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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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盅溫水下肚,他發(fā)熱的腦子終于清醒起來。他突然想起了李越臨走對他說得話,他還有幾分關(guān)心他的。李越不是溜須拍馬的人,他既然開口,那必定是出自真心??蛇@真心,未免太少了些。他瞇了瞇眼,是得再敲打敲打他了。想罷,朱厚照撲通一聲砸到在床上,壓被角的明珠相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漆黑的夜晚里,瑩澈無暇的寶珠柔光一閃即逝,仿佛少年的情思。 第102章 鳳銜金榜出云來 菜還沒端上來,宮里的人便又到了。 漏夜時分, 貢院中主考官所居之處仍是一片燈火通明。二月二十四之前,三場考試的考卷基本全部被同考官批閱完畢。這些卷子被馬不停蹄地送到兩位主考官手中,由他們看詳批、定名次、成草榜。說是兩位主考, 實際做事的只有一個, 蓋因張元禎生于正統(tǒng)二年,今年已是七十歲的高齡, 此時還因春寒,犯了咳疾。正當(dāng)壯年的楊廷和自然不能眼看前輩同僚帶病勞累,故而主動請纓,承擔(dān)他的工作。 張元禎感動地淚眼婆娑,對著楊廷和感激不已:“多謝介夫了?!?/br> 楊廷和謙和道:“東白公哪里的話, 只是此等大事,某粗枝大葉, 唯恐有誤,還需東白公把關(guān)為要?!睎|白是張元禎的號。 張元禎忙道:“介夫心細如塵,咳咳……事事思慮周詳,又公正賢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只管放心大膽去做,老夫?qū)δ闶侨f分放心。” 說著, 他還拍了拍楊廷和的手背。楊廷和又推辭了幾句,終于在張元禎的一再勸說下, 獨攬此次會試的審閱大權(quán)。只是,權(quán)力與責(zé)任相對等。直到夕陽西下,楊廷和面前還有厚厚一疊試卷要核對。張元禎頗覺不好意思, 連連說要幫忙。楊廷和哪里敢讓他晚間在此加班, 再次推拒。張元禎到底惜命, 只得再次向楊廷和千恩萬謝,末了還嘆道:“圣上點老夫為主考時,咳咳,老夫一再推辭,言說恐微薄之軀……難當(dāng)大任。圣上卻道,咳咳……此乃元年會試,需有老成持重之輩坐鎮(zhèn)。咳咳咳……老夫一時糊涂,竟應(yīng)了下來,誰知卻連累了介夫,如此辛勞。” 楊廷和擺擺手道:“東白公哪里話,有您在此,某也請教了不少。些許朱卷,并不費什么神思?!?/br> 直到張元禎離去時,他面上和煦的笑意才褪去,他坐在紅木圈椅上,幽幽嘆了口氣。他怎會不知,不是張元禎連累他,而是皇上要使喚他。白瓷蓋碗中的已然泡好了濃茶,楊廷和一飲而盡,便又投入到了艱辛的工作中,一連辛苦幾日,終于將草榜列出來。說是草榜,實際只有編號,并無姓名,要等到墨卷與朱卷核對完畢后,主考才能知道今科高中有哪些人。 他派人將張元禎請來,午刻時分,主考官、禮部二公坐上座,監(jiān)試二侍御前對坐。在六人的灼灼目光下,提調(diào)官將一堆墨卷運過來,同考官則取出朱卷,雙方一一核對。編號相同且考中的考生,則由主考、監(jiān)試官以紙封好,放在內(nèi)堂中。而李越的名字,正在二甲之中。楊廷和見狀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氣,這下,各方都能夠滿意了。果不出他所料,名單送入宮中,朱厚照也并無意見,命即刻張貼春榜。 楊廷和這下徹底放松了,回家連沐浴都來不及,蒙頭大睡,直到第二日晌午才醒轉(zhuǎn)。夫人黃氏正在他身邊做針線,見他動身,忙上前扶起他。黃夫人是國子監(jiān)監(jiān)丞黃明之女,生得蕙心紈質(zhì),溫婉嫻淑,且頗通文墨,夫妻之間感情甚篤。 楊廷和搖搖晃晃地披衣起身,廚下早已燉好了羊rou湯,羊rou被燉得酥爛,湯色清亮。配得還有一碟十香瓜茄和一碟果餡乳餅。楊廷和一見倒先皺了眉:“怎得如此清淡?” 黃夫人道:“你這般勞累,自然當(dāng)吃些易克化的。若想吃別的,明兒再說?!?/br> 楊廷和只得點點頭,他端起一碗熱騰騰的白梗米飯,用羊湯泡著吃,倒覺滋味十分可口,又吃了一個乳餅,這才飽足。一旁的四個兒子則吃著紅燒豬頭rou、一只燒鴨和各類時蔬。半大小子,吃飯最是厲害,不多時就如風(fēng)卷殘云一般。 一家人用飯完畢,仆人便端上果仁泡茶來。大家依次序坐在椅子上。長子楊慎方開口請教父親:“爹,這次的春闈,怎么樣?” 楊廷和看著自己神彩秀徹的長子,嘆道:“人才濟濟?!?/br> 次子楊惇問道:“那若是大哥此次應(yīng)考,依您之見,可否得狀元?” 他們都不問是否能夠高中了,可見是對楊慎的才學(xué)極為信任。 楊廷和失笑:“你倒是敢想。依為父看來,只怕你兄長還是遜色一籌?!?/br> 楊慎聞言神色一黯,低頭不語。 四子楊忱急急道:“狀元可是李越?” 楊廷和擺擺手:“他今年不過十八歲,還不至于如此,不過序名也在二甲前列,稱得上是年少成名了?!?/br> 楊慎道:“那比爹爹,還要早上一年。” 楊廷和四歲知聲律,七歲便能成對,十二歲鄉(xiāng)試中舉,十九歲登進士第,堪稱是天縱奇才。楊慎一直以父親為榜樣,誰知李越高中,竟然比父親還要早…… 楊慎不由問道:“那依爹看,我與李越相比,誰更勝一籌?”他自幼警敏,十一歲能詩,十三歲便可論文,才名在四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自己也頗有自得之意。他又與李越同齡,李越如今已是貢士,他卻因父親為主考,為了避嫌不得參加這次的會試,自然起了好勝之心。 楊廷和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道:“若說文翰,你強過他,可若論經(jīng)邦緯國、人情練達,他遠勝于你?!?/br> 三子楊恒最不喜讀書,因此在父兄談話時,不敢作聲。可眼見父親如此夸贊另一人,卻貶低哥哥,不由開口道:“孩兒覺得,爹是否對李越褒獎過度了。他又沒有參與朝政,想必只是紙上談兵而已?!?/br> 楊廷和敲了敲桌子:“當(dāng)今為太子監(jiān)國時,李越隨侍左右。皇上每遇大事,必定垂詢。而李越所諫,多能被采納。國朝為外戚內(nèi)宦所苦久矣,多少志士能人,血濺金殿也無濟于事,可自李越一入宮,局勢便大逆轉(zhuǎn),貶張家,治內(nèi)宦,甚至連鎮(zhèn)守太監(jiān)都能召回。若無他的影響,單靠萬歲自己,只怕轉(zhuǎn)不過這個彎。” 楊忱嘟囔道:“萬歲之所以肯聽他的,還不是因為他是萬歲的伴讀。當(dāng)初若讓哥哥去,說不定也是一樣,可您非要讓哥哥在老家裝病……” 一語未盡,嚴(yán)父、長兄便齊齊喝止。楊慎道:“快住口,這話也是胡說的!” 稍微泄露出去,就是欺君之罪。而黃夫人則起身,把門窗全部大打開。這一來,若有人偷聽,也無處可藏。 楊廷和默了默道:“別說他福薄,沒有那個機會。若真去了,他只怕活不過一個月?!?/br> 這話也只有親爹說得出來,楊慎正待辯解,就聽楊廷和道:“對上張家,你哥哥必定是嚴(yán)格劃清界限;對上宦官,你哥哥想必也是恥于為伍;對上皇上,估計會一日三勸,長跪不起。這般一來,對上不得信重,對下處處樹敵,至于你們的爹——我,當(dāng)時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左春坊左中允,也沒有什么面子和本事能夠護住他免遭明槍暗箭,這樣一來,可不是只有一個月的壽命。” 楊慎一時面紅耳赤,楊忱也訕訕的:“可李越,他又……” 楊廷和道:“他有那個本事。昔日,萬歲只把他當(dāng)作玩意兒,宦官對他時時警惕,張家更是將他當(dāng)作絆腳石,文臣又覺他是諂媚之人,處處刁難。可不到半年時間,他就站穩(wěn)了腳跟,讓所有人對他都刮目相看。一個無親無故無后臺的十三歲的孩子,能做到這個地步,此人頗有晏子之風(fēng),注定是鳳凰池上客?!?/br> 楊慎則疑惑道:“可是,難道不該潔身自好,直言勸諫嗎?” 楊廷和摸摸他的頭:“你還是太單純。過剛者易折,善柔者不敗。但這不是讓你拋卻底線,而是要學(xué)會迂回地去實現(xiàn)目標(biāo)。你要入朝,要學(xué)得東西還多著呢。就算中舉,也沒有你們想得那么容易。為父看皇上的意思,要一改重文之風(fēng),罷黜夸夸其談之輩,留下善謀略的能臣和能做事的循吏。所以,從即日起,你們都不要悶在屋里死讀書,必定要親自在外走一走看一看。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如果連問題在哪兒都不知道,何談治國?” 四子都起身領(lǐng)訓(xùn)。楊慎面上微紅,又道:“爹,可否勞煩爹,兒子自入京來,還未見過李越……” 楊廷和笑道:“這有何難,西涯公再辦文會時,你便去參加,何愁見不得李越,說不定還能與他一較高下呢。” 楊慎眼前一亮,拱手應(yīng)了。 月池渾然不知又有一人摩拳擦掌,等著見她一面。她正立在貢院前,等著放榜。榜前當(dāng)真是人山人海,她等到人潮散了又散時方擠了進去,第一眼自然是找自己的名次,竟是二甲第三名。她心滿意足,又打量前后的姓名,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比她高出一位的那位仁兄,名叫嚴(yán)嵩…… 她前生雖只是知道一些歷史常識,可大貪官嚴(yán)嵩的大名,她還是聽過的。難不成,竟是同一人?她按下疑惑,繼續(xù)看下去,又在三甲找到了一個熟人,山東解元穆孔暉竟然只中了三甲第七名。明代科舉典制,一甲賜進士及第,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則是同進士出身。三者雖都有進士之名,可同進士,怎么都要矮上一截。 她正如是想來,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她回頭一看,身后之人,正是穆孔暉。 穆孔暉笑道:“自山東一別,便再未見過李賢弟。今日我們雙雙高中,何不去慶祝一下?” 同榜之人,都是未來官場的人脈。穆孔暉又是秉性正直之人,此時不交好,更待何時?月池欣然同意,還邀請穆孔暉去她家中做客。菜還沒端上來,宮里的人便又到了。 貞筠、時春:“其實我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真的……” 第103章 一聲開鼓辟金扉 可她若是去了那種地方較真,不是一下與整個官場為敵? 月池不可能無詔帶穆孔暉入宮, 在封建社會,把一個陌生男人留在家里和老婆小妾一道吃飯顯然也不現(xiàn)實。她最后只能向他致歉,約他改天再聚。就在兩人寒暄之際, 月池忽然靈機一動, 雖說同榜進士都是未來的人脈,可也要弄清哪些可交, 哪些不可交才是。想罷,她便取出一錠墨來,要贈與穆孔暉。 穆孔暉見這墨錠不過手掌大小,其上一面有一只臥狀的狻猊,另一面則是光素, 色澤黝黑光亮。他雖出身官宦之家,可因父親致仕, 家境只能算中平,因而也不知此物的價值,在月池的盛情之下,他最后便卻之不恭了。 此時的他,萬萬沒想到,待他回到自己所居的客棧時,這小小的墨錠會給他招來如此多的紛爭。二甲第十名張九敘與穆孔暉同是山東老鄉(xiāng), 兩人同伴入京,自然多了幾分親近。他一見穆孔暉便問道:“聽人說, 你和李相公一起走了,是真的嗎?” 穆孔暉此時還不覺有甚,他見張九敘一臉好奇, 便微笑點頭, 順便解釋了一句:“以前機緣巧合間, 我們見過一次。” 他這一承認,客棧里就如沸油中倒進涼水一般。在短暫的激動之后,讀書人到底要臉,大家很快就調(diào)整好了面部情緒,再三邀請穆孔暉坐下細談。穆孔暉此時就有些不悅了,可在座許多都是貢士,日后都要同殿為臣,他也不想犯了眾怒,只得坐下來,將他和月池的見面過程簡單說了一遍。 其中一個名叫翟鑾的貢士聽了這了了幾句,不由皺眉道:“就這么簡單?” 他是順天府本地人,一開口就是京片子,又清又亮,一時屋內(nèi)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灼灼,似糨糊似得黏在穆孔暉的臉上。穆孔暉臉上發(fā)燙,他此刻已然忍無可忍:“這位兄臺,究竟是何意?” 另一人見狀趕忙來打圓場,只見他紅絲束發(fā),面如傅粉,一開口也帶著南方人特有的綿軟語調(diào):“穆兄且息怒。在下顧鼎臣,李相公之名,天下皆知,我等也是心生仰慕,一直想要結(jié)交,卻苦無門路。驟然得知穆兄有此終南捷徑,所以才急切了些。不知穆兄可否為我等引薦一二?!?/br> 誰知這話一說,穆孔暉卻更加不耐,他硬邦邦道:“我和李相公不過萍水相逢,恕難從命。” 說著,他起身就要走,卻又被人攔住。此人名喚胡鐸,是浙江余姚人。他約莫三十多歲,雖比穆孔暉這個山東大漢要矮,可氣勢卻要盛上許多。他皮笑rou不笑道:“穆兄何必如此小氣,我們只是托你引薦而已,又不是讓你去殺人放火?!?/br> 穆孔暉氣得發(fā)抖:“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我與李兄是君子之交,彼此之間只談學(xué)問,不談蠅營狗茍!” 這相當(dāng)于是當(dāng)面唾罵,在場的人都覺臉面掛不住了。張九敘也推推穆孔暉道:“人家也只是好奇,你何必說得如此難聽。說是淡如水,你懷里揣得又是什么?” 穆孔暉濃眉緊皺,他當(dāng)即打開木盒,將墨錠展示給眾人:“不過是一塊墨。是李兄因皇上召見,無暇留我用飯,贈我的伴手而已?!?/br> 眾人一見是塊墨,都一時訕訕,有的人甚至還在心里嘀咕,還以為是什么寶貝,結(jié)果就是這。只有顧鼎臣驚喜道:“這可不是簡單的墨錠!” 顧鼎臣雖是商戶出身,卻因極善書法,又遍訪名師,因而見多識廣,他道,“如某沒有猜錯,這是羅小華的作品。”羅小華是制墨大家,用桐煙制墨,所出墨錠品質(zhì)極佳,為讀書人所重。 穆孔暉一愣,他一時有些無措:“這很貴重嗎?” 顧鼎臣失笑,他又細細看了看:“堅如石,紋如犀,黑如漆。此等珍品,想必是內(nèi)廷所出,價逾拱璧,一兩便值馬蹄銀一斤?!?/br> 在場人聞言倒吸一口涼氣。穆孔暉本人也是愣住了,他真以為只是一塊墨而已,沒想到居然是宮廷所出的寶貝……就在這些人打算再和穆孔暉聊聊時,另一桌卻有人看不下去了。此人頭戴方巾,身穿玉色繭綢直裰,姿干瑰瑋,相貌堂堂。他道:“你們未免也太過了。日后同為圣上辦事,何愁沒有交好的機會,何必在此對穆兄催逼。” 他身旁另一人則挑挑眉,他一身寶藍色的杭綢直裰,白凈面皮,雍容爾雅,一雙眼睛卻是透亮,傲氣外露:“好似一群蒼蠅,只管嗡嗡?!?/br> 當(dāng)即有人拍案而起:“你們又是何人,如此出言不遜!” 此人剛剛出言呵斥,就被身旁的人按下:“你瘋了,剛剛開口的那個是徐縉,是吏部左侍郎王鏊的女婿,后一個開口的更不得了,他叫謝丕,是閣老謝遷的公子!” 這下那人一時臉色慘白,只得訕訕坐下。這一場鬧劇,這才消弭于無形。而穆孔暉也上前去向他們致謝。 三人談笑風(fēng)生,孰不知這一切都被東廠的番子看在眼底,將他們的一言一行都記錄了下來。 朱厚照這個節(jié)骨眼召月池進宮,當(dāng)然不是只為了共享晚飯。他一面撕著鹵煮鵪鶉,一面囑咐月池:“這段時間,你多多與這群貢士打交道,度其才學(xué)品行,再轉(zhuǎn)報于朕?!?/br> 月池正小口小口喝著八寶攢湯,聞言一哂:“您倒是和臣想到一處去了。臣本說是事后打聽,這樣看來,倒不如您直接派東廠的人去,更為便宜?!?/br> 朱厚照挑挑眉,一問之下,才知她拿墨錠去試人品的事。饒是他決心要冷待月池幾日,此刻也掌不住了。他大笑道:“哈哈哈,那個窮酸秀才,一定后悔,為何要和你打招呼!” 月池道:“此番的確對不住穆兄,日后定當(dāng)好好補償?!?/br> 朱厚照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她無非是想為穆孔暉討賞,最好把名次提上一提。朱厚照擺擺手道:“旁的金銀器物也就算了,只是這次科舉,意味非凡,不可輕忽。” 月池心下訝異,按她的猜想,朱厚照是要建立自己在文官中勢力,那些老的他輕易忽悠不得,這群小的稍稍加恩,換他們的死心塌地還是比較容易的。現(xiàn)下看來,朱厚照的重視程度比她想象的更高。 她試探性地開口道:“京察是不是快了?” 朱厚照一愣,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倒真像是朕肚子里的蛔蟲一樣?!本尤恢粦{他一句話,就猜出了他是要提前京察,進行文官大換血的意圖。 月池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本是常理。只是,這群新人,還得多加錘煉,方得擔(dān)大任?!?/br> 朱厚照道:“這是自然,還是先依慣例,讓他們到各部觀政。至于你,你想去哪兒?” 月池手中的筷子一頓,她答道:“臣私心想去吏部、戶部?!?/br> 吏部執(zhí)掌所有文官的任免升降,是六部之首?,F(xiàn)任吏部尚書又是梁儲梁老師,若非為日后任職考慮,她當(dāng)日又怎會找上他借《大明會典》。至于戶部,掌管戶籍財經(jīng)。她早已在朱厚照面前展現(xiàn)了自己在理財方面的才能,如去了那里,借太倉之事梳理弊政,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誰知,朱厚照來了一句:“朕倒是更想你去都察院?!?/br> 都察院是三法司之一,職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fēng)紀(jì)之司。說白了,就是皇帝的眼睛和狗。其主要職責(zé)一是彈劾結(jié)黨營私、違反法紀(jì)、投機取巧的官員,二是與吏部一起評定各級官員的政績,三是和刑部、大理寺一起審核重大案件。都察院下轄還有十三道御史,負責(zé)對各行省的地方大小官員進行監(jiān)督。【1】 吏治腐敗,固然有人心不古的原因在,但更關(guān)鍵的,還是皇朝監(jiān)察司法體系的不作為。而朱厚照讓她進去,當(dāng)然不會是讓她跟著其他人一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做官??伤羰侨チ四欠N地方較真,不是一下與整個官場為敵? 月池一時心如擂鼓,她選擇直言:“以臣目前的聲望根基,實不好大動干戈?!?/br> 朱厚照道:“你怕什么,你是朕跟前的紅人,有秘密上奏之權(quán)。誰還敢找你的麻煩?凡君德之過衍、朝政之差繆、廟堂之塞蔽、臣工之邪匿,人所不敢盲者,臺諫皆得以敷陳而劾奏之。【2】朕正是需要你這樣的骨鯁之臣,去一掃官場的頹奢之風(fēng)?!?/br> 這聽到月池的耳朵里,就變成——“朕正需要你這樣的快刀,去把那些不聽話的混賬都宰了?!?/br> 春日暖陽灑在她的身上,她卻覺一片寒冷。朱厚照難得在她臉上看到懼色,這倒顯得有幾分楚楚可憐起來。 朱厚照只覺心尖一顫,可這一絲的觸動很快被先前的惱怒打消下來。他調(diào)侃道:“看來,你不僅生得男生女相,膽子也和婦人一樣小。你上輩子,說不定真是個嬌小姐呢。” 月池明白一切已無轉(zhuǎn)圜的余地,她道:“萬歲說笑了,臣領(lǐng)命就是。萬歲養(yǎng)兵千日,想來定不會讓臣只用在一時?!?/br> 朱厚照挑挑眉:“這是自然。對了,朕近日得到消息,蘇州唐伯虎處,似是很熱鬧啊?!?/br> 月池早就想將此事在朱厚照這里備案:“陛下隆恩太盛,以致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還有不少人,想去撞家?guī)煹哪剧?。其中身份最為高貴的一位,竟是寧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