店鋪小肆也掛著，斑斕綺麗的燭火映著別樣的金暉。

    人影重重疊疊，滿街花燈繁華。

    今日是七夕，家中有適齡的女郎都會拿著花燈到湖畔放花燈，以祈求姻緣，年年如此。

    沈晚卻是頭一遭來放花燈，從前她都是賞花燈的人，而不是放花燈的人，她戴著面紗，攜柳兒慢悠悠地走著。

    柳兒手捧著花燈，走地慢了些，她好奇地打量著周圍打扮艷麗的女郎，還有那些模樣俊俏的書生。

    沈晚轉(zhuǎn)頭時，她癡癡地看著，她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別瞧了，你若想嫁人，等過段時日我替你與娘說一聲，幫你想看幾個好人家。”

    柳兒噘著嘴，小聲怒道：“小姐！”

    沈晚笑了笑道：“行啦，我們快去放花燈吧?！?/br>
    柳兒腮幫子漲得鼓鼓的，抱著花燈不走，儼然還生著她的氣。

    沈晚彎起杏眸，忖了半晌道：“方才是我錯了，待會兒放完花燈我賠你兩串糖葫蘆可好？”

    柳兒瞥了她一眼，孩子氣的哼了聲，朝她豎起三根手指，“三串！”

    沈晚念她年紀(jì)尚幼比自己還小上一歲，且柳兒作為婢女跟了她十幾年，二人有著從小長大的情分，她清楚柳兒很好哄，一有不高興的事，給她幾串糖葫蘆就興高采烈。

    她也不與她爭辯，笑著應(yīng)承：“三串便三串，小心吃了肚子鬧騰?！?/br>
    柳兒微微頷首，怕她反悔，還伸手勾起小指。

    沈晚伸出玉指輕輕繞著她的小指，淡笑道：“好了，與你拉勾定不會負(fù)約?！?/br>
    柳兒總算綻笑，二人繼續(xù)向湖畔走。

    越過湖心長橋，一盞盞花燈被潺潺的流水托起，河水波瀾漾起漣漪，那些花燈順著河流下方飄去，橋上的女郎遠(yuǎn)眺著望不見邊際的河道盡頭。

    沈晚感念今日是個好日子，她爹娘正是在七夕賞燈時定情，也不知她的如意郎君何時能出現(xiàn)。

    她隨之抬眼，遙見一位青年立于橋下，他身旁無人孤寂地獨(dú)望河畔，肅肅如松下風(fēng)，高而徐引①，一襲白衣好似謫仙入凡塵。

    柳兒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那不是王公子么？”

    沈晚似乎也察覺到那人，她拉著柳兒的寬袖，輕聲道：“我們走吧?！?/br>
    柳兒脫口道：“小姐不去見見王公子嗎？”

    沈晚腳步滯了滯，長睫垂斂掩飾她眸底的失措，“不見了，我們快走吧?！?/br>
    柳兒微微愣住，不疑與她跟著少女的步伐慢慢地走著。

    街市人流如織，繁鬧喧囂，月光若銀紗輕輕的披在橋梁憑欄。

    沈晚心如擂鼓她既想見青年一面，又覺得此時不該見，兩種情緒相互織纏縈繞心頭，她咬著銀牙還是想著不見為好。

    她若無其事地往前走，踏過長橋和行人摩肩接踵，孰料一時不察，走至半道不慎迎面撞到一名精壯男子。

    “眼瞎的東西，沒看到本大爺走路么?！?/br>
    沈晚略略福身，“公子莫要生氣，是我失禮。”

    男子不依不饒，吼聲如雷貫耳，“一句失禮就把本大爺打發(fā)了？你撞上了本大爺，不賠上幾百兩，甭想走?！?/br>
    他本想在責(zé)罵幾句，可看到少女月色下的容色，心生賊念，他又轉(zhuǎn)了話鋒道：“若是沒錢也無妨，去陪大爺喝幾杯?！?/br>
    沈晚黛眉輕蹙，冷聲道：“看來公子視國法為無物，不知是哪來的底氣？”

    她爹爹的藏書閣有一本大鄴律，共有一百條，她不說能背的滾瓜爛熟，卻記得其中第二十七條言明，凡于鬧市當(dāng)街調(diào)戲婦女，無論輕重都要責(zé)打五十大板，嚴(yán)重者發(fā)配充軍，再則斬首示眾。

    有此律，居于玉京的百姓自然不敢輕易放肆，哪怕是皇親貴胄，在天子腳下妄想藐視律法也得懲治。

    而眼前男子，似乎依仗著某位達(dá)官貴人。

    “那律法來堵我的嘴，姑娘還是真小本大爺，你知道本大爺是誰么？”男子抬手欲行不軌。

    沈晚敏捷地側(cè)身避開他，懶得與他糾纏，牽住柳兒的手?jǐn)D進(jìn)人群當(dāng)中。

    但那男子委實(shí)狂妄，大步一邁追了上來，并一把拽住少女的衣袂，只聞刺啦一聲絲帛撕裂。

    沈晚衣袂被男子扯破了，她暗道不好，臉色微微發(fā)白，正當(dāng)她忖度法子之時，男子突然倒地不起，再一眨眼他灰溜溜的跑了，不過不遠(yuǎn)處幾名尋街的錦衣衛(wèi)路過，想必那男子得關(guān)牢里待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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