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照慣例問一句：“好東西要先給誰吃？”

    “先給制作東西的人吃，因?yàn)槭撬趧趧?，我們才能吃上食物。勞動人民最辛苦，也最偉大！”三個小孩已經(jīng)倒背如流。

    “那第二給誰吃？”

    “給長輩吃。”

    宋禾成就感滿滿：“回答真好，那現(xiàn)在該咋辦？”

    米寶最先舉手：“先送一些包子給張奶奶和宋姑姑！”

    “答對了！來，大娃和米寶一起把這些包子送到張奶奶家去?！彼魏贪研◆せw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交給大娃，“路上小心點(diǎn)，送完趕緊回來?！?/br>
    “知道啦?！?/br>
    壓根不需要宋禾的叮囑，鍋里第二籠包子還沒熟，兄弟兩人便牽著手一同回來了。

    “咋樣，張奶奶說啥沒？”

    大娃十分機(jī)智：“我放下包子就跑啦，張奶奶追不上我倆。”

    “那路上有人問你們拿的是啥沒？”

    米寶笑嘻嘻：“問啦，我說是韭菜包子?！?/br>
    宋禾贊賞的看了他倆一眼，小小年紀(jì)這四兩撥千斤的功夫深得她真?zhèn)?，不愧是她宋禾的弟弟?/br>
    ——

    李隊長家。

    宋寧玉看著桌上的包子就rou疼，等咬一口，看到里頭的餡料后那是心臟抽抽疼，氣差點(diǎn)就沒緩上來！

    “啥，啥條件啊這是？”她從來就沒吃過這么闊的包子。

    張秀娟倒是越吃越滿意，打定主意以后要把小禾當(dāng)親孫女看待。

    就是大妞以后都不曉得有沒有這么好的包子給她吃呢？

    “強(qiáng)子，你啥時候去山上下兩個套，逮只兔子還是野雞給小禾家送過去。”接著轉(zhuǎn)頭吩咐二兒子，緊接著又看向小兒子：“小禾家不是還缺張床嗎？大壯你找個時間給人家打出來，錢就別收?！?/br>
    話剛說完，宋寧玉胸前那口氣立刻就順了。

    張秀娟余光看到兒媳婦那樣，大口咬包子，心中悄悄翻個白眼，德行！

    天氣漸漸寒冷。

    吃過晚飯后，出門閑聊的村民都沒在外頭待太久，聊大半小時的天便被凍得抖腳叉腰哈氣，吸著鼻涕回到家中。

    房間內(nèi)，張秀娟坐在椅子上泡腳，舒服得眼睛都要瞇起。

    “哎老李，你真就不能通融通融，讓小禾當(dāng)這個老師？”

    李隊長放下手中的書沒好氣看她一眼，“凈說這種瞎話?！?/br>
    張秀娟悠悠嘆口氣：“唉，小禾那閨女是真的好。你給她三分她還你五分，我活這么久了，這樣式的人可沒見著多少。

    這兩年，誰家會把這么好的包子給出去？也別說她是年紀(jì)小不會持家，人家可不傻。

    說句不好聽的，小禾剛來那天我還真有點(diǎn)防著她們姐弟四個。大壯媳婦沒說定，咱家房子不夠多，生怕她住在咱家?，F(xiàn)在想想心里真有些后悔，覺著一張老臉有點(diǎn)臊的慌?！?/br>
    多好的孩子呢！

    見過大風(fēng)大浪的張秀娟，就這么猝不及防地被宋禾的幾個鹵rou包子感動到。

    只有她自己知道，當(dāng)時她眼淚都快留下來了，她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包子。

    李隊長久久沒說話，手上的本子一頁一頁緩慢翻動。

    等張秀娟泡完腳倒完水準(zhǔn)備躺下睡覺時，他才合上書本：“你別cao心，我估摸著明天也是小禾票數(shù)高。小禾她不像一般的鄉(xiāng)下姑娘，我都好奇親家是怎么養(yǎng)的，她做啥事心中有都成算，關(guān)鍵眼界寬，有時比咱家強(qiáng)子更像個大人?！?/br>
    皮實(shí)的閨女、懂事的閨女、說話做事有條理的閨女他都見過，可就是小禾這種姑娘李隊長是頭一回見。

    這一整個李家村，原先只有一個樹皮爺能跟他聊的來。不管是說報紙上的新聞，還是政府下發(fā)的政策，兩人都能接得上幾句話。

    可不久前他發(fā)現(xiàn)小禾也行，給她一張報紙，她都能讀懂里頭深層的原因，這真厲害了。

    能看懂報紙的人，那就是個文化人。

    能看懂報紙里藏著的意思的人，那就是有思想的人。

    還有寧玉從小禾家?guī)Щ貋淼恼n本，他剛剛才全部看完，現(xiàn)在心中震撼極大。

    這是中學(xué)還沒讀完的學(xué)生能寫出來的嗎？

    李隊長忍不住再度翻開手上的本子，長嘆一聲氣。

    “哎！”

    可惜啊，可惜小禾這會兒沒法去讀書。有機(jī)會他還真想送這閨女去讀書。

    第二日清晨，遠(yuǎn)方天際處露出魚肚白之時，宋禾從睡夢中醒來。

    因?yàn)榻袢沼写笫?，所以她昨晚睡得特別早，從被窩起來便神清氣爽的。

    起床洗漱后，宋禾把頭發(fā)分成兩股，扎成當(dāng)下最流行的辮子。

    又特意換上一身衣柜里最齊整的衣服，對著水盆不停練習(xí)微笑的幅度。

    今日的早飯，她也選擇沒有味道的地瓜粥。吃完后還需漱漱口，以保證自己牙縫里沒有沾著奇奇怪怪的東西。

    三個娃看呆在門口，宋禾轉(zhuǎn)頭瞄一眼：“咋，沒看過人照鏡子呢？”

    荷花相貌長得很清秀，大小算個小美女。只不過因?yàn)榇蟀肽甑陌ゐI以及逃荒，變得有些黑瘦黑瘦的。但是宋禾十分有自信自己能養(yǎng)回來，這個身體年輕著呢！

    其他兩人都不講話，唯有大娃耿直的搖搖頭，來一句：“沒看jiejie這么正經(jīng)過?！?/br>
    宋禾：“……”

    好的大娃，我知道你又皮癢癢了呢。

    李家村正在做準(zhǔn)備的可不止宋禾一家，不管是家里有娃娃的，還是有準(zhǔn)備應(yīng)聘老師的，都異常激動。恨不得時間立刻到九點(diǎn)半，又恨不得永遠(yuǎn)不要到九點(diǎn)半。

    宋寧玉今早起來后心就緊緊繃著，快快吃完早飯，牽著大妞來到宋禾家。

    “小禾，你準(zhǔn)備的咋樣??？今天千萬別害怕，有姑在呢?！彼话炎プ∷魏痰氖植煌Ｄ﹃?。

    “姑我不緊張，真的。”

    宋禾心想倒是您看起來比較緊張。

    “哎，沒當(dāng)上這個老師也沒啥事兒。你有文化，你隊長爺爺說不準(zhǔn)會讓你去當(dāng)計分員?！彼螌幱窬o張得坐都坐不住，只能通過安慰宋禾來安慰自己。

    宋禾愣住，心中一動，好奇問：“計分員？這要下地干活不？”

    “當(dāng)然，七個公分，但是輕松多了！”

    宋禾：算了，那告辭！她還是好好準(zhǔn)備當(dāng)幼師吧。

    時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逼近，四個小孩一點(diǎn)都不懂得大人的愁苦，圍在一起笑哈哈地分話梅糖。

    突然，小妹抬頭：“jiejie，時間到了?！?/br>
    宋禾秒懂，立刻喝口水上趟廁所，帶著幾個小孩出門。

    曬谷場上已聚集很多人，村民們都自覺站在邊緣，而中心的地方擺了一個隊長特意找公社拿回來的黑板。

    說實(shí)話，宋禾還真頭一回遇到這么大陣仗的“公開課”，心里要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甚至比她當(dāng)初錄下上課視頻，傳到字母站上去時還緊張。

    因?yàn)樽酪芜€沒制作完成，所以只能席地而坐。

    曬谷場被幾位老人掃的十分干凈，家長抓住自己的娃娃不讓亂跑，就等著上課時間到把娃娃推到地上坐下。

    不過今天的娃娃們乖巧得有些不正常，特別是一雙雙帶著滿滿渴望的眼睛還緊緊盯著宋禾。

    這是咋回事兒？

    家里沒有適齡娃娃的村民們納悶極了，就連最皮的狗娃子和四花都聽話溫順地站在父母旁邊。

    “叮叮?！?/br>
    時間一到，李隊長把鑼敲三下，“報名的都來抽簽，按照抽簽順序給娃娃們講課?！?/br>
    說完，宋寧玉趕緊推著宋禾往前去，“荷花咱不怕，不怕喔！”

    宋禾：姑是我真不怕。

    報名的人很多，宋禾粗粗一數(shù)得有十三四個，而且因?yàn)槔铌犻L并沒有規(guī)定性別，所以里頭還有五個男生。

    她對這些人也只是熟悉到能叫出他們名字，知道他們家在哪個方向的程度，至于文化狀況就不曉得了。

    “抽的多少？”

    宋禾剛從人堆中擠出來，宋寧玉就快速湊上前。

    “8！”宋寧玉長舒一口氣，“這數(shù)字好，就在中間！”

    宋禾也覺得。不過數(shù)字就那些，總有幾個倒霉蛋抽到前三。

    于是，就發(fā)生以下這一幕——

    “我、我不去了，伯父我退出！”一號姑娘通紅著臉，快滴血了都。

    她是李隊長的堂侄女，本家小輩這樣慫，李隊長臉都黑了。

    “曉露，上來！”

    “我棄權(quán)，嗚嗚我不行！”她窘迫得發(fā)出哭腔，躲在母親身后。

    李隊長深吸一口氣：“二號！”

    二號是個男生。

    巧了嘿，他也是李隊長堂侄子。

    話說到這兒，就得提一下李隊長的奶奶，生了六兒兩女并且個個養(yǎng)大的女人。

    經(jīng)過子生孫，孫又生子的代代傳承，所以李隊長這一脈人數(shù)可真不算少。

    當(dāng)年李隊長當(dāng)選隊長，那可是高票當(dāng)選！

    然而這位堂侄子還不如堂侄女呢，瞧著前邊的一號棄權(quán)，他倒是直接跑了。

    家里人追在后頭破口大罵，一眾村民齊齊發(fā)笑。

    “李鋼鐵跑了哈哈哈哈哈，你們瞧瞧鋼鐵他爹，呦呦呦還拿鞋底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