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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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的前情說完了,就該講講他們的功績了。典簿低眉順眼道:“承蒙陛下委以重任,又有李尚書多番指點提攜,良牧署目前主要是在良種培育、飼育改善、疫病防治三項上下功夫。在疫病防治上,臣等是召集有經(jīng)驗的農(nóng)戶和獸醫(yī),對常見的幾種疫病的防治下功夫、來試驗。所出的成果,則交付給戶部庶吉士,由他們編成畫冊和順口溜,以便廣為流傳。在飼育改善上,李尚書指示需想出窮苦老百姓也能用的法子,所以我們的飼料和廄舍都是用最低廉易得的材料……” 典簿耍了個心眼,疫病防治和飼養(yǎng)改善的成果,皇爺八成看不懂,也不想看。李尚書給了他這個露臉的機會,他當然要拿出最直觀的功績,讓皇爺留下深刻的印像!所以,他把良種介紹放在最后,趁這個時間讓手下把牛全部放出來。這么好的種牛,這能耕多少田?。?/br> 他的聲音都不由拔高:“在良種培育上,我們抓住了種豚和種牛的培育。您看這里……” 他躬著身,自豪地伸出手去,皇上的確看到了很多健壯的牛,可牛牛間妖精打架的情形,也一覽無余。 典簿:“???。?!” 月池:“……” 朱厚照:“噗?!?/br> 典簿差點嚇得尿褲子,月池緩緩綻開笑容:“真不錯,您覺得呢?” 朱厚照一臉正色:“是養(yǎng)得挺好的,賞。” 上林苑并非連綿在一片,而是分布在京郊。在前往嘉蔬署的路上,朱厚照已是笑得渾身發(fā)抖。月池只覺整個馬車都在隨著他晃悠,他湊到月池身邊,一會兒撩撩她的頭發(fā),一會兒摸摸她的耳朵:“原來你喜歡看這個,不早說,我那兒還有大象和食鐵獸呢,隨你看個夠。那牛確實挺壯的,你注意沒……” 月池深吸一口氣,她偏過頭道:“這算什么,你看過蝸牛做嗎?” 朱厚照一愣:“蝸牛也能?” 講完了蝸牛精華滿殼,蜜蜂硬拔蛋蛋的故事后,他終于安靜下來。月池心道,果然,對付變態(tài),只能比他更變態(tài)。然而,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就又湊過來:“你能再說說細節(jié)嗎?” 月池的瞳孔微縮,朱厚照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突然有了靈感!我還沒寫過妖怪的話本呢,干脆寫一個公蜜蜂精和母蝸牛精的悲劇故事……” 月池嘴角在抽搐,她道:“好啊。這一定要付梓出售,必定會風靡天下!” 朱厚照:“……” 雙方都豁出去的結(jié)果,就是兩敗俱傷。 得到消息的上林苑監(jiān)正,先沖到良牧署,誰知撲了個空,又只能馬不停蹄地趕到嘉蔬署,結(jié)果看到一臉菜色的皇爺和尚書,一顆心都要嚇裂了,不會是因為他遲來,所以觸怒了君上吧? 誰知,見他來,兩個人都松了口氣。朱厚照喝了口茶,勉強定了定神:“這嘉蔬署關(guān)乎農(nóng)耕,還是先說正事。” 月池壓下胃里翻滾:“陛下英明?!?/br> 在洪武年間,嘉蔬署管轄九百戶栽種戶,耕種約九十六頃二十九畝的土地,專為宮廷及光祿寺供應蔬菜。這些栽種戶又稱菜戶,多是從山西拘役而來,要求他們自備牛具種子,千里迢迢到這里墾荒。隨著宮廷壓榨越狠,菜戶逃還山西的人數(shù)的越多。抓了又跑,跑了又抓,已經(jīng)形成了惡性循環(huán)。直到月池借朱厚照想嘗鮮的由頭,命上林苑監(jiān)下下力氣培植海外良種后,這種情況才得到逆轉(zhuǎn)。 以前為官不仁的監(jiān)正被黜免,取而代之出身農(nóng)家的新人。新官上任,上林苑監(jiān)的風氣為之一肅。之后因著宗藩條例出臺,內(nèi)庫漸為充盈,又為嘉蔬署增添了耕牛和海外種子,這才叫菜戶安心能留下種地。 新任監(jiān)正心知,單靠四體不勤的讀書人不但種不出新作物,還有可能毀了種子。他眼看月池給第一任治農(nóng)官馬卿的支持,不由活絡了心思,鼓起勇氣來找月池。月池不怕他們要錢要物,就怕他們敷衍了事。她果然和戶部尚書王瓊商議,命各州縣推舉精于耕種的老農(nóng),又托王守仁從海外引回有種植新作物經(jīng)驗的人士。這些引進的人才,果然對海外作物的落地生根,起了極大的作用。 監(jiān)正心知,土豆已經(jīng)被馬卿搶占了先機,上林苑監(jiān)人要出類拔萃,就只能在其他作物上下功夫。伴隨著開關(guān),海外商人為了獲取中國的貨物,除了拿銀子,就只能拿西洋武器和新作物。在如此有利的先天條件下,嘉蔬署果然獲取了三種重要作物,那就是南瓜、玉米和甘薯。土豆一旦發(fā)芽或表皮變綠就有毒性,可南瓜、玉米和甘薯卻沒有這種煩惱。特別是南瓜和甘薯,南瓜結(jié)實大,又易活;甘薯本身又具有抗?jié)?、耐旱、耐瘠等特性。先天如此?yōu)越的作物,當然更要種出個明堂來。在朱厚照的萬壽節(jié)上,上林苑就獻出了長約二丈,橫臥高五六尺的巨型南瓜,大家都以為是有神助【1】。 朱厚照龍顏大悅,讓切分賞賜群臣。誰知,這大瓜是中看不中用,長成這樣,壓根就咬不動。戶部尚書王瓊是萬分慶幸,沒把這弄成一道菜送到國宴上去,不然人就丟大了。月池為此還好好提點了一番嘉蔬署,叫他們別沉迷嘩眾取寵,忘卻初心。她能把他們抬起來,也能叫他們摔下來。 上林苑監(jiān)正和嘉蔬署典簿顯然都還記得教訓,他們這次沒敢再炫耀這些奇大之物,反而說些農(nóng)耕技術(shù)。典簿道:“……臣等從海外汲取經(jīng)驗,總結(jié)出了套種之法?!?/br> 他們甚至拿出圖紙來比劃:“……您看,完全可以在一塊田中,種上玉米、南瓜和大豆。玉米喜陽,又生得高,可以作遮陽之用。玉米之下,便可植喜陰的南瓜。玉米在上遮擋日光,南瓜在下庇護玉米的根系。另外,為增肥,還可種上大豆。這正是錯落有致,三方互利?!?】” 朱厚照難得真心覺得不錯:“你們確實用心了,都有賞?!?/br> 上林苑辛勞這么些年,不就是為了這個字,當即感恩戴德,接著就歡天喜地地退下了。 廣袤的田野中,他們二人漫步。 朱厚照又問月池:“這些良種農(nóng)技的推廣如何?” 月池道:“目前還是在京郊試推。翰林院那邊正在編戲作畫、編順口溜,已經(jīng)寫好了十來本,但部分還是書生氣太重,被我打回去重改。鴻臚寺已經(jīng)寫出了三本菜譜,目前正在做最后的修改。等天氣再暖和些,應該就可以大規(guī)模宣傳。” 在良種還未全面推廣時,李越就通過治農(nóng)官推進農(nóng)業(yè)發(fā)展,整肅漕糧運輸體系,創(chuàng)造了未加賦而糧庫足的奇跡,如今良種入世,畜牧發(fā)展,還有這么源源不斷的關(guān)稅補充,他們再也不用緊巴巴地過日子了! 月池似笑非笑道:“怎么,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 朱厚照失笑,他拉著她的手:“難道你不高興?” 月池道:“我當然高興,只是,高興之余又不免遺憾。這就是目前朝廷的所創(chuàng)造的極限了,未免,太低了些?!?/br> 朱厚照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月池問道:“我知道,你不放心財權(quán)旁落,希望我能替你出謀劃策。這自是應有之義,不過為了將來計,我也有個小小的請求,希望你答應?!?/br> 朱厚照漫不經(jīng)心地捋了捋她的鬢發(fā):“說來聽聽?!?/br> 月池道:“你該開經(jīng)筵了?!毙膶W問世,需要一個盛大的舞臺。 第398章 舂鋤撲撲趁春睛 你能叫心學明白,它該靠誰坐上第一把交椅嗎? “你見過蜂房嗎?”月池看向他。 顯然, 皇爺沒見過,在李越入宮前,他甚至連豆子都分不清。在看到看到由正六邊形組成的蜂房時, 他有些驚訝:“這是它們自己做出來的?” 月池道:“對。不管是構(gòu)筑蜂房, 還是供養(yǎng)蜂后,不管是交配, 還是養(yǎng)育下一代,蜜蜂都憑天性支配,不計得失,不計生死,萬眾一心, 才有這樣奇觀??扇瞬灰粯?,人是有意識的。很多時候他們會權(quán)衡利弊, 會放長線釣大魚。這也是我在外頭想發(fā)展技術(shù),最終卻走向失敗的原因?!?/br> 朱厚照道:“你要是早顯露身份,也不至于遭愚人冷待。萬戶的后人日思夜想東山再起,要是知道放走了你這條大魚,不知該如何捶胸頓足?!?/br> 月池早已釋然:“你我都心如明鏡,這并非個人賢愚的問題,而是整個社會的走勢趨于變態(tài)。一切都在為上層服務。無論是科舉考試還是官場晉升, 選擇的都是能為上而非為下做事的人;瓷器、首飾、絲綢等奢侈品的工藝登峰造極,而底層人賴以活命的農(nóng)技、商貿(mào)卻甚少有人關(guān)心。然而,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水勢不穩(wěn), 船焉能駛遠。新芽無法在鹽堿地中自行萌芽, 外敵侵擾和農(nóng)民起義動搖王朝的統(tǒng)治。正因如此, 才需要改革,以期風平浪靜,綿延不絕??上?,凡事有利有弊。民生改善了,財政窘境解決了,又出現(xiàn)了更為棘手的穩(wěn)定問題。” 春雪仍在飄落。春日的白雪已經(jīng)沒有冬雪的聲勢浩大,寒氣凜冽,它更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紛紛落著。朱厚照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晶瑩剔透的六瓣晶體很快在他掌心融化,只留下微微的寒意。 他聽到月池的聲音,清晰地在料峭春寒中回響:“這不是掌控一條航線,就能解決的問題。白銀在流入民間,未入彀中的人才在草野肆意生長,而已入彀中的人才正借權(quán)大肆攬財。這些都是您所不樂見的。” 她總能一下說到點子上,朱厚照道:“你既洞若觀火,想來成竹在胸?!?/br> 月池啞然失笑:“成竹在胸不敢當,但確有一二淺見?!?/br> “擺在您面前有三條路,第一條是洪武爺走過的路,用強大的權(quán)力來鉗制人。很遺憾的是,人性經(jīng)不起考驗,官員自身都在動搖,怎么能指望以豁了口的刀去披荊斬棘。第二條是宣宗爺走過的路,以宦官作為天子的觸手,來控制整個帝國的走向。但宦官本身承載著皇家的陰暗面,皇家的欲望加上太監(jiān)的欲望,使得他們在與文官對壘上,天生處于道德的弱勢,注定難以肩負重任。至于第三條,是我走過的路?!?/br> 朱厚照微訝,他的笑容在雪色天光下看來,帶著種說不出的譏誚之意:“你走過的?” 月池指向了太倉的方向:“您已經(jīng)看到了成效,不是嗎?” 朱厚照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亦陷入沉思,只聽她道:“官府的職責并非越小越好,恰恰與之相反,在這樣龐大的帝國,小農(nóng)小商渺如滄海一粟,如果沒有官府的庇佑,一遇天災人禍,就有破家之險。而公共事務卻多如恒河沙數(shù),如果沒有官府的調(diào)度,光是日常運轉(zhuǎn),就能七顛八倒。治農(nóng)官的下放,實際就是填補國朝在底層職責的空缺,發(fā)展農(nóng)業(yè),建立鄉(xiāng)約,奪回齊民編戶,保障賦稅解運。事實證明,這樣的嘗試是明智的,我們還沒有改變稅制,太倉困窘的情況就大大改善。但很可惜,因著先天的不足,導致不管是向下管控,還是基層保障,朝廷都無法深入?!?/br> 朱厚照負手,傲然道:“以前是不成,可現(xiàn)在卻未必?!?/br> 月池禁不住笑起來,她已經(jīng)步入一個女子最美的年華,霞姿月韻,韶華勝極。就像一棵會開花的樹,行人驚嘆于她的美麗,可只有與她根系相連的另一棵樹,才能讀懂她的滄桑。那碩麗的花朵,是燃燒的火焰,更是沉重的嘆息。 他道:“你覺得不妥?” 她揶揄道:“當然了,您現(xiàn)在是今非昔比,不僅能養(yǎng)活老虎豹子,還能養(yǎng)活一大批基層官僚。只是伴隨著職責的擴張,除了官員隊伍的膨脹,隨之而來還有管理成本、溝通效率等一系列的問題。疆域廣袤,事務繁多,還要悉決于上,這不是光砸錢就能解決的。您覺得,還能怎么變呢?” 朱厚照看向這里的農(nóng)田,新的作物、新的農(nóng)具、新的耕作之法,最后都能歸結(jié)為四個字,他徐徐道:“新的技藝。”新的……能節(jié)省時間,縮短距離的技藝。 這四個字,如雷霆一般,震撼著月池的心扉。她等了這么多年,終于從他口中,等到了這句話。 她壓下了翻滾的心緒:“您知道,為何我要帶您來這兒嗎?” 她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我想讓您親眼看看,技藝發(fā)展是如何碰壁的。您以前沒怎么見過上林苑監(jiān)的人吧。這里官位最高的人,就是兩個監(jiān)正,只有五品。給您講解的典簿,更是九品芝麻官。他們除了投錢問路外,難以有升遷之法,所以當我給他們遞了一個機會之后,他們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努力完成我派下去的任務,只為博一個前程。如今他們做到了,可我除了銀子之外,卻給不了更多的東西?!?/br> 朱厚照顯然不信:“你未免過謙了?!蔽涣芯徘?,參與隨事考成與遴選,她早已是大權(quán)在握。 月池攤手道:“我只是實話實話罷了。給名譽?夸一夸又不能當飯吃。給官位?這倒是不難,可把這些熟手升遷到其他職位去,誰又來繼續(xù)從事后續(xù)研發(fā),要是又培養(yǎng)新人,豈非白費功夫。要是因人而賜吧,我只要一打聽,上林苑監(jiān)的官員個個都想謀個清貴之職,不愿再和這些腌臜物打交道。而匠人們就更不用說了。他們拿到銀子,就去買田供兒孫進學,一見到我就說,‘聽說您在宣府有給軍匠放籍的恩典,求您行行好,也賜了我們吧。’” 朱厚照心頭巨震,月池似笑非笑道:“我記得我剛到端本宮時,您很討厭讀書。我們都知道是為什么,因為對您而言,讀不讀都一樣,晉惠帝連‘何不食rou糜’都能說出口,不一樣做萬乘之尊?!?/br> “……”三天兩頭翻舊賬,他剛想頂嘴,就又為她的下一句話所攝,“明明干了沒有意義的事,卻被強壓著非得去做,傻子才會去老老實實賣力氣?;噬?,您知道的,誰都不傻。” 朱厚照心中一陣鈍痛,他從年幼就在不斷打破束縛,可卻似入了萬山圈子里,一山放過一山攔,饒是心智堅毅如他,一時也不由覺得疲憊。特別是,他感覺都要熬出頭了,她又才揭露這慘淡的真相。她是故意的,故意帶他入套子,他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 月池挽住他的胳膊,她環(huán)顧四周,問道:“你看到了嗎,外面的水沖了進來,把你的井破開了一個大口子,你是要壘起磚石,繼續(xù)帶著大家在里面坐井觀天呢,還是跟我一起走出去?” 他們分明都站在曠野中,卻好像真的能聽到周圍的水聲。那是滔天的巨浪,在狂風的裹挾中撞擊著井壁。山峰一樣的巨浪,發(fā)出痛苦的嘶吼,接著又重重落下,摔成塵霧和碎末,可在下一刻,它又卷土重來。誰都不能叫它停歇。他不想承認,可又不得不承認,因為眼前這個人,他們已從桃花源中被拖了出來,卷入浩浩湯湯的洪流中。 朱厚照抓起她的手,狠狠咬下去。月池吃痛:“……你是在無能狂怒嗎?” 他嘴唇殷紅如血:“蜜蜂遵循天性,可人卻只會逐利。不僅是下位者,上位者也一樣。朕只會比其他人,更權(quán)衡利弊?!?/br> 月池緩緩笑開:“當然。要打破這樣的壁壘,的確很難,可并非毫無辦法。一是傳奉官,不管憲宗爺行此舉的目的是什么,可的確抬高了匠人的地位?!?/br> 朱厚照冷笑:“結(jié)果,很快就被文臣反撲,攆得一個渣都不剩?!?/br> 月池道:“因此,完全越開科舉和儒學是不可能的,他們會不惜一切弄死我們倆?!?/br> 朱厚照道:“所以,你就想到了第二個辦法,學政改革、科舉改制?” 月池嘆道:“可惜,cao之過急,損兵折將。由外變內(nèi),阻力太深,由內(nèi)而發(fā),反而事半功倍?!?/br> 他終于明了了她那句開經(jīng)筵的意思:“……心學?!?/br> 月池道:“天翻地覆,要師出有名;如臂使指,要更多人才;招賢納士,就要拿出誠意。” 他忽而一笑:“朕的誠意厚薄,視你的誠意而定?!?/br> 月池不解:“你還想怎么樣?” 朱厚照道:“你知道的,心學存在漏洞。人人皆可成圣,那誰才是至圣?” 月池心頭一震,她道:“左右不過是那些套話。你聽一聽,做做表面功夫也就罷了,誰還敢硬逼你不成?!?/br> 朱厚照斷然拒絕:“不,如若到了那時,還要做表面功夫,和今天又有何差別?” 月池一哽:“你應心知肚明,我曾多次去信,盼王先生能解決這一問題,可他實在是無能為力。事到如今,你總不能不讓白銀流進來吧?!?/br> 朱厚照失笑:“他當然解決不了。他是大文人真學者,一切依心而為??鬃幽茏錾鲜ト说牡谝话呀灰?,朱熹經(jīng)典被萬人傳頌,也都不是靠他們自個兒?!绷T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心學荒途,理學獨秀,這都是靠誰? 月池聽見自己的心劇烈跳動,仿佛下一刻就要躍出來,她只聽他道:“只有為政者才做得出這種事,抬出新偶像,替代舊偶像。而這世上只能有一尊偶像,不是新的夭折,就是舊的被打碎。而隨之而來的傾軋,比大獄還要兇殘百倍?!?/br> 月池垂眸,事到如今,蓬勃發(fā)展的心學和長期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的理學,世俗儒學與精英儒學之間,必有一場血戰(zhàn)。她也正是在與理學名臣劉健談過后,驚覺到了該她出手的時候了。她不能看著他們吵得不可開交,打得頭破血流,又陷入新一輪內(nèi)耗。 他偏頭笑道:“你能叫心學明白,它該靠誰坐上第一把交椅嗎?” 第399章 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 她連貞筠都能夠舍棄,何況是他…… 月池深吸一口氣:“無需我, 它也能明白這點,心學和理學一樣,都是對儒學的發(fā)展, 一樣強調(diào)忠君愛國?!?/br> 朱厚照斷然道:“還不夠。理學將圣人之言抬到人君之上。要是心學無力改變這點, 那么朕何必去冒動搖士林的風險?” 月池一時無言以對。他的心志太堅卓了,不論何時何地何事, 他的目標從來都沒有動搖過的。他要權(quán)力,他要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通過心學來獲取人才,變革道路,說到底也是為了更好地掌權(quán),既如此, 他又怎么可能在思想上給自己埋下隱患? 她要是生于此地,一定會因他的思慮周詳而心生欽佩, 可她偏偏不是,她只感到窒息。政治系統(tǒng)為了自身的永遠至上,正鉗制著意識形態(tài)系統(tǒng)和經(jīng)濟系統(tǒng)的發(fā)展。而她依仗君權(quán)不斷膨脹的本能,才走到今天。要想保留進步的火種,就不得不更加維護落后。他不會給她留一點兒縫隙,就像那次控制馬六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