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飛出兩三里，淺陌就追了上來，竟是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快。紫云劍已在剛才對淺陌的一擊中被毀，我只得伸手在懷中一頓亂掏，將數(shù)千年來搜羅的各種劇毒朝身后拋去。

    “爛臉了！”

    滿天毒霧之下，淺陌果然擋住了自己的臉。就在她停頓的片刻，我已帶著白逸在山峰下轉(zhuǎn)了回去，悄無聲息沒入山下的丹水中。

    要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里，只能幻出原身……罷了，既已將生命交付，又在乎什么原身不原身。

    我抱著白逸沉入深水處，將他往背上一背，便立即幻出原身朝上游游去。自姬文軒把我送進(jìn)煉丹爐那日后，這是我第一次主動在別人面前幻出原身。本以為白逸會驚訝，卻聽得他關(guān)切道：“原身……太危險了，把我……放下吧。”那語氣里絲毫沒有驚詫。

    “你……早就知道？”

    “烈火蓮那次……就知道了?！?/br>
    那語氣里有一絲得意，原來我藏在最深處的秘密，他也一直幫我守著。想想也是，那時候被騶吾傷得幾乎只剩一口氣了，全靠他將我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那樣的接觸與療傷，我的身份又如何能瞞住已經(jīng)仙的他。想到此處，我不禁有多了一絲感動，原來他對我保護(hù)，早在我知道之前。

    “謝謝……”

    沒有回應(yīng)，我回頭看去，只見他已經(jīng)昏迷了。

    “白逸！別睡！”

    還是沒有回應(yīng)。

    “你要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活著……”

    “你不死，我就活著……”

    “活……”

    “白逸！白逸！”

    再一次沒了回應(yīng)。

    “我現(xiàn)在就去死！”

    白逸還是沒有聲音，但他的手卻狠狠拽著我的皮毛。

    “你敢死，我立馬就去死！”

    我一邊加快了速度，一邊以自己的死要挾他，不讓他睡過去。大約行了半個時辰，我終于找到了曾在峚山住過的一個山洞，也是同小吾和清靈約好的地方。這處洞xue隱蔽，有三個出口，一個在深水底，一個在懸崖峭壁中，還有一個直通山頂，便于藏身也便于逃命。

    我背著白逸從深水底游入洞中，這洞口雖小里面卻很大，長滿了彩色的鐘乳石。我順著水道一直游入洞里的深潭，縱身往岸上一躍，化成人形的同時接過背后的白逸。此時的他雙眼緊閉、眉宇間盤旋著絲絲魔氣，已然暈了過去。我單手捏決，向他體內(nèi)灌輸靈力。玉色的靈力一縷一縷進(jìn)入他的體內(nèi)，卻如小溪流入干涸的大海，絲毫用處都沒有。

    “白逸，你一定要挺住！”

    我加大了力道，將更多的靈力灌注白逸的身體，然而他還是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我不禁怨怪自己為何這么弱，連救他都使不上勁。這種看著他的生命跡象逐漸消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太糟糕了。按照他現(xiàn)在的傷勢，怕是等不到小吾將內(nèi)丹帶回來。

    “白逸，你不許死！你聽見了沒有！”

    沒有回應(yīng)。

    “你要死，我就跟著你一起死！”

    還是沒有回應(yīng)。

    “白逸……你醒醒，白逸……白逸……”

    痛哭中，我心念電轉(zhuǎn)，突然想到一個辦法。

    我盤膝坐在白逸身前，將靈力在體內(nèi)運(yùn)行數(shù)周，然后雙手捻決，將內(nèi)丹一點(diǎn)點(diǎn)拔出體外。這種疼痛比拔出靈力時要疼數(shù)倍，感覺身體的每一處都在被撕裂。我不知道白逸剛才被拔內(nèi)丹的時候有多痛，我只知道自詡痛感已退化的我，此刻寧愿一頭撞死在這洞中，也不想承受這種痛苦。

    “啊——”

    在我極度的痛苦聲中，內(nèi)丹終于被□□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它，如玉般的淡青色，比我的靈力之色深一點(diǎn)，散發(fā)著微微光芒，比白逸的光華璀璨弱很多。

    “弱是弱些，總是有用的?！?/br>
    我虛弱地一笑，用指尖牽引內(nèi)丹將它引入白逸的口中。

    好了，他不會死了。

    我身子一軟趴在了白逸身上，實(shí)在太疼太累了，但我不敢睡去，只強(qiáng)打起精神守著他。

    “娘……大哥……不要……不要……”白逸好像在做惡夢，整個人都痛苦地蜷縮了起來。

    “白逸，白逸?！?/br>
    我伸手摸了摸白逸的額頭，刺骨的寒意瞬間透入我的掌心。

    “怎么這么涼?！?/br>
    我將外衫解開把白逸抱入懷中，一邊搓著他的身體，一邊給他唱著在人界聽的溫柔曲子。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bào)之……”

    在我的歌聲下，白逸的眉漸漸舒展，身體也恢復(fù)了些溫度。我卻有些支撐不住，失去內(nèi)丹和傷重疲憊，讓我不自覺合上了雙眼。然而就在我閉目的一瞬間，眼前光影晃動，一條蛇首六足的冉遺魚正張著血盆大口朝我們撲來……

    注：

    1、《山海經(jīng)·西山經(jīng)》：又西北四百二十里，曰【峚山】，其上多丹木，員葉而赤莖，黃華而赤實(shí)，其味如飴，食之不饑。丹水出焉，西流注于稷澤，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原沸沸湯湯，黃帝是食是饗。是生玄玉。玉膏所出，以灌丹木，丹木五歲，五色乃清，五味乃馨。黃帝乃取峚山之玉榮，而投之鐘山之陽。瑾瑜之玉為良，堅(jiān)粟精密，濁澤有而色。五色發(fā)作，以和柔剛。天地鬼神，是食是饗；君子服之，以御為祥。自峚山至于鐘山，四百六十里，其間盡澤也。是多奇鳥、怪獸、奇魚，皆異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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