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故笑道：“不甜，就是塊破骨頭?！?/br>
    寧乘風(fēng)失望地嘆了口氣。

    李笑寒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嚇唬他道：“別天天嘆氣，好運(yùn)氣都要被你嘆沒了。”

    寧乘風(fēng)聞言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娘。

    李笑寒失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小呆瓜。”

    寧乘風(fēng)不服氣地反駁，“不是小呆瓜?！?/br>
    寧故見那小狼崽子在咬他的袖子，便捏住小狼的后脖頸將它從寧乘風(fēng)懷里拽下來，“那你是什么？”

    寧乘風(fēng)繃著小臉，“娘親說了，我是她的乖寶?！?/br>
    寧故將他剩下的那小半碗粥端起來，哄道：“你要是把剩下的全喝了，也是爹的乖寶?！?/br>
    “啊——”他認(rèn)真地想了想，張大了嘴巴。

    李笑寒抱著他，寧故給他喂粥，雖然他覺得九葉蓮很苦，但是也乖乖喝完了。

    “乘風(fēng)真棒?！崩钚嗔巳嗨男∧X袋。

    “那是，我們乘風(fēng)已經(jīng)是個小男子漢了，一點兒都不怕苦?！睂幑市呛窃谂赃吀胶停皝?，爹給你揉揉肚子?！?/br>
    寧乘風(fēng)打了個小飽嗝，惹得倆人大笑，自己不好意思地往他娘懷里鉆。

    李笑寒抱了他一會兒，對寧故輕聲道：“睡著啦?！?/br>
    “給我吧，我抱他到床上去睡?！睂幑蕦⑺舆^來，“哎喲，真沉?！?/br>
    “不沉?！遍]著眼睛的寧乘風(fēng)小聲道。

    寧故笑道：“你不是睡著了嗎？”

    “我已經(jīng)睡著啦?！睂幊孙L(fēng)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見爹娘都在看自己，又立刻閉上了眼睛，“真的睡著啦。”

    “乘風(fēng)睡著啦，咱們?nèi)コ院贸缘陌??！崩钚÷暤馈?/br>
    “好啊，我還帶回來了許多小玩具，本來打算給乘風(fēng)的，既然他睡著啦，我們就給別的小孩吧?！睂幑室残÷曊f。

    兩人一低頭，就見兒子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認(rèn)真地說：“我又睡醒啦?！?/br>
    然后他就聽見了李笑寒和寧故的笑聲。

    寧乘風(fēng)雖然一開始對那小狼崽子有些害怕，但是沒過多久就和它混熟了，興致勃勃地給小狼崽喂食喂水，笨手笨腳地撒了一身，還把小狼的尾巴打濕了。

    他將那小狼崽抱進(jìn)懷里，邁著小短腿去找李笑寒換衣服，使勁推開門，“娘親，我的衣服臟了……”

    結(jié)果房間里空蕩蕩的沒有人影。

    “娘親，娘親？”寧乘風(fēng)抱著小狼在家里到處找，終于在正堂看見了他娘的背影，他跑過去拽李笑寒的袖子，“娘親，衣服臟了?！?/br>
    李笑寒僵硬地轉(zhuǎn)過頭來，面色慘白，雙目赤紅，嚇了寧乘風(fēng)一大跳，他呆呆地望著李笑寒，“娘親，你怎么了？”

    李笑寒一把將他從地上抱起來往外跑，寧乘風(fēng)趴在她肩膀上，看見了他爹站在院子里，對面站著許多看不清樣貌的人，揮劍砍向他爹。

    “爹爹！”寧乘風(fēng)嚇得帶上了哭腔。

    卻見寧故只用了一下就將那些劍全都揮開，縱身朝他們飛來，攬住李笑寒帶著他們御劍飛向了高處，身后那群人緊追不舍。

    寧乘風(fēng)被李笑寒緊緊抱在懷里，他就只能緊緊抱著瑟瑟發(fā)抖的小狼崽。

    “乘風(fēng)乖，別害怕?！崩钚皖^沖他笑了一下，“爹爹和娘親在和那些叔叔伯伯們玩游戲?！?/br>
    “可是他們好嚇人?！睂幊孙L(fēng)看著他爹娘赤紅的眼睛，“爹爹和娘親眼睛也嚇人。”

    “不怕，只要我們不被追上，我們就贏了。”寧故沖他笑，“眼睛是我和你娘專門染的顏色，等會兒就沒啦?！?/br>
    寧乘風(fēng)點點頭，“爹爹，我們要贏呀。”

    寧故慘淡一笑，“對?！?/br>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家三口終于停了下來。

    寧乘風(fēng)和小狼崽被一起塞進(jìn)了個樹洞里。

    “乘風(fēng)乖乖在這里等著，爹和娘去給你買吃的?！崩钚蛟诘厣鲜箘疟Я怂幌?，“千萬不能亂跑，知道嗎？”

    寧乘風(fēng)抱著小狼崽點了點頭。

    寧故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乘風(fēng)，一定要活下去?！?/br>
    “爹爹，娘親，那你們什么時候回來呀？”寧乘風(fēng)蹲在樹洞里問。

    “看到天上的太陽了嗎？等太陽落山，我們就回來了?！?/br>
    說完，兩個人便轉(zhuǎn)身離開，只留給他兩道模糊又遙遠(yuǎn)的背影。

    寧乘風(fēng)抱著小狼崽蹲在樹洞里，看天上的太陽，看得眼睛都發(fā)酸了，腿也蹲麻了，太陽還是沒有落山。

    他抱著小狼睡了過去又醒來，太陽還是掛在天上沒動。

    他等了好久好久，太陽卻始終都沒有落山。

    小狼崽子餓得嗷嗷叫喚，咬住他的袖子拽著他往外走。

    “不行，我要在這里等爹爹和娘親回來?！睂幊孙L(fēng)伸手捏了捏小狼毛茸茸的耳朵，“太陽會落山的?！?/br>
    四五歲的小孩根本不懂什么叫幻象，固執(zhí)又堅定地蹲在樹洞里等爹娘回來找自己，然而那小狼卻耐不住餓，趁他不注意，從樹洞里溜了出去。

    寧乘風(fēng)看了看太陽，又看看自己的小狼崽，糾結(jié)了片刻，邁著小短腿跟著跑了出去，“小狼，回來，爹娘說不能亂跑的?！?/br>
    “嗷嗚——”狼崽子凄慘的叫聲突然從遠(yuǎn)處傳來。

    寧乘風(fēng)愣了一下，沒收住腳步往前又跑了幾步，就看見那小狼崽被一支利箭穿透脖子，釘在了樹干上，小腦袋軟軟地塌下來，鮮血汩汩而出。

    寧乘風(fēng)嚇得退后了兩步，眼睛里的淚在打轉(zhuǎn)，“小、小狼……”

    “家主！找到孩子了！”周圍有人大聲喊。

    許多陌生人將他圍了起來，那些大人都很高，居高臨下的打量著他。

    “寧故的兒子寧乘風(fēng)？”

    “喂，小孩兒，你是叫寧乘風(fēng)吧？”

    “你爹娘已經(jīng)死了，跟我們走吧。”

    寧乘風(fēng)仰起頭看他們，那些臉卻模糊不清，聲音也冷冰冰的。

    他嚇得后退，卻撞到了人。

    被他撞到的那個人蹲下來抓住他的肩膀，抓得他很疼，那個人對他說：“我叫寧帆，是隔壁啟城的寧家旁支家主。寧乘風(fēng)，你爹娘偷煉邪功入魔，害死了整個辰城的人，寧故和李笑寒已經(jīng)伏誅，你們這一支只剩你自己了，跟我走吧?！?/br>
    寧乘風(fēng)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死死扣住肩膀提了起來。

    “爹爹！娘親！”寧乘風(fēng)劇烈地掙扎起來，瞪大了眼睛看著被釘在樹上的小狼崽，嘶啞地喊出聲，“小狼……爹爹！娘親！”

    然而沒有回應(yīng)。

    他只看見有人將利箭從小狼崽身上拔下來，隨手將他的小狼扔進(jìn)了草叢里。

    ——

    “這孩子是天靈之體……”

    “……無情道……最合適……”

    “但是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怎么斬斷……”

    “……用些手段……我就不信……”

    門突然被人推開。

    寧帆從門里走出來，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小孩，“你怎么跑出來了？”

    門后的陰影里有人輕笑了一聲，“小孩子天性好動，寧帆，你別嚇到他?！?/br>
    寧乘風(fēng)看向門后，卻只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門就在他面前轟然闔上。

    寧帆拽著他來到了一個四面都無窗的漆黑房間里。

    寧乘風(fēng)小臉緊繃，看著墻上那些血色的符紙和線條，眼中露出懼怕的神色，轉(zhuǎn)身就像往外跑。

    “回來！”寧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像提小雞崽一樣將他拽了回來。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很久沒換了，小披風(fēng)也變得破破爛爛，毛領(lǐng)上沾滿了灰和雜草，寧帆嫌棄地松開手，將他扔到了房間正中。

    “你不是天天問你爹娘去哪里了嗎？跟你說他們死了你又不信，那我只能讓你親眼看看了?！睂幏粨]袖子，一面巨大的溯回之境出現(xiàn)在房間里面。

    李笑寒和寧故的身影很快便出現(xiàn)在水鏡之中。

    寧乘風(fēng)眼睛一亮，跑上前去，開心地喊人：“爹爹！娘親！”

    然而水鏡之中的幻象并沒有回答他。

    小孩眼里有一瞬間的茫然。

    “寧故！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魔，更殘害了辰城一城人的性命，還不速速束手就擒！”有人大聲喊。

    “我寧故對天道發(fā)誓！絕對不曾害過一人性命！”寧故烏發(fā)盡散，嘴角溢出的血滴在了地上，雙目赤紅，臉上布滿了黑色的詭異紋路。

    “你看看你們身上的魔氣！竟然還敢狡辯！”

    李笑寒飛身過來扶住他，怒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不要和他們廢話！殺了他們！”

    數(shù)百名修士圍攻他們二人，很快夫妻兩個就不敵對手，節(jié)節(jié)敗退，更有人趁機(jī)偷襲寧故，李笑寒驚怒，飛身上前擋住了那一劍，卻被正中心口。

    “笑寒！”寧故凄厲地喊出聲，抱住妻子。

    李笑寒嘴唇動了動，想開口說話，然而卻只能吐出污血，眼里含著淚死死盯著寧故。

    “娘親！娘親！”水境外的寧乘風(fēng)撲了上去，想抱住渾身是血的李笑寒，卻撲了個空，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我寧故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你們?nèi)缃癫环智嗉t皂白滅我辰城，天理何在?。抗篮卧冢?？”寧故悲痛欲絕，抱著妻子的尸體，怒極之下爆體而亡。

    寧乘風(fēng)剛從地上爬起來，正對上水鏡中寧故絕望悲憤的目光，下一瞬，就被漫天血霧蒙了眼。

    “爹爹……”寧乘風(fēng)愣愣地站在血霧里，被寧帆拽到了一邊。

    小孩終于哇得一聲哭了出來，不停地喊著爹娘，拼命地在他手下掙扎想往水鏡那邊去。

    寧帆一手抓住他細(xì)弱的脖頸，陰惻惻道：“你爹娘已經(jīng)死了，你剛剛不是已經(jīng)看見了嗎？尸骨無存，他們是被人活生生逼死的，你難道就不想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