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又測了幾題，發(fā)現(xiàn)剛剛舟舟的正確并非偶然后，心中無比激動。

    確實是個人才啊。

    沒有接觸過專業(yè)訓(xùn)練，可卻無師自通了各種運(yùn)算方法。

    這能是老師教給她的嗎？

    肯定不是，這得是自己迷迷糊糊領(lǐng)悟出來的。

    馬大洪目光灼熱，緊緊盯著舟舟看。

    舟舟感受到后，不自覺地往宋禾方向挪了挪，靠在宋禾身上。

    馬大洪突然問：“宋同志，你剛才說她要是有算盤，還能算得更快一些？”

    宋禾點點頭，然后把掛在墻上的算盤取了下來，給舟舟摸摸，熟悉熟悉。

    馬大洪沖小王點點頭，小王繼續(xù)測試。

    太陽漸漸升至頭頂，微風(fēng)一陣一陣吹著，將窗外的樹枝吹得搖擺。

    即使將門窗關(guān)上，依然有小孩兒的聲音不時傳了進(jìn)來。

    舟舟mama很是緊張，生怕這些小孩兒的聲音會影響到舟舟。

    只見小王話音剛起，舟舟的算盤也隨之撥動。

    “噼里啪啦——”

    一連串的算盤聲在空曠的教室中響起，速度由慢到快，聽得人心中越加緊張。

    舟舟mama心臟簡直要提到嗓子眼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舟舟。

    她兩只手握成拳頭，手指漸漸泛白，那一聲聲算盤聲，仿佛是敲在她的心上。

    “噗通、噗通、噗通……”

    她心臟狂跳。

    “啪嗒”一聲，算盤停止。

    似乎有陣陣回聲在教室中傳播著。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舟舟臉上，甚至連呼吸在這一瞬間都暫停了。

    舟舟mama不由得緩緩起身，眼神緊緊凝望著舟舟。

    在一雙雙殷切地目光中，舟舟臉色未變，脫口而出說道：“256，是256?！?/br>
    小王多問一句：“確定嗎？”

    所有人的心緊緊揪起，特別是舟舟mama，嘴巴張了張，想讓舟舟改口，想讓她再想一想。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舟舟就點頭了。

    她毫不遲疑：“就是256。”

    小王長長舒了一口氣，身上緊張得都出了汗，不由得靠在椅背上。

    馬大洪在此刻也露出笑容來，忍不住拍了拍紀(jì)懷仁：“我當(dāng)時寫信給你，讓你先替我看看來著，你還非不信！”

    昨兒他找到老紀(jì)，老紀(jì)還說啥來著？

    他說：沒那么多天才！

    還朝他炫耀，說自己也發(fā)現(xiàn)了一位天才。

    馬大洪嘿嘿笑：“請我吃飯，這幾日你請我吃飯！”

    說完，目光炯炯地盯著舟舟看。

    難得啊，都測了一個多小時了，小姑娘腦袋瓜子還不會累，到最后腦袋依舊轉(zhuǎn)得那么快。

    他心中不禁點點頭，想著這種人才得收到部隊里去，然后從小培養(yǎng)。

    想著，又把目光望向舟舟mama。

    馬大洪欣喜道：“舟舟家長，我們坐下談一談?！?/br>
    宋禾識趣地牽著舟舟起身，往門口走去。

    “等等！”

    紀(jì)懷仁突然叫住，他從口袋掏出三個糖出來，起身把糖放在舟舟的小口袋中。

    舟舟立刻喜笑顏開。

    眼神在這一刻仿佛煥發(fā)出光彩。

    紀(jì)懷仁摸摸她頭發(fā)，輕嘆道：“也是個小孩子呢?！?/br>
    再孤僻，再不愛說話，還是小孩心性。

    舟舟很高興，她知道這糖很好吃，這會兒嘴巴中還香香甜甜的。

    出門后，舟舟牢牢牽著宋禾的手不放，仰著頭小聲問：“小禾老師，mama在干什么呢？”

    宋禾思考一下，帶著她坐在一條長木椅上：“mama啊，大約在解決你的人生大事吧?！?/br>
    不出意外的話，一個編制的工作應(yīng)該是沒跑了。未來，大概能過得比當(dāng)下大部分人還要好。

    稀缺人才在哪兒都是受歡迎的，像舟舟這種，在當(dāng)下甚至能當(dāng)計算機(jī)使用。

    微風(fēng)將地上落葉吹得卷起，卷到半空中飛舞著，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

    周圍有些安靜，就在宋禾以為舟舟又要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時，舟舟突然出聲。

    她有些羞澀，輕輕問：“那，我剛剛表現(xiàn)得很好嗎？”

    她雖然看不到，但卻能感受到別人望向她的目光，那是小禾老師曾說過的贊美的目光。

    “當(dāng)然！”

    宋禾豎起個大拇指，然后牽起舟舟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拇指上。

    “看看，這個就是夸你好棒的意思！”

    “剛剛好多人，都在對你擺出大拇指呢！”

    舟舟開心了，開心得不禁左右搖擺，小腿垂在半空中晃悠著。

    她情緒難得這么外漏，舟舟這樣的孩子，更加需要外界對她的鼓勵與夸獎。

    *

    教室中。

    不出宋禾所料，馬大洪開出豐厚的條件。

    特殊人才要特殊對待，舟舟這種年齡的小孩進(jìn)入部隊后肯定會受到大約束，肯定得剝奪了她可貴的童年玩耍生活。

    所以，報酬肯定是要給足的。

    他和藹對舟舟mama道：“舟舟小朋友情況特殊，再加上她年齡小，所以進(jìn)了部隊后，你們父母也可以跟去?！?/br>
    舟舟mama有些手足無措：“去、去部隊??？”

    馬大洪解釋：“準(zhǔn)確來說是學(xué)校，但是是軍校。到時候有專業(yè)的老師教舟舟學(xué)習(xí)。軍校環(huán)境良好，有宿舍有食堂，除了環(huán)境封閉一些沒有其他缺點?！?/br>
    舟舟mama原本以為他們是要支助舟舟上學(xué)的，對于這件事兒她想都不敢想。

    她心慌意亂，想想道：“能不能把我丈夫也叫來，他廠子不遠(yuǎn)，來得很快。這么大的事兒，我一個人不能決定?！?/br>
    馬大洪像是恍然大悟一樣：“是我的問題，這種事理應(yīng)父母都在場。”

    沒等他吩咐，紀(jì)懷仁旁邊的勤務(wù)兵就走了過來，問清楚地址和名字后便向宋禾借了自行車，匆匆往廠子趕了過去。

    舟舟爸爸聽到門衛(wèi)通知他，說門口有個軍人找他時，他還愣了愣。

    等曉得自家閨女被部隊注意到，又通過測試后，更是呆若木雞。

    他傻眼了，萬萬沒想到閨女的算數(shù)這么厲害。

    什么心算，什么珠心算，他壓根就沒怎么聽說過。

    兩人很快又回到幼兒園，舟舟爸爸一瘸一拐的，匆匆趕到教室中去。

    他腿腳不方便，可在這一刻走得卻比旁邊的勤務(wù)兵還要快。

    舟舟mama一看到丈夫來，仿佛松了一口氣，求助似地看著丈夫。

    “咋回事兒??？”

    他心如擂鼓。

    等舟舟爸爸向妻子搞清楚情況后，眼眶突然熱了。

    “哎哎哎！”馬大洪喝口水，發(fā)現(xiàn)對面這人眼淚都快流出來，趕快安慰：“男子漢大丈夫別哭啊，你妻子還在旁邊呢?！?/br>
    舟舟爸爸雙手捂著臉，發(fā)出悶悶的嗚咽聲，不停點頭。

    他捂著嘴巴嚎啕大哭，眼淚就順著手指縫流了出來。

    多年來的壓力，多年來的擔(dān)憂，在這一刻仿佛釋放出來！

    等他哭夠了后，用袖子擦擦臉，不好意思道：“我沒忍住，我太高興了，我家舟舟這種情況……”他說著又話音哽咽，“這種情況下，能有這種境遇，我很高興?！?/br>
    是他們把舟舟帶到這個世界上的，舟舟眼睛恐怕也是因為他們才失明的。

    街坊鄰居都說讓他們把舟舟放鄉(xiāng)下，給老家人養(yǎng)，讓他們再生一個好的孩子。

    可這怎么行呢？

    萬一之后還是像舟舟這種孩子呢？

    他們夫妻深思熟慮后，做好了養(yǎng)舟舟一輩子的準(zhǔn)備。

    他們也知道，要養(yǎng)一個失明的孩子，要花費多少精力。

    擔(dān)心舟舟未來的生活，他們夫妻生活十分節(jié)省，平時一分錢摳兩半花。

    而且其他小孩有的東西，他們也得給舟舟。其他小孩去上學(xué)，他們也得送舟舟去上學(xué)。

    但他心中依舊惶恐不安，等舟舟長大后，等他們老了后，死了后，舟舟又該怎么辦？

    他想了好幾年，都想不出解決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