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盡？怎么回事？”

    “自盡！是自盡嗎？我沒聽錯(cuò)吧？”

    “竟然是自盡？”

    “閉嘴！我兒怎會(huì)自盡?！碧m庭忽然沖向人群，揪出一人道，“我兒死在劍下，是你不是？”

    很快，他松了手，又抓住另一名用劍之人：“是不是你？”

    看其瘋癲模樣，眾人將要?jiǎng)邮?。蘭溶見狀不對(duì)，忙向前去幫忙，卻被蘭庭扼住脖頸：“是不是你？我收留你，教導(dǎo)你，你卻想要和我兒子爭(zhēng)權(quán)奪勢(shì)？是你暗殺了蘭溪，是不是？”

    “義父，不是我?！碧m溶辯解道，“二哥他，二哥他……”

    他們都是用劍的高手。

    是外人所傷，還是引劍自刎，他們都能一眼分辨清楚。

    從見到尸體的那一刻，無論是蘭庭，還是蘭溶，都清楚地知曉蘭溪因何而死。他們不約而同地將此事瞞下，瞞住了蘭夫人。

    可如今，再瞞不住了。

    蘭夫人忽然轉(zhuǎn)向謝華君道：“林小姐。是蘭家對(duì)不住你。八年前，蘭澤身死。三年前，姜弦亡故。兩日前，蘭溪自盡。今日，我這個(gè)不通武藝的婦人，既已嫁給江湖人，便按著你們江湖的規(guī)矩，以命償命！”

    言語落地，蘭夫人拔劍出鞘，自刎于人前。

    熱血拋灑，濺上謝華君的衣裙，謝華君匆忙上前，扶起蘭夫人，慌忙捂著她脖頸間的傷口?！疤m夫人，我沒想……我真沒想……”她手足無措地試圖給蘭夫人包扎止血。

    蘭夫人抓著她的手腕，張了張口，卻難發(fā)出聲音。

    但她能看得明白，蘭夫人是在說蘭溪，是在說蘭姵。

    “我會(huì)好好安葬蘭溪，我會(huì)善待蘭姵?！敝x華君閉上眼睛，淚水淌出。蘭夫人身死非她本意。

    得到回應(yīng)，蘭夫人合上眼睛，撒手人寰。

    蘭庭丟下蘭溶，推開謝華君，將蘭夫人攬?jiān)趹阎?，他無法相信，不久前還在為他與這些人據(jù)理力爭(zhēng)的妻子，怎么這就引劍自刎了。

    他難以置信地喚著蘭夫人閨名：“行露，行露?！?/br>
    “蘭庭，你還不醒悟嗎！還不肯回頭嗎！”謝華君不由悲戚。

    “醒悟？回頭？”蘭庭凄然笑著，“該是你們醒悟回頭。我從未做錯(cuò)?！?/br>
    謝華君將要開口叱罵之時(shí)，春容攔住了他。

    春容靠近蘭庭，沉默片刻后告訴他：“我剛剛才想起，三年前初見蘭溪時(shí)，他恰恰救了郁珂?！?/br>
    蘭庭忽然抬頭，幾乎瞬間，他已明了，面前這個(gè)看似溫和有禮的沈輕輕，其實(shí)早已不是沈輕輕。

    蘭庭忽然瘋笑：“原來他都知道?！?/br>
    春容苦笑一聲：“也許三年前就知道，也許過年前才知道?！?/br>
    郁孤言的通利錢莊，為蘭庭雇兇殺人行了太多便利。蘭庭將臟水潑向謝堯時(shí)，同樣也要將把柄除去。蘭溪在這時(shí)路遇重傷的郁珂，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天意。他或許能從郁珂口中知曉父親曾經(jīng)做下的血孽，也或許只知一鱗半爪，只愿能默默看著父親改邪歸正。

    “是我?！碧m庭只回此一句，而后低頭親吻著蘭夫人的額頭，在她耳邊輕聲道，“蘭庭，愿聘姑娘為妻?！?/br>
    一掌擊于胸口。

    臟腑盡碎，蘭庭身亡。

    在場(chǎng)眾人皆措手不及。唯一能有所反應(yīng)的祝眠，卻憂心蘭庭傷到近旁的春容，而選擇拉著春容避開些許距離。

    春容伏在祝眠懷中，神魂搖蕩。

    她耳力一向很好，最后蘭庭的低聲絮語，她聽得分明。

    曾經(jīng)，這也是名行俠仗義、少年意氣的俠客，卻究竟為何，淪落至此？

    ·

    二十七年前，長平山。

    隨父回鄉(xiāng)省親的紀(jì)行露，在山道上時(shí)，被突如其來的泥石滑坡截住去路。滾滾泥石將紀(jì)行露與父親的馬車隔開。他們不得不守在原地，等著侍從們清出道路。就在眾人苦等之時(shí)，長平山上的悍匪忽然現(xiàn)身，將紀(jì)行露連人帶馬車一同劫入山寨。

    侍從們半數(shù)被殺，半數(shù)受傷，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小姐被人劫走。

    恰巧蘭庭游歷至此，見滿地傷員，問明緣由之后，當(dāng)即提劍往山寨追去。

    平云寨中，紀(jì)行露雖手無縛雞之力，卻誓死抵抗賊匪羞辱。直到蘭庭叫開山寨大門。山賊百人，蘭庭孤身一人，紀(jì)行露心覺獲救希望渺茫，不愿牽連蘭庭。

    她被捆在山寨中，在顧不得舉止，高聲向寨門前的蘭庭喊道：“來路兇險(xiǎn)，少俠且快退去，我被強(qiáng)盜所劫，壞了名聲，今日當(dāng)一死以保清白。”說罷，她便向一旁賊匪手中刀劍撞去，卻被另外的賊匪拉住，沒能成功。

    蘭庭成竹在胸，揚(yáng)聲笑道：“姑娘莫怕，只待我掀了這賊窩，姑娘便可安然歸家，無人敢損了姑娘名聲，壞了姑娘清白?！?/br>
    紀(jì)行露心有憂慮，搖頭苦勸：“賊匪數(shù)百，少俠孤身一人，又如何抵擋？”

    蘭庭毫無懼色：“我既仗劍而來，必不會(huì)空手而歸。姑娘不必憂心，只需稍等片刻，我將這賊人一一斬去，再送姑娘回家。”

    話音落下，蘭庭提劍上前，以寡敵眾，自山匪手中救出紀(jì)行露。

    趁著山匪大亂，二人上馬匆匆離去。

    下山之時(shí)，幫助清出道路的工匠已然趕來，見到蘭庭與紀(jì)行露歸來的方向，不住竊竊私語。

    “這姑娘什么來頭？這衣衫不整的，再看來的方向，多半是被強(qiáng)盜擄去，只怕已被人糟蹋了。旁邊這個(gè)少俠雖是好心救她，可來日又有誰敢迎娶一個(gè)住過賊窩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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