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

    于是，她親吻上去。

    從小到大，她早已無比熟練，該如何去激起男人的欲望。

    沉悶的聲音自床畔傳來，是他的刀被春容踢到地上。

    綁帶一條條解開，衣衫一件件褪下，她將他按住，脊背緊貼著墻壁。她看到他眼中的不可置信，但又如何？倘若他要?dú)⑺缫褜y子備好。

    更漏點(diǎn)滴，日漸升起。

    分明曾無數(shù)個(gè)日夜間，無數(shù)次繡榻上，令她無數(shù)次厭煩疲倦，敷衍地發(fā)出一腔一調(diào)。

    但這一次，她覺出樂趣。覺出喜悅。覺出一切由衷。

    她知道他像孩童一樣青澀稚嫩，她也知道她應(yīng)該說些動(dòng)人情話。

    但什么都沒有。

    碰觸顛倒之間，他無師自通破了戒，她用肢體肌膚將話說盡。

    她抓緊一切能夠抓緊的。只怕一切自從流逝，只怕僅是一枕黃粱，來日無痕夢醒，再無回頭之路。

    他是她離開軟玉樓的轎子。腳下的路崎嶇坎坷，無盡顛簸。他讓她五臟六腑移了位，肝腸寸寸折。卻是歡愉難耐，心攀極樂。

    他也是她江海寄余生的小舟。帶她在浪中沉浮。船下驚濤，船上驟雨，身如浮萍逐風(fēng)波去。神思飄忽游離，終有歸處。

    她渴求他帶她去往歸處。

    無論歸處是何處。

    第30章 心緒絞

    棗香，紅豆甜。

    她從恍惚中醒來，被甜香緊緊包裹，仿佛躺在云間，飄飄然不知今夕何夕。一團(tuán)糯云掛上雙唇，些許積雨瀝下，濕潤了唇齒喉嚨。一日一夜未飲水，三兩滴雨露潤下，便是久旱逢甘霖。

    云向內(nèi)推，她輕咬一口，紅豆與紅棗的香氣頓時(shí)滿溢。

    棗泥紅豆沙餡元宵。

    祝眠噙了一顆填喂過來。一顆元宵吃完，她精神頭好了許多，卻仍神游天外，心中空落落。到小趙替她擦身，端來湯藥，她才恍然驚覺，絞著她許久的人已不在了。

    她本該十分熟悉。

    ——一夢醒來，枕邊空空，昨夜的客早已穿戴完整，將不堪與污穢盡數(shù)留下，衣衫鮮麗地走在大街上。

    但卻又十分陌生。

    往日她從不會(huì)回想，從不會(huì)遺憾?？伤z憾些什么，她道不明的。

    下床換衣時(shí)，她才發(fā)下，那只黑布鞋還套在腳上，滑稽可笑。

    “祝公子說：去去就回?！毙≮w滿心歡喜地替春容換衣，比起前幾日的失魂落魄，姑娘今日狀態(tài)好了許多。她本以為春容傷了人，撞了邪風(fēng)，還去求宦娘請法師來驅(qū)邪，卻被數(shù)落一通。但祝公子一來，姑娘便全好了。因而一見春容出神，她便趕忙在旁提醒著。

    “去去就回？”春容發(fā)呆片刻，耳畔響起他開口時(shí)話音尾端總帶著的細(xì)微水音，繼而雙頰微紅。

    梳了髻，勻了妝，換好衣裳，又是那似煙雨霏霏下的溫婉佳人。換鞋時(shí)，小趙卻犯了難。腳上層層包扎，尋常鞋子定是套不進(jìn)去，可這只黑布鞋是男人樣式，丑極了，與春容這身衣裳打扮太不匹配。

    “收起來吧?！贝喝菘闯鲂≮w的猶豫，褪下鞋子。

    這只鞋子確實(shí)不宜穿著。

    軟玉樓已起笙歌，春容聽著門外琴音，試圖靜下心來。其實(shí)她的心一直很靜，只是靜得太過，便猶似心亂如焚。

    “阿燕怎樣了？”她試圖撿起頭緒，稍捋一捋。

    “姑娘怎么突然問起阿燕？”小趙有些疑惑，有些艷羨道，“阿燕好福氣，有客人花二十兩銀子替她贖了身，昨夜一頂小紅花轎抬走了?！?/br>
    小屋內(nèi)交疊的男女尸身，她不會(huì)看錯(cuò)，是阿燕和血閻羅。

    公子瞬私下見她，用阿燕與血閻羅作掩護(hù)，又怕走漏風(fēng)聲，所以殺人滅口。他們將血閻羅的死栽在她手上，又謊稱阿燕被人贖買走了。于是那日在小屋內(nèi)，被血閻羅□□踐踏的人變成了她。血閻羅與沈掠光合謀劫走謝華君十萬金，她本就猜測是得公子瞬指使，如今又得了佐證。

    十二年前林府滅門慘案后，謝堯始終不曾放棄追查幕后真兇，因林謝二人曾是至交好友，情同手足。而那位木公子是林瞬遺孤，卻要大費(fèi)周章地設(shè)計(jì)敗壞謝堯名聲。名門之后，不顧雙手染血墮入深淵，也要一意孤行，多半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以致萬劫不復(fù)。

    她曾與謝堯有過一面之緣，又曾與謝夫人同車談心，即便相處短暫，但她不相信謝堯是幕后主使賊喊捉賊。

    十二年前，祝眠曾在林府附近出沒，謝堯不僅未向他發(fā)難，甚至花錢買刀請他出手。

    祝眠。

    他十二年前是多大年紀(jì)？

    那時(shí)他的刀，便如今時(shí)這般快嗎？

    刀。

    她忽然想起，林瞬是用刀的好手，剛烈無比的環(huán)首刀曾獨(dú)步江湖。祝眠從刀口下救下謝華君，換來一柄好刀。而林瞬的小女兒，若長至現(xiàn)在，年歲大約和她相當(dāng)。

    當(dāng)年該是祝眠救下林靜，謝堯才會(huì)放心地與祝眠交易。

    滅門之禍下救人，難怪謝華君總跟著他。她想起往日聽來的流言，又想起祝眠曾替謝華君解圍。那是公認(rèn)的江湖第一美人，得美人如此傾心相許，又有誰會(huì)真的鐵石心腸？

    他不會(huì)毫不動(dòng)心。

    “小心！”小趙眼見春容踩空臺(tái)階，驚呼一聲，撲上前去想要將人抓住。

    春容回過神來，慌張地想要穩(wěn)住身形，卻因腳底的傷重重踩在臺(tái)階棱上，痛得緊了，膝蓋一彎，便從臺(tái)階上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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