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鐸掃了眼心思不一的謝家眾人，把他拉到一邊：“邊關(guān)馬上就要開戰(zhàn)了，你若是相信我，不如把你那岳父一家送到羊兒村去?！?/br>
    謝源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即答應(yīng)下來，而是說要跟安哥兒和岳父一家商量。

    程鐸也沒勉強，很快帶著永哥兒告辭了。

    回村的路上，兩人共乘一騎，永哥兒坐在程鐸懷里問他：“程哥，你不想讓我跟著你去軍中，對嗎？”

    程鐸沉默了一下，輕聲道：“嗯，打仗太危險了，我沒有辦法保證能護(hù)得住你。”

    他是希望永哥兒成長，卻不是以這種方式成長。

    他們兩人之間，看似是永哥兒依賴他，其實是他需要永哥兒才對。永哥兒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家人，如果失去他，程鐸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活了。

    永哥兒不說話，程鐸慢慢收緊了手臂，又低頭在永哥兒脖頸間蹭了蹭：“永哥兒，對不起，只有這一次，我保證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都不攔著。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永哥兒側(cè)頭撈起他的腦袋，俊臉上努力綻放出笑容：“程哥，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沒有生氣。你為我做了那么多，我…我只是想到要跟你分開，有點難受而已?！?/br>
    “不過我聽你的，我在羊兒村讀書識字，管著我們的磚瓦坊，然后等你回來?！?/br>
    “對了，我還想學(xué)點拳腳功夫，你找個人來教我行嗎……”

    話音未落，程鐸已經(jīng)低頭吻上他的雙唇：“謝謝你，永哥兒。”

    還有三個字他不好意思啟口，隨著熱燙吐息，輕輕落在永哥兒唇齒間。

    永哥兒雙眸中猛地迸發(fā)出強烈光彩：“我也是！唔……我也最愛程哥……”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完結(jié)，下一章三年后。

    第93章 他怎么感覺兩人的關(guān)系反過來了？

    三年后, 冬至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前些天夜里下了一場暴雪。厚厚的白雪覆蓋在農(nóng)田、屋頂，整個村子一片銀裝素裹, 看起來格外靜謐, 也格外美麗。

    若是往前兩年, 羊兒村的村民都欣賞不來這樣的美麗。他們只會擔(dān)心冬天太冷，一家子吃不飽穿不暖，會不會凍死在哪個下雪的晚上。

    但是如今不一樣了, 村民們幫著磚瓦坊干活，或是收柴倒賣, 或是自己組建運輸隊、建房隊，個個賺得盆滿缽滿。

    大家有錢之后都想辦法修繕了自家的房子，大多數(shù)還買了土磚壘了火炕。像冬至這樣不用干活的日子，一家人熱熱鬧鬧地擠在火炕上，再煮上一鍋熱騰騰的羊骨、羊rou湯，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對未來的憧憬。

    村民們或多或少都給程家送了禮，什么自家種的花生、黑豆、大白菜，還有咸鴨蛋、雞蛋、大魚小魚應(yīng)有盡有。盡管永哥兒說這些他們家里都有，村民們還是執(zhí)意要送。

    他們不是不知好歹的，之前好幾次戎人來打草谷的時候, 多虧了程鐸或是守在程家的兵勇出手，他們村子才沒像別的地方那樣死人。

    而且永哥兒還做主在村外修了圍墻, 這下除了戎人，連山上的野獸都不怎么敢進(jìn)村了。大家看在眼里, 記在心上, 當(dāng)然要有所回報。

    永哥兒的身世村民最后還是知道了, 主要是他們家長年有兵勇駐扎, 程鐸又經(jīng)常來去匆匆。李旺怕村民們多想，回來之后就主動告知了永哥兒的身世。

    大家并不覺得李旺白白替人養(yǎng)了兒子，反而很羨慕他。就因為永哥兒的爹是個大將軍，他那兩個地痞兒子順利入了軍營，還不用上戰(zhàn)場打仗，平日里干點雜活就有軍餉可拿。

    他們兩個在軍營不知道是不是學(xué)好了，餉銀竟然一分不少地交給李旺。李旺陸續(xù)用這些銀子買了地，春耕秋收的時候，李長榮和李長貴竟然也請假回來，幫著李旺伺候地里。

    永哥兒又孝順，他給李旺建了暖和的新房子，平日得了什么好東西也不忘往李旺跟前送。

    李旺現(xiàn)在有房有地，有吃有喝，除了他那兩個兒子因為當(dāng)兵暫時不好娶媳婦兒，他的日子簡直不能更美了。

    李長榮李長貴：“……”

    他們寧愿回村種地！

    軍營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魏小將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折騰他們，夏天挑水、冬天砍柴那都是常規(guī)cao作。因為軍營需要的水和柴量大，他們往往一干就是一天，肩膀、手掌被蹭脫皮，火辣辣的疼，可還是要咬牙堅持。

    除此之外軍營也要種地、養(yǎng)羊養(yǎng)豬的，這些活兒他們都要干。因為在軍營可沒人將就他們，耍賴不干活，鞭子大棒就來了，并且還沒飯吃。

    對比起來，回家的日子簡直就像生活在福窩，他們老爹那真是親爹??！想到李旺的好，這兩兄弟每次回家都要抱著老爹大哭一場，說什么都不去當(dāng)兵了。

    當(dāng)然，這話他們也只能說說，并且怕永哥兒看到他們偷懶派人把他們抓回去，他們在家還要盡心盡力地干活。

    面對村民的夸獎，他們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裝出一副洗心革面的樣子，什么都不敢多說。

    真正改變這兩兄弟的是邊關(guān)大戰(zhàn)過后，他們被派去戰(zhàn)場上抬死尸，眼看著一具具形狀凄慘的尸體被扔進(jìn)坑里，就地掩埋。這里面甚至還有他們認(rèn)識的士兵，前兩天還跟他們說說笑笑……

    抬尸體回來之后，兩兄弟都沉默了很多，干活也老實了，不像以前那樣，監(jiān)工的長官一走開就偷懶?；?。

    今天冬至他們當(dāng)然也回來的，永哥兒喊了李旺去程家過節(jié)，這兩兄弟跟著李旺去了程家之后就沒停過，幫著洗菜切菜，乖順地不得了。

    當(dāng)然，這也可能是因為魏震遠(yuǎn)、魏陵，還有不少軍中將領(lǐng)都在程家的緣故。

    他們作為曾經(jīng)欺負(fù)過大將軍親哥兒的底層小兵，這會兒就感覺兩只小野狗進(jìn)了猛獸籠子，拼命夾緊尾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旺端著杯糖水坐在屋檐下，樂呵呵地看他們干活，真有點安享晚年的味道。

    當(dāng)然，看著旁邊逗弄著小娃娃的謝源和安哥兒一家三口，李旺心里不是沒有遺憾。

    他兩個兒子沒有成親就算了，永哥兒和程鐸成親都三年了，依舊沒有好消息傳來，李旺都擔(dān)心是不是自己早年太虧待永哥兒，導(dǎo)致他傷了身子……

    村口老樹下，沉重的積雪已經(jīng)將老樹的枝頭壓彎了，鵝毛樣的大雪還在一刻不停地下。

    永哥兒穿著雪白的狐裘站在樹下，頭發(fā)、肩膀，還有濃密的長睫上，都沾上了晶瑩的雪花。

    但他無知無覺，眼神始終望著剛剛修好的道路盡頭。

    站在樹下的哥兒身形修長、墨發(fā)雪膚，路過的沙楊癡癡地看著他，連自己出門的原因都忘了。

    豐哥兒嗤笑一聲：“將軍之子又怎么樣，還不是生不出孩子！”

    沙楊怒了：“你又生了個什么？哪兒來的大臉說別人！”

    “沙楊，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這三年至少為你懷過兩胎，都是你那惡毒的娘故意折騰我，我的孩子才沒了的！”豐哥兒不服氣地反駁。

    “李長豐你夠了！你在村里看看，誰家媳婦兒不干活的？人家大著肚子還上山砍柴呢，我娘只是讓你去湖邊洗個衣服，誰知道你突然又有了？！”

    沙楊堅持了大半年，最終還是被他找到機(jī)會圓了房。豐哥兒自此有了底氣，動不動就說肚子不舒服，可能動了胎氣，借此逃避做事。

    這次落胎也不知道是湖水太冷，還是豐哥兒體質(zhì)的緣故，總之他見了紅，孩子又沒保住。

    豐哥兒借機(jī)在沙家大鬧了一頓，連冬至都不肯好好兒過。沙楊爹娘實在受不了了，讓沙楊把他送回娘家去，如果他還是不肯改，這個媳婦兒他們真的要不起了。

    如今村里過得最差的除了李滿倉一家，就是他們沙家了。沙楊也想過好好兒過日子的，但是豐哥兒怎么勸都不聽，一會兒說沙楊娘苛待他，一會兒嫌沙楊對他不好。

    而且他已經(jīng)偏執(zhí)了，只相信自己那一套，別人說的他都聽不進(jìn)去。

    沙楊已經(jīng)放棄跟他講道理了，拽著豐哥兒的手敲開了李滿倉家的門，把他丟給吳桂花，然后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豐哥兒要去追，吳桂花抓住了他的手：“今天冬至，你就不能消停一點兒！”

    豐哥兒用力掙扎：“我不，憑什么我一個人受委屈？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收了沙家的好處，所以才不準(zhǔn)我去鬧的！”

    吳桂花一巴掌甩到豐哥兒臉上：“是又怎么樣，你也不想想我們過成這樣是因為誰？！”

    她這幾年脾氣越發(fā)暴躁，李滿倉和李長生忍得多了，漸漸地也習(xí)慣了。他們一家誰也離不開誰，難道還能不過了怎么的？

    也正是李滿倉和李長生的縱容，如今吳桂花連李滿倉都不怎么讓了，一副當(dāng)家做主的姿態(tài)。

    “長生，把你弟關(guān)到后面雜物房去，他什么時候不鬧了，什么時候再放他出來！”

    李長生眼神麻木地答應(yīng)一聲，滿是老繭的大手箍緊豐哥兒的手腕，不管他拼命掙扎，把人送進(jìn)了雜物房里。

    說來也巧，這間雜物房正是當(dāng)初用來關(guān)永哥兒的那間。如今這個天氣呆在冰冷刺骨的雜物房里，別說一個剛小產(chǎn)不久的哥兒，一個年輕力壯的漢子都夠嗆。

    但李家沒有人為他求情，他們只想在這樣大雪的日子里好好休息一下，給自己烤烤火。

    他們冒雪上山的時候，比這冷多了，遇上大雪不好下山的時候，在雪窩里都待過。豐哥兒只是被關(guān)在雜物房而已，有什么好委屈的？

    吳桂花其實也有點怪豐哥兒不爭氣，他若是給沙楊生下一子半女，他們也能厚著臉皮上門借些銀錢。

    長生的年紀(jì)不小了，再不娶媳婦兒，他們什么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這老二也太記仇了，他自己的兒子不成親，也不肯借錢給他們長生娶媳婦兒。吳桂花去找過李旺兩次，李旺不肯，她也不敢像以往那樣死纏爛打了。

    她怕驚動永哥兒，他如今在村里越發(fā)厲害了，一個人管著磚瓦坊所有事物，說給村里建圍墻就建。別說他身邊老是跟著士兵，就算沒有，吳桂花如今也不敢招惹他。

    另一邊，守在村口的永哥兒終于聽到了馬兒的嘶鳴，仔細(xì)一聽，似乎還能聽到馬蹄踩在雪上“簌簌”聲。

    他眨了眨長睫，仿佛終于活了過來，注意到自己肩頭的雪花，趕緊抖抖身子，四處拍拍，確保不讓他家程哥看出異常來。

    但程鐸是多么精明的人，他一看永哥兒凍得發(fā)紅的鼻子和耳朵，再伸手一摸對方冷冰冰的雙手……

    永哥兒心虛地趕緊往回收：“那個啥…程哥，我真的沒等多久，剛站了一會兒你就回來了?！?/br>
    “回去再跟你算賬?！背惕I冷眼睨著他，但手上的動作可不是那么回事，他單手扣著永哥的雙手，想也不想就往自己懷里放。

    永哥兒要縮，又被他瞪了一眼。

    永哥兒訕訕地笑，回頭看看周圍沒人，飛快地在程鐸嘴角親了一口：“咱們家那么多人呢，你要怎么算賬？”

    他其實挺期待的。

    程鐸：“……”他怎么感覺兩人的關(guān)系反過來了？

    第94章 怎么四處漏風(fēng)呢！

    夫夫倆相攜回家, 外院的士兵們看到程鐸，俱都一個激靈，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體：“程將軍！”

    “嗯?！背惕I點點頭, 把馬韁交給其中一個, 并囑咐他給馬多喂點豆子。

    被程鐸選中的小兵激動地臉都紅了, 結(jié)結(jié)巴巴地答應(yīng)一聲，望著程鐸的眼神滿是崇拜。

    永哥兒都見怪不怪了，他程哥這么厲害, 如今魏家軍里崇拜他的人多不勝數(shù)。這些人都以幫他程哥做事為榮，哪怕是跑腿傳個消息, 或者是幫忙喂馬這樣的小事，所有人都搶著做。

    下頭的士兵這樣，屋里的將領(lǐng)也不遑多讓，他們一進(jìn)去，打招呼的聲音此起彼伏。軍中的漢子們熱情爽朗，喜歡一個人根本不會隱藏，大大咧咧地將程鐸的肩膀拍得“砰砰”作響，永哥兒都替他程哥肩膀疼！

    “程兄弟，鼓風(fēng)寨情況怎么樣？”

    “還行。他們物資準(zhǔn)備得挺充分，熬過這個冬天應(yīng)該是沒問題了?！?/br>
    還有人熱情相邀：“程兄弟, 這趟來回凍得夠嗆吧，快過來烤烤火！我這兒弄了瓶好酒, 咱們兄弟一起喝兩杯?！?/br>
    永哥兒牢牢抓住程鐸的手臂：“不用了，我們先進(jìn)去跟爹打個招呼, 里屋也暖和。”

    話落拽著程鐸往里屋走了。

    內(nèi)外屋相隔的門簾剛落下, 屋外眾人頓時哄堂大笑起來：“余大嘴, 你這家伙還是一點眼色都沒有！人家小夫夫倆多久沒見了, 程兄弟憑什么陪你烤火喝酒？”

    “小少爺這幾天都去村口等呢，可見是想念得緊了。一會兒見完將軍出來，肯定要找個地方溫存溫存，你可別再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