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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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魯一驚,回過神來:“對啊,他們既然用馬,就表明沒有援軍。先撤!” 幸好汗王的九足白徽旗還在,軍令一層層地傳出去,察哈爾部的軍隊跟著科爾沁緊急撤退。只是,后方的右翼騎兵窮追不舍,而科爾沁的人又先走一步跑得賊快,察哈爾倒成了夾心餅干,就像鬼屋中走在最后面的那一個人,時不時就要被鬼摸一下。 眾將叫苦不迭,好不容易碰到前頭的一個緩坡就道:“快上去,從這兒翻出去!” 察罕卻道:“等一等!他們是山坡上是埋伏的,這坡勢緩,林木卻深,可能有詐!快再跑一截!” 時春等漢人早就樹好了盾牌,堵在路中央,準備以血rou之軀來減緩汗廷軍隊的速度。而車格爾等也早就拉滿弓,準備等人一進到中端,就放箭射殺。然而,他們卻眼睜睜看著,人從陷阱旁越了出去。 車格爾等人目瞪口呆,亦不剌太師見狀罵道:“沒用的東西,快追!” 就在此時,他們的后方也響起了兵戈聲。亦不剌回頭一看,土默特部的白馬旗正在風中飛舞。亦不剌大驚:“糟了,他們怎么來得這么快?!?/br> 董大等人也是驚慌不已:“土默特部是達延汗的母族,到底要忠心一些,這可怎么辦?!?/br> 右翼將相當一部分馬匹都用去沖陣,這就導致他們的騎兵數(shù)量不足,僅能供后頭的追兵使用。他們一堆人沒有馬,總不能在河谷里靠腿去追吧。 時春的心突突直跳,她仔細一看,道:“下頭還有馬,快去牽馬!” 這是剛剛驚馬突襲,有些馬匹受驚,就沖到了山上、河里。錦衣衛(wèi)等人都跟著下坡,車格爾等人卻猶豫不動,時春回頭道:“別遲疑了,現(xiàn)在沒法子了,只能追!誰先抓住大汗,誰就能獲勝,抓不住大汗,咱們都得死!” 車格爾啐了一口,一咬牙也跟著下來。翁觀山的峽谷中,就此形成了一塊千層糕,從西至東分別是:土默特部——永謝布部和鄂爾多斯部——察哈爾部——科爾沁部。而在大青山外,一塊新的夾心餅干正在形成,因為三邊總制才寬到了。 土默特的探子遲遲未歸時,首領科賽塔布囊饒就覺手足發(fā)冷,他仔細思忖后:“一定是中了埋伏了,一定是中了埋伏了!” 他的兒子茫然道:“能有什么埋伏?永謝布部和鄂爾多斯部不都空了嗎?” 科賽塔布囊饒仔細回憶了一下汗廷的行軍路線,他怒不可遏道:“是大青山,他們?nèi)窟M了大青山!” 他忍不住破口大罵:“都是你們,你們這些只知道金銀珠寶的畜生,全然將對大汗的效忠拋在了腦后!要不是你們,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不能耽擱了,趕快集結,前往支援!” 他手下的領主還有些遲疑,蒙古人在占財物上可沒有什么先來后到的說法。誰拳頭大,跑得快,東西就是誰的。他們道:“可我們都走了,這些……可怎么辦?” 科賽塔布囊饒氣了個倒仰,又是一番斥罵。他手下的領主卻道:“這只是您的猜測而已,卻要我們?yōu)槟牟孪敕艞夁@么巨大的財富。萬一您猜錯了,萬一我們在路上就碰見了他們回來呢,那我們的損失怎么辦?“ 科賽塔布囊饒的牙齒都在打顫,人憤怒到了極點,反而能夠冷靜下來。他最后選出了一個公認正直的千戶,命他率人留在這里看守財物,這才讓他們勉強放心,同意出發(fā)。 與此同時,他也緊急遣人去通知喀爾喀部。只是,喀爾喀部的首領哈日查蓋收到訊息,卻不愿及時趕來。他的視線就像黏在了金疙瘩銀疙瘩上:“科爾沁、察哈爾,再加上一個土默特,拿下右翼還不是像鷹追兔子一樣。我們趕過去,估計也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灰,還不如多運東西。” 他們手下的人齊齊稱是。待財物都分好后,他們才帶著大包小包折回鄂爾多斯。接著,這伙人就在鄂爾多斯領地里,撞上了才寬。才寬聽說左右翼開戰(zhàn)后,便快馬加鞭趕來。消息從戰(zhàn)地傳回去,他再點齊兵馬而來,可不就碰個正著。 才寬等人剛剛擊潰此地的土默特守衛(wèi),又累又疲,還沒歇口氣,就遇上了整整一個萬戶。他眼見煙塵滾滾,就覺一陣窒息,忙叫來斥候道:“速速回去求援,快!” 斥候們也嚇蒙了,他們來時就打著坐收漁利的主意,到了后也只對上了一小波人馬,本以為到此就是大獲全勝、回去領賞,誰知會有這種飛來橫禍。他們忙不迭地爬上馬,死命往明地沖。剛走了不到半炷香,他們就聽到了身后的廝殺聲和槍聲,不由打了個寒顫。 因著十萬火急,斥候們在路上連水都不敢多喝,拼命策馬奔回寧夏鎮(zhèn)。然而,寧夏鎮(zhèn)總兵聞訊后,居然不愿意救援,究其原因有二:一是討厭才寬。才寬為人剛毅,軍法嚴峻。他新官上任,當然想做出些成績,以報天恩。他要求手下的將領,奮勇爭先,敢于拼殺。將領稍有退縮,他就會給他們穿上女裝,涂上脂粉,挽上發(fā)髻,拖曳到各軍營中示眾。部將因此不敢言退,軍隊風氣為之一肅,但很多人也因此對他心存怨懟。 二是擔心追責。為了避免地方做大,朝廷對于邊軍的監(jiān)督,可謂是里三層、外三層,內(nèi)有巡按御史與鎮(zhèn)守太監(jiān)盯著,外受科、道的掣肘。將官稍有出格之舉,就要被治罪。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敢自作主張,無論大小事宜,都要請示。 朱厚照派才寬來,就是給他們一個請示的對象,可如今是才寬自己奔了出去、打輸了,還要請求救援??偙苄鄣溃骸俺⑷钗迳辏鹭澒ν齽?,以開邊釁。才總制自己不遵圣意,我們又豈能去救,擴大傷亡呢?” 一眾斥候目瞪口呆,他們急道:“可總兵,那、那是三邊總制,朝廷大員,這樣……是不是,不大好?!?/br> 曹雄揚手就是一記耳光,他罵道:“不大好?好不好是你說了算嗎?你懂個屁,老子這么做,才是遵了圣意!” 斥候被他打得一趔趄,再不敢作聲。曹雄哼道:“閉好你們的鳥嘴,要是走漏了一點兒風聲,老爺?shù)谝粋€宰了你!” 斥候們吃了這一頓嚇,連哼哼也不敢,只得唯唯退下。可當他們剛退到門檻時,忽聽院中傳來喧嘩聲。少年人清朗的聲音響徹一方:“曹總兵,好大的官威吶。” 曹雄見一身穿甲胄,灰頭土臉的年輕人率眾入內(nèi)來。他先是一驚,隨后斥道:“你是何方小將,怎敢不經(jīng)通傳,擅入我總兵府?” 朱厚照冷笑一聲,他踱步上前道:“區(qū)區(qū)總兵府而已,進來又怎么樣?!?/br> 曹雄在這兒稱霸一方,哪里碰到過這么橫的刺頭。他罵道:“好大的狗膽,你擅闖總兵府在先,出言不遜在后,你知不知道,就憑這個,本帥就能治你一個違反軍法之罪!” 朱厚照嗤笑一聲:“你倒是試試?!?/br> 曹雄氣了個倒仰,他叫嚷道:“來人,快來人,給本帥拿下!” 然而,庭外寂寂無聲,連一只蒼蠅都沒往里飛。曹雄吃了一驚,他又叫道:“人呢,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朱厚照一行皆眼帶嘲諷。曹雄忍不住奔出去,見人都跪了一地,個個低頭屏息,不敢言語。他汗毛直立,又驚又疑,不由轉頭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朱厚照此時已然坐到了主位上,他道:“忤逆不孝的畜生,連你爹都不認識了嗎?” 曹雄勃然大怒,他罵道:“你這癟三……” 一語未盡,江彬就一個箭步上前,左右開弓,打了他好幾個巴掌。朱厚照道:“給他三十軍棍!” 曹雄還沒回過神,就被拖到庭中開始挨打。朱厚照將斥候召上前去,詢問情況。問畢之后,他道:“不必驚慌,我已遣人去調兵,很快就便能出發(fā)。” 曹雄挨了一頓暴打后,眼見自己手下的將領入內(nèi)稟報:“啟稟威武大將軍,寧夏鎮(zhèn)的軍隊已在集結,一炷香后就可出發(fā)?!?/br> 曹雄聽得一頭霧水,什么鬼,這是哪個疙瘩冒出來的威武大將軍。他怎么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號。他正在苦思冥想之際,就又被人拖了進去。朱厚照呵呵一笑:“怎么樣,想起你爹我是誰了嗎?” 曹雄又疼又氣,他道:“你沒有圣旨,不經(jīng)總兵,就敢擅自調撥,還毆打朝廷命官,這是死罪,這是死罪你知道嗎?我要去圣上面前參你一本!” 朱厚照忍不住放聲大笑,他道:“可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能怎么參?” 曹雄一愣,他道:“有種就報上你的名號來!” 朱厚照一哂:“我姓朱,名壽,京城人士,暫居萬歲山南,金水河北。這陜西三邊濁臭逼人,某以天下為家,豈可視而不見,故帶家將來,蕩去滓穢,揚清激濁?!?/br> 萬歲山南,金水河北,那不就是……曹雄的眼睛發(fā)紅,青筋鼓起,他張口結舌,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最后只能叩首而已。 朱厚照罵道:“怎么,你如今又認得君父了?” 第282章 白馬金鞍從武皇 是萬歲親至,是萬歲來救我們的將士了,殺??! 曹雄哭道:“臣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 朱厚照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三鎮(zhèn)軍隊至此集結,直奔鄂爾多斯而去。 朝中有見識的大臣都明白, 九邊的虜?shù)湥?nbsp;看起來是外患,實際是內(nèi)憂。戰(zhàn)爭的勝負由兩個關鍵因素決定, 一方面是內(nèi)部的準備與支持,另一方面是外部交戰(zhàn)時的預測與調度。 而中央乃至九邊的蠹政,注定軍隊在與蒙作戰(zhàn)中占不了上風。就內(nèi)政而言,腐敗成風的官場上,軍餉被吞, 屯田被占,私役繁多, 兵卒無以為生。居重馭輕的國策下,邊軍火器不足,甲胄不全,馬政敗壞,兵卒無以為戰(zhàn)。就外部交戰(zhàn)而言,互相制衡的結構內(nèi),三堂互制、武臣互制、中央對地方的控制, 都使得軍隊如處籠中,九邊將領為了保住烏紗帽, 徹底放棄了積極對抗,轉為消極防御。 這樣的局勢,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閣老們深知, 即便是冠軍侯在世, 王守仁親去, 也無法戴著鐐銬打贏這場仗。而月池在宣府時,縱使有朱厚照的默許和內(nèi)閣的支持,縱使她豁出性命,也是只能做到清查屯田,整肅軍備,除掉貪將,為接下來的改革掃清道路。但朱厚照不一樣,在君主集權到達頂峰的明代,他的到來等于是降維碾壓。 在后勤準備上,人家一道圣旨就讓十余萬軍民忍饑挨餓,長途跋涉,以備軍用。在戰(zhàn)場調度上,原來的金字塔式的行政鏈條大大降低了行政效率,可如今金字塔尖直接落了下來。官員、士卒因天子降臨,皆是大受鼓舞,人人都奮勇爭先,希望能攀上通天之路。陜西三鎮(zhèn)的辦事效率還從來沒這么快過,文官、武將、宦官再也不扯皮推諉,而是絞盡腦汁,商榷戰(zhàn)術,希望能做到盡善盡美。就連勛貴鄉(xiāng)豪、宗室貪官都夾起尾巴做人,誰敢在這時候往槍口上碰。 不過有一點,朱厚照為了兩京的防衛(wèi),沒有大幅調度京軍,而是只帶了神機營,選擇到此來調度邊軍。而陜西三邊,經(jīng)楊一清和才寬兩任總制的整頓,士卒和馬政雖有改善,可也沒到脫胎換骨的地步。這是人員上的致命漏洞,但人的不足能被技術上的超前彌補。他此番攜帶了大量的火器。他自登基之時就令御馬監(jiān)制造火器,在宣府時劉瑾也督促軍匠改良火統(tǒng)。之前的這些準備,為這次大戰(zhàn)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由此可以看出,于明一方,皇帝的到來,暫時彌補了制度的缺陷,但這對皇帝本人的素質提出了極高的要求。皇帝本人要是多謀善斷,力挽狂瀾,重振軍威也并非難事,不過要是皇帝在戰(zhàn)場上出了岔子,內(nèi)閣就只能做好丟疆棄土、死傷慘重的準備,抓緊去物色下一個明代宗了。 而在韃靼一方,情況卻迥然不同。圖魯?shù)臋嗤?,來自衣裳壞弊,肌體不掩的民眾對成吉思汗的懷念。他們覺得成吉思汗的子孫,終有一天能夠帶領他們,擺脫眼下的困苦,重回過去的幸福。 然而,各路部落首領和權臣,卻沒有那種忠君愛國的思想。脫脫不花汗被弒,摩倫汗被弒,就連達延汗的生父巴彥蒙克也是死在異姓權臣之手。在權臣心中,早就沒了對黃金家族的敬畏。達延汗登基后,蒙古諸部落愿意服從他,僅是因為他和滿都海福晉的實力。 可如今,達延汗身死,滿都海福晉病重,圖魯不過是一個無戰(zhàn)功建樹的年輕后生,他無法將部落聯(lián)盟擰成一股繩。而除了他之外,任何一個能征善戰(zhàn)的將領也無法擔當率軍的大任。圖魯要是親征,還能維持一定程度上的合作。他要是不去,大軍說不定在察哈爾草原就能吵起來。 滿都海福晉只能趁著自己還有一口氣在的時候讓圖魯出征,否則越拖,情形只會越糟。右翼會借助明廷的支持,打著喇嘛教的旗號,繼續(xù)招徠牧民。天長日久,黃金家族最后一點兒威望也會消失殆盡。而明廷一方,因著和右翼結盟,陜西三邊重歸安定,能夠節(jié)省大量的軍費,從而專注對付汗廷。而左翼中,喀爾喀部和科爾沁皆是心思浮動,未必能夠忠心侍奉,一旦發(fā)生一點兒內(nèi)亂糾紛,右翼和明廷一定會大舉來攻,那時就真的是回天乏術了。 滿都海福晉有時也會后悔,不該殺了達延汗,可不殺他,死得就是她們母子。這時細細回想起來,原來整個汗廷都在一步一步被逼上絕路。勝負早已注定,一切都是時間問題。 朱厚照在出發(fā)前,又遭到了一眾人的反對。他們跪在馬前勸諫道:“主人畜犬,就是為了防備盜賊,今盜賊到了,主人卻自己吠叫著去咬,那還要犬干什么。還請萬歲坐鎮(zhèn)此地,愿聽臣等效犬力?!?】” 朱厚照聽著這一番犬喻,嘴角就是一抽。他既不能說自己就喜歡吠叫咬賊,也不好說你們一群傻冒,沒他根本不行。他沉吟片刻道:“事關重大,朕不親至,實不能安心。卿等皆乃虎將,必能護朕周全。” 語罷,他就一馬當先沖了出去。當他趕到鄂爾多斯平原時,才寬正在與喀爾喀部激烈作戰(zhàn)。 這位才總制并非是浪得虛名。他所帶的是一支標準的一萬人部隊,守輜重三千人,馬軍兩千人,以及作戰(zhàn)步兵五千人。 有步兵和輜重在,就不可能像韃靼騎兵一樣轉頭就跑,而一旦倉皇逃竄,陣勢一亂,死得反而會更快。為今之計,只能一邊想方設法將對付逼退,一邊等待救援。才寬以騎兵為兩翼,步兵為中間。騎兵放火箭,步兵樹立長矛。所謂火箭顧名思義,是綁上火藥的鐵箭。騎兵在射箭之前,點燃引線,靠火藥燃燒的助推,推動火箭刷得一下射出去。而這箭的箭鏃長三寸足以射穿鎧甲,而箭頭還帶毒,一旦扎進rou里就有性命之憂。 喀爾喀部的第一波沖鋒就在密集的箭雨之下敗退。這時,才寬卻命騎兵減少放箭的速度,意在誘敵近前后,再使用火統(tǒng)等一起就近密集攻擊。但喀爾喀部的首領哈日查蓋也不傻。他道:“明軍既然敢到這兒來,一定不會只帶了這么點火器。不要貿(mào)然沖擊?!?/br> 他們分散開來,以小隊的方式貼著才寬的軍陣奔馳來去,忽進忽退,卻不正面攻擊。這一是為了以混淆視聽,二是為了尋找空隙。才寬果然上當,他不指望自己那兩千騎兵能去與人家打沖擊戰(zhàn),所以還是以防守為要。他們以六人一班,一看到騎兵接近,就輪流放火統(tǒng)和佛郎機。 只是,騎兵的移動速度極快,又加上滾滾煙塵,明軍雖密集射擊,可命中率卻有限。雙方就這般僵持。等到明軍疲乏,裝配彈藥的速度變慢時,哈日查蓋就抓住機會,從后方陷陣。 訓練有素的騎兵部隊,能夠在瞬息之間沖到軍陣的面前??刹奖鴧s沒辦法在短時間內(nèi),完成裝藥、瞄準、點火、連續(xù)射擊等一系列的工作。所以,他們要么抓緊機會,用密集彈藥擊潰敵軍,要么就只能等死了。 面對來勢洶洶的敵人,才寬大驚,忙命士卒一面以盾堅守,一面以矛刺馬眼,以刀砍馬腿。大家伙拼盡全力,才攔住了第一波撞擊??煽柨Σ恳姷谝魂牪荒苓M,就讓二隊跟上,二隊不能進,就立刻讓三隊跟上。在如此迅猛的攻擊下,步兵再不能做到連續(xù)射擊。明軍這邊的騎兵也只能加入沖擊戰(zhàn),為步兵的掃射爭取時間。 一時之間,兩軍廝殺成了一片,戰(zhàn)馬嘶鳴著沖撞,到處都有倒仆的尸體,砍落的頭顱、斷裂的殘肢在人腳、馬蹄下滾來滾去,直至化為rou泥。如茵的綠草下,都化為了血紅色。 幾輪沖殺后,喀爾喀部的騎兵雖因火器損傷不小,可明軍這邊的騎兵卻幾乎是全軍覆沒。才寬不由膽寒。他時不時望著南邊,希望能看到援軍的影子,可他等候許久,卻連鬼影都沒看到一個。將帥都尚且如此,士卒當然更加焦躁。等再一次稀疏的彈藥襲擊后,哈日查蓋就道:“全面進攻!” 先前的幾次沖殺,讓步兵陣有了縫隙,而這次喀爾喀部的騎兵就沿著縫隙長驅直入,步兵陣終于被截斷,敗勢再也無法挽回。才寬懊悔不已,他眼看哀鴻遍野,忍不住哭道:“悔不該聽張彩之言?!?/br> 正當步兵倉皇逃竄之際,異變發(fā)生了??柨Σ康娜梭@呼道:“來人了!” 首領哈日查蓋一驚,他極目遠眺,果見晨光中,黑壓壓的騎兵滾滾而來。他咒罵道:“額秀特,怎么還會有援兵!” 他正遲疑間,忽見那一眾山海一般的騎兵發(fā)出震天的吶喊:“皇上圣駕至,皇上圣駕至,萬歲萬歲萬萬歲!” 十萬兵馬齊聲大喊,洪亮的聲響在整個天地之間回蕩。才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依稀看見了那一點燦燦的明黃。他的雙眼頓時模糊,忙跟著大叫:“是萬歲親至,是萬歲來救我們的將士了,殺??!” 將士們連戰(zhàn)數(shù)日,早已是疲憊不堪,甚至生了絕望之念,可冷不妨聽到這一聲聲的高呼,如在冰天雪地中迎來炭火。求生的欲望頓生,即便是最傷重的士卒也拿起刀槍,一面高喊“萬歲“,一面和敵人拼殺。到最后,所有人的臉上、身上都是粘稠的鮮血,遍地都是抽搐顫抖的傷員和戰(zhàn)馬。 哈日查蓋早在聽到萬歲時,就生了退意。他心知自己的軍隊連續(xù)作戰(zhàn)多日,十分疲乏,必不是這些人的對手。要他抵死攔住這撥人,去拱衛(wèi)汗廷的安全,他也是不怎么愿意。算了,還是逃命要緊。 他即刻下令:“帶上戰(zhàn)利品撤退!” 他們不僅要拿永謝布部的財寶,還要帶上明軍的輜重,這么一來,速度就要慢上許多。朱厚照見到滿地尸骸,早已是怒氣填胸,他道:“殺了人還想跑?快把鉛彈一窩蜂拿出來,都給朕打!” 神機營的左哨五軍聽命追了上去。所謂鉛彈一窩蜂是形容此火器,一發(fā)百彈的情形,只需來這么一下,彈藥漫天散去,不僅能射穿人,還能射穿馬,最適合攻擊成群的敵軍。他們對著喀爾喀部只來了這么十幾發(fā),就掃射下了一片。哈日查蓋從未見過這種神兵利器,還以為是天雷劈下,當即嚇得魂飛膽裂,連一波物資都顧不得,落荒而逃。 而才寬等人本以為必死無疑,誰知卻逃出生天,驟然放松,便已是脫力倒在地上。才寬更是直接從馬上栽下來,摔倒在溫熱的尸體上。他一偏頭就看到親衛(wèi)沒合攏的雙眼和脖頸上猙獰的傷口,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懼怕,而是嗚嗚咽咽地哭出來。正在他悲愴不能自已時,忽聽有人在他頭頂?shù)溃骸翱奘裁?,朕不是來了嗎??/br> 才寬是京官出身,來任職前還被朱厚照耳提面命過,豈會不識天顏。他愣愣地盯了朱厚照半晌,方回過神來,又驚又喜又感動:“皇上,真是您,真是皇上、真是皇上吶……” 他忙搖搖晃晃地爬起來,伏地跪在了地上。其他士卒聞聲,亦忙捂著傷口朝他爬來,他們的頭深深埋進了塵土中,又留下一個個鮮紅的印記。他們又像剛剛一樣嘶喊著:“萬歲!萬歲??!萬歲?。?!” 朱厚照見此情景,心潮澎湃,他突然萬分慶幸,慶幸自己還是鼓起勇氣,賭了這一局。他仰頭望了望明晃晃的太陽,朗聲道:“勇士們平身!” 傷員都被帶下去,緊急包扎。接著,朱厚照就一邊派探子查探,一邊部署下一步行軍的方向。他看著滿地的輜重,長舒一口氣,他一路省吃儉用,就是擔心軍需跟不上,不足以深入韃靼腹地,如今看到這些,總算可以放心一些。他道:“這下,就是再打幾個月都夠使了?!?/br> 此話一出,可將左右又嚇了一跳。雖然他們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真要去時,還是害怕。一眾人又開始勸,就連極力攛掇朱厚照來此的江彬等人跟著說話,他們來這里,只是為了刷資歷,可不是真想去生死相搏。 他們苦口婆心道:“您怎么能去那種地方,萬一出了一點岔子,叫兩宮太后如何安心,叫滿朝文武如何自處……” “韃靼的主力適才已經(jīng)被擊潰了,剩下的都是殘兵敗將,末將等前去收拾就夠了?!?/br> “是啊,是啊,戰(zhàn)場著實兇險……” 張彩實在忍無可忍,他道:“這豈會是韃靼主力,左右翼只怕早已交戰(zhàn),誰生誰負還未可知曉。萬歲千里迢迢而來,難道就要這么回去嗎?” 一時四下皆靜,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張彩掀袍跪下,不管不顧道:“萬歲,李越在宣府已然死了一次了,您難道還放心把他交托給別人,讓他再死第二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