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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無聲的證言在線閱讀 - 第228章 碧眼

第228章 碧眼

    山城,長南區(qū)以東的大山之中,有座美輪美奐的豪宅建在懸崖之上。

    男人靜坐茶室。

    聽到身后木門拉開的聲音,他放下茶盞,輕輕呼出一口熱氣,說:“和你講過多少回了,你現(xiàn)在的身份特殊,非必要別來我這,萬一讓人給看到了,影響不好?!?/br>
    來人放下兜帽,披散開堪堪過肩的花白短發(fā),隨后坐在男人的身后,一雙斗雞眼緊緊地盯著自己高聳的鼻尖。

    這是個長得很男性化的中年女子,招風(fēng)耳、深眼窩、高鼻梁、厚嘴唇,兩邊唇角還有一條條細(xì)密的溝壑,像是裂紋。

    男子緩緩點(diǎn)上一根雪茄,也不回身,亦不轉(zhuǎn)頭,便這么反手將雪茄遞給女子。

    她接過,抽兩口,搖頭:“味道不對?!?/br>
    “潮了。”男人說:“山城雨季太潮太濕,雪茄忘了收,只放一晚,它就潮了?!?/br>
    說完,他輕輕一笑,又給自己添上杯茶,接著說:“所以才給你抽,也虧你抽得出來?!?/br>
    “……”女子用力吐出一口濃煙,以此發(fā)泄自己的不滿,才說:“放心,這深山老林,沒人注意得到我過來?!?/br>
    “來得多了,也就注意到了?!蹦腥藫u頭,抿口茶,將杯盞不輕不重的叩在幾上,發(fā)出聲不脆不悶的輕響。

    女子收回目光,繼續(xù)盯著自己鼻尖,沉聲說:“施洋杰死了?!?/br>
    見男人沒有反應(yīng),她又補(bǔ)充說:“他綁架的那名醫(yī)生,安全的回了家?!?/br>
    “呵,糊涂!多此一舉?!蹦腥嗽u價道,但似乎并不以為意,依舊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說:“這缺牙巴最近昏招憑出啊?!?/br>
    “嗯。”女子點(diǎn)頭:“他危險了。”

    “他早就危險了。”男人說:“被你們盯上,要想辦法果斷脫身說不定還有機(jī)會,可他整這些幺蛾子出來,是怕自己死的不夠快么?”

    “不是我,是石羨玉?!迸诱J(rèn)真的說。

    男人第一次皺起眉:“又是這家伙……你就不能把他調(diào)走?”

    “調(diào)不走?!迸佑昧σЯ丝谘┣?,說:“動他要出大亂子?!?/br>
    “沒讓你動……”

    “調(diào)他也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關(guān)注?!迸诱f:“而且是只要表現(xiàn)出這個意圖,就會引起關(guān)注,最終還調(diào)不走?!?/br>
    “麻煩?!蹦腥撕咭宦暎骸拔也慌滤竺孢@幫人……凡是被他們盯上的,這四年來沒有一個能脫身。不管能量多大,隱藏的多深,統(tǒng)統(tǒng)都沒好下場?!?/br>
    “是啊,更別說又來了個蘇平,更麻煩?!迸诱f。

    男人沉默幾秒,又輕笑起來:“先不說他們。倒是你,能耐了啊,敢打斷我的話了?!?/br>
    女子無聲的抽著雪茄。

    男人笑容漸漸收斂:“你越來越無趣了?!?/br>
    還是沒等到回應(yīng),他搖頭,接著說:“缺牙巴的問題很大,得想想辦法,幫他解決才行?!?/br>
    女子詫異了:“解決?說實(shí)話,這很難辦,石羨玉不是好糊弄的,還有個抓著一點(diǎn)點(diǎn)線索就敢孤注一擲的賭棍齊宏宇,我覺得……”

    “你大概是誤解了我的意思?!蹦腥酥腹?jié)叩了叩茶幾:“我說的不是缺牙巴惹出的問題,而是缺牙巴這個問題?!?/br>
    女子微微動容,隨后又露出了然的神色。

    這才符合她對他的一貫認(rèn)識,刻薄寡恩,冷漠無情。

    男人又說:“你要盯緊點(diǎn),在他失去價值之前,或者變故發(fā)生之前,抓緊時間把他給解決掉。”

    女子看著手上的雪茄,問道:“處理掉缺牙巴,會不會引起上頭注意?”

    “你問我?。俊蹦腥朔磫枺骸疤锰枚壘瘎?wù)專員,你問我啊?”

    “……”女子悶聲三五秒,說:“一定會?!?/br>
    “對啊?!蹦腥苏f:“所以必須要做干凈,處理掉他后,你至少得想辦法保證一星期內(nèi)捂著不走漏半點(diǎn)消息——注意,不是他沒了的消息,是他離開山城的消息。至于他的尸體,你要保證永遠(yuǎn)不能被人查到?!?/br>
    女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偽造他逃出山城的假象?而且,還得我們處理掉他至少一星期后,才能放出他逃出國的假消息?”

    “是逃出國?!蹦腥藦?qiáng)調(diào):“還要格外注意,以石羨玉的情報網(wǎng)和齊宏宇的‘小心眼’,絕不會輕易相信,必須做的好一點(diǎn),真一點(diǎn)?!?/br>
    “明白了?!迸诱f:“我會弄一個‘缺牙巴’登機(jī)出國的?!?/br>
    “既然是逃出去,處于謹(jǐn)慎,缺牙巴一定會偽造身份,偽造護(hù)照,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迸狱c(diǎn)頭,又為難道:“但……不容易?!?/br>
    “容易就沒必要交給你了?!?/br>
    “我說的不是這件事不容易?!迸诱f:“缺牙巴也跟了你二十年,隨你從無到有,陪你披荊斬棘,就這么處理掉,別人會寒心?!?/br>
    男子早已收斂起的微笑又再次放了出來,柔聲說:“所以他出國的事,不僅對外,對內(nèi)也一樣。所以這事只能交給你去辦,除了你和我自己,我誰也信不過?!?/br>
    “明白了?!迸悠缪┣?,站起身:“我這就去辦?!?/br>
    “走的時候小心點(diǎn)?!?/br>
    “嗯。”

    聽到身后傳來推拉木門開合的聲音依次響起,男人再次搖頭失笑,抬手繼續(xù)沏茶。

    兩壺茶下肚,門再次開啟,有名西裝男脫去皮鞋,踏入其中,走到男人身后,低著頭說:“老板,七太太走了?!?/br>
    男人仍然保持微笑,端杯喝茶。

    西裝男補(bǔ)充說:“兄弟們都看過,沒有尾巴跟著夫人,安全。”

    “嗯?!蹦腥嘶貞?yīng):“阿豹啊,我記得你的膽子一向特別大。”

    “所以我叫阿豹?!蔽餮b男認(rèn)真的說。

    男人問:“那你有沒膽子殺警察?”

    “石羨玉和齊宏宇嗎?”

    “不不不,他們不能動?!蹦腥苏f:“就算你做的再干凈,他們死的再合理,在這關(guān)頭沒了,石羨玉背后的人一定會多想,麻煩。”

    “那是誰?”

    “級別很高,敢嗎?”

    “多高?”西裝男問。

    “白襯衣,二級警務(wù)專員。”

    西裝男瞳孔驟擴(kuò)。

    “敢嗎?”男人問。

    咬咬牙后,西裝男說:“敢!”

    “你會死。”男人補(bǔ)充說:“一定會,我都救不了你?!?/br>
    西裝男嗯一聲,答:“車禍,路人和司機(jī)同時喪命,加上她目前和這一系列的事都沒關(guān)系,她不負(fù)責(zé)查,這樣才不會引人懷疑,我懂的?!?/br>
    說完后,他抬起頭,盯著男人的后腦勺,再次開口:“老板,我只有兩個請求?!?/br>
    “你曉得的,我對自己人一向不錯?!蹦腥诵Σ[瞇的問:“說說看?”

    “第一個,哪天石羨玉死了,請安排人幫我燒點(diǎn)紙錢,告訴我一聲?!?/br>
    “沒有問題?!蹦腥诵Φ母_懷了:“另一個呢?”

    阿豹說:“給我一瓶酒,喝了好上路?!?/br>
    “懂事!”男人站起身,捏著杯盞緩緩走到小陽臺,看著懸崖外的山景,說:“你知道的,我愛藏酒,但從來不喝。”

    阿豹再次低下頭,沒有接話。

    男人繼續(xù)說:“自己去拿吧,看中了,拿走就是,多拿幾瓶也不打緊。”

    阿豹這才咧嘴笑道:“謝謝老板?!?/br>
    “去之前,先找岳醫(yī)生?!蹦腥擞终f:“給你們家留個后,對你死去的老爸也有個交代。”

    阿豹濃眉一挑,再次用力低頭:“謝謝老板?!?/br>
    “再幫我打個電話回國內(nèi)。”男人說:“查查那盒雪茄是誰打開的,把他送去塞拉利昂挖鉆石去?!?/br>
    “明白。”

    “不,你不明白?!蹦腥私K于回過身,碧綠的雙眼盯著眼前昂藏七尺的高大漢子,強(qiáng)調(diào)道:“你要說清楚,是讓他去挖鉆石,不是去負(fù)責(zé)鉆石礦。”

    “好的。”

    “去吧?!?/br>
    目送阿豹離開,男人再次回過身,半倚在木欄上,望著懸崖之下的山景。

    隨后,他手指輕輕一彈,伴隨了他數(shù)年,陪他品評過無數(shù)香茗的茶盞,便落下了萬丈深淵。

    ……

    傍晚。

    經(jīng)改裝過的訊問車內(nèi)。

    齊宏宇和石羨玉并排而坐,當(dāng)著嫌疑人的面,不慌不忙的整理著收集而來的各項手寫資料。

    嫌疑人落網(wǎng)至今,已經(jīng)過了兩個鐘,他始終一言不發(fā),低著頭坐在那兒。

    但包括他的名字在內(nèi),各項信息,早已為警方所知。

    此時此刻,齊宏宇就捏著他曾經(jīng)的判決書、執(zhí)行通知書、入監(jiān)登記表,以及歷次減刑裁定書,和在監(jiān)二十二年的完整計分臺賬。

    沒錯,他是名刑釋人員,曾因暴力搶劫自己姨夫至姨夫受傷死亡而獲刑死緩,年初才出獄。

    他家境貧困,父母年事已高,且因所犯的罪,與家里親戚關(guān)系極差,因而出獄時還被列為了重點(diǎn)刑釋人員及幫扶對象,并認(rèn)定他有較大的再犯風(fēng)險。

    ——當(dāng)然,這種重點(diǎn)人員的比例其實(shí)很高,懂的都懂。

    說實(shí)話,石羨玉能弄來這份檔案他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竟然能這么快弄到手。

    又過了十多分鐘,石羨玉側(cè)目看向齊宏宇,問道:“差不多了吧?”

    齊宏宇合上那一疊資料,點(diǎn)頭。

    石羨玉便叩叩桌面,看向?qū)γ娴南右扇耍骸霸S經(jīng)朝,兩個多鐘了,你沒有一點(diǎn)想說的嗎?看你見著槍口時的瓜慫樣,不像是很剛的人啊。”

    嫌疑人許經(jīng)朝抬起頭:“你不問我怎么知道要說什么?”

    “喲呵,行,我問。”石羨玉點(diǎn)點(diǎn)頭:“你在監(jiān)獄里待了二十二年?出獄后有何感想?”

    許經(jīng)朝有些不爽了:“你問這個干嘛?”

    “我看資料,你在里頭表現(xiàn)還不錯,挺積極的?!笔w玉說:“想方設(shè)法減刑出來,沒半年就又要回去了,一點(diǎn)感想都沒有么?”

    許經(jīng)朝干脆別過頭去,重重的哼了一聲。

    看他表現(xiàn)齊宏宇就了然了。他并不情愿回去,與那些釋放后自認(rèn)為走投無路,因而故意犯罪回去的個別再犯有本質(zhì)區(qū)別。

    “不是毫無感觸嘛。”石羨玉嘬著牙花子說:“看來這二十多年的生活對你來說難受的很?!?/br>
    “你去待待看舒不舒服?”許經(jīng)朝徹底不耐了。

    石羨玉臉色也嚴(yán)肅了下來:“既然不舒服,那你還這副態(tài)度?你也算有經(jīng)驗(yàn)了,應(yīng)該曉得,你現(xiàn)在招或不招,態(tài)度好或不好,很大程度上決定你要在里頭待多久。”

    “我又沒犯罪,為什么要在里頭待?”許經(jīng)朝梗著脖子說道:“你們自己說說,我犯了什么罪?”

    “喲,選擇狡辯吶?倒是不意外?!笔w玉抬手指著齊宏宇左肩:“曉得這是啥不?執(zhí)法記錄儀,你在里頭應(yīng)該也能看到,知曉用途。你剛拿著匕首想襲擊這位警官的舉動,被拍的一清二楚,容不得你抵賴。”

    “我只是想打個招呼?!痹S經(jīng)朝說道:“這就是水果刀而已,又不是什么管制刀具。你說我襲擊警察,那他受傷了嗎?”

    石羨玉點(diǎn)點(diǎn)頭,評價他道:“是個無賴?!?/br>
    “他既然沒受傷,怎么能說我襲擊他?我……”

    “行了,既遂和未遂的區(qū)別,你應(yīng)該懂,我懶得和你多說?!笔w玉打斷他道:“你硬覺得自己沒襲擊,那你就這么覺得下去吧,反正除了加重你的刑罰,不會有任何影響?!?/br>
    許經(jīng)朝不接話,也不曉得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石羨玉又問:“你解釋解釋,身上的血哪來的?”

    “雞血,我殺雞了。”

    齊宏宇抽出一張鑒定報告,遞給他,并說:“對從你身上、衣服上提取到的血跡做fob人血斑確證測試,結(jié)果為陽性,你身上的是人血。”

    許經(jīng)朝眼珠子一轉(zhuǎn):“哦,那可能是我鼻血。監(jiān)獄里待久了,一直都沒瀉火,憋得慌,鼻血留的比較多?!?/br>
    齊宏宇再次默默抽出一張鑒定報告。

    許經(jīng)朝瞟了報告一眼,說:“看不懂?!?/br>
    “那我跟你講學(xué)名你也聽不懂。”齊宏宇淡淡的說:“你理解為是dna特征點(diǎn)片段快速檢驗(yàn)就行了。簡單的說,你身上的血,是施洋杰的?!?/br>
    “施洋杰是誰?沒聽過這名字。”

    “就是死的那人。”石羨玉接過話,又打量了他幾眼,嘖嘖有聲:“說實(shí)話啊,狡辯抵賴的嫌疑人我見的多了,但像你這么低級的還真就你一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