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出門，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br>
    “我在馬路邊上坐了很久，才給徐聽然打的電話?！?/br>
    “他來接的我?！?/br>
    “我不笨，真的，云佳，你媽我不笨?！?/br>
    “我知道這代表什么，我也上網(wǎng)搜了，我都明白?！?/br>
    她寥寥數(shù)語，付云佳卻已經(jīng)可以想象，事情發(fā)生的那一刻，柳眉枝心里的慌亂。

    柳眉枝哭得抽泣，肩膀聳動，眼淚從手指尖的縫隙洶涌而出。她堅(jiān)強(qiáng)了一輩子，當(dāng)了一輩子的天，現(xiàn)在卻要她接受一個她無法接受的事實(shí)。

    “我得老年癡呆了。”

    “我以后就是一個廢人了。什么都記不住，生活不能自理，做什么都要靠別人。”

    柳眉枝氣得伸手錘自己的大腿。

    她用力很猛，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發(fā)泄心中的不甘、憤怒還有恐懼和害怕。

    “小西還這么小。我不想她長大以后，只記得，自己的外婆是個笨蛋?！?/br>
    “云佳，我不想。”

    “這是老天爺在懲罰我嗎？”

    柳眉枝還是對王爺爺?shù)氖虑楣⒐⒂趹选?/br>
    付云佳拼了命地去抓柳眉枝的手，讓她不要再這樣激烈地傷害自己。但是柳眉枝也很倔，付云佳沒辦法，只好大聲喊了一聲，“媽！”

    她這破天荒的一聲喊，讓柳眉枝稍微鎮(zhèn)定了點(diǎn)。

    她愣了愣，蹦出來幾個從前都不會說的字眼。

    “云佳，你兇我?！?/br>
    就這五個字，讓那個付云佳的眼淚也忍不住。她咬緊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伸出臂彎，把母親摟進(jìn)懷里。

    “沒關(guān)系?！彼闹贾Φ谋?，“沒關(guān)系的mama?！?/br>
    “我陪著你，小西陪著你。等我一會就給jiejie打電話，她也會帶著朵朵回來的。”

    柳眉枝搖頭，她就像是小西今天在車上往她的懷里躲一樣，這下也一個勁地往付云佳的懷里躲。

    “不要不要?！?/br>
    “不要云溪知道，不要朵朵知道，更不要讓小西知道?！?/br>
    “我不想她們擔(dān)心?！?/br>
    mama總是這樣，始終遮掩著自己的病痛，報(bào)喜不報(bào)憂。

    “好，好?！备对萍秧樦贾Φ脑捳f，安撫她的情緒，“我們不告訴她們。好嗎？”

    “這就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br>
    付云佳哄小孩子一樣，伸出手，跟柳眉枝拉鉤。

    柳眉枝剛要伸手，又切了一聲。

    她一巴掌打掉了付云佳翹著小指頭的手。

    “少來。我是你媽。”柳眉枝用手背擦掉眼淚，“別拿哄孩子那套哄我?！?/br>
    付云佳瞧著她情緒稍微有點(diǎn)恢復(fù)，松了口氣。

    她給柳眉枝遞紙巾，看著她胡亂擦眼淚的樣子，又心疼，又無奈，伸手給幫她處理淚痕。她的妝全都花了。

    付云佳干脆說。

    “媽，我重新給你畫一下吧。”

    柳眉枝抬頭看著付云佳，兩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淚痕，但是這兩雙相似的眼里都是如出一轍的情緒。

    溫柔、擔(dān)心、無可奈何。

    只是付云佳的眼眸里比柳眉枝多出了一種堅(jiān)定。

    那是一種決然。

    付云佳站起來，伸出手拉著柳眉枝。

    “起來吧。”

    其實(shí)柳眉枝說的事情，剛剛在開車的時(shí)候，付云佳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

    她只是沒有想到，另外一個世界的軌跡，最終還是會重疊到現(xiàn)在，甚至?xí)臁?/br>
    見到柳眉枝這樣，付云佳都不敢想象，上輩子的柳眉枝，究竟是有多決然，才會自己一個人離開。

    她一點(diǎn)也不想拖累孩子們。

    付云佳拉著柳眉枝去她的房間，她讓柳眉枝坐在梳妝臺前。

    她用卸妝濕巾，一點(diǎn)一點(diǎn)擦掉柳眉枝臉上的污漬，聲音輕柔，一如平常地和柳眉枝聊天。

    “媽，其實(shí)這個病，也沒有你想的那么恐怖?！?/br>
    “而且人家也不叫老年癡呆，人家有自己的學(xué)名，叫阿爾茨海默病。別什么癡呀呆呀的，先說出來，把你自己都嚇到了。”

    她幫柳眉枝重新畫眉毛。

    眉筆纖細(xì)，淡淡的灰色抹了上去。付云佳一筆一筆描畫著，她看著鏡子里的mama，又看著自己的身影，眼眶不知為何有些熱，但她忍住了。

    她揚(yáng)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媽，怎么樣，好看吧？”

    柳眉枝掃了一眼，有點(diǎn)傲嬌。

    “還行吧。”

    “你不給我把眼睛也整了？”

    “來來來，您是太后，您說了算?！?/br>
    “你不樂意？”

    “哪里敢呀？！”

    付云佳明明是個化妝很快的人，但是這一下給柳眉枝化妝，她倒是折騰了許久。

    眼看妝成，柳眉枝的脆弱也全都收拾妥當(dāng)。

    她看著鏡子里的付云佳，叮囑她。

    “這事不要告訴小西?！?/br>
    話剛說完，一個拖著小毯子光著腳的小女孩就從門邊探了頭。她的手里拿著牛奶，聲音奶乖，帶著甜甜的困惑。

    “??？”

    “外婆，mama，你們要藏著什么事情不告訴我呀？”

    第62章 忘了所有，沒忘記愛你。*……

    本來想瞞著小孩子結(jié)果說話的時(shí)候被小孩子正好聽見怎么辦？

    付云佳和柳眉枝齊齊不知所措, 互相對看了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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