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再一次逃校，對那些不看好她的老師來說，仿佛是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他們興奮極了，仿佛這就能否認璟之前不可否認的進步和改變。數(shù)學(xué)老師尤其高興，他說璟就是這么個品行不端的女孩，她會逃校，利用河道清理船，也就會利用別的手段，在測驗中獲取高分。教導(dǎo)主任的蛋形腦袋油乎乎的，到了這個季節(jié)，他的頭頂常常冒著油汗，他時常拿著一塊方巾擦拭頭頂。他擦一下，嘆一口氣，再擦一下，對璟說：“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是第二次，有句話說事不過叁，你這都是第幾次了？姑息只能養(yǎng)jian，姑息養(yǎng)jian??！”他說，“再寬恕你，對其他遵紀守法的學(xué)生來說，是多么的不公平！”

    為什么他會消失呢，他到底是什么時候，用什么手段離開的呢……

    “再之前，還有同學(xué)舉報你偷拍他的隱私照片，并長期以此威脅他，但他沒有證據(jù)，教務(wù)處本著誰舉報誰舉證的原則，并沒有來調(diào)查你，但現(xiàn)在看來，此事也該確有其事。一個男孩，要經(jīng)受多大的心理折磨，才敢鼓起勇氣來找老師開口，若不是你這樣的壞份子逼迫，他又怎么會被拍下那種照片！”

    那個房子里難道還有璟沒有發(fā)現(xiàn)的暗門或者暗道？

    “甚至還有之前的虐貓事件，有人舉報你殘忍虐殺黑貓，你已經(jīng)到了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步，有明確的科學(xué)研究表明，許多殘忍的連環(huán)殺手，在他們青少年時期，都有過虐殺動物的行為。璟，出于對未來社會的保護，也是出于教育者的本心，你必須被開除，以示懲戒，我們還會聯(lián)絡(luò)少管部門，看后續(xù)如何對你進行更好的改造和教育?！?/br>
    什么？璟模模糊糊聽見“開除”兩個字，她抬起眼，看向那顆蛋，問：“開除，我？”

    “學(xué)校會單獨給你準備一個房間，在有進一步動作之前，請你待在房間里哪里都不要去，一日叁餐會有老師給你送去?！?/br>
    “這是把我關(guān)禁閉嗎？我犯了什么罪？你們有什么資格這樣做？”

    “剛才我已經(jīng)說了很多，原來你并不在聽，果然，果然，孺子不可教也！我沒有時間和你多說，今天高叁年級還有很多吃重的工作，你好好反省吧。”

    教導(dǎo)主任打電話，叫人把璟帶走，他不想再多看璟一眼，他整理著書案上的文件，站起來，擦了擦腦袋。

    “老師，你知道嗎？”璟淡淡開口，“你，你們這種人，根本不配當(dāng)老師?！?/br>
    留給璟的只是一記摔門聲，以及又被推開的門，被叫來的老師捉住璟的手臂，璟用力一掙，掙開了。

    那是一個醫(yī)務(wù)室旁邊的單間，堆放著一些雜物，當(dāng)中有個很窄的床，這不免讓璟想起冷杉穿孔店里的那個窄床，金屬的支架上鋪著一層皺皺的白床單，被子看上去藏污納垢，不知被多少人蓋過。璟聽見房門被上鎖的聲音，她用力拍門：“萬一著火了怎么辦？”

    外面回：“怎么會有那么多萬一?！?/br>
    這個突變讓璟一時忘記去想冷杉的事。他是人是鬼，都沒有眼前的境況嚇人。這個地方很瘋狂，學(xué)校，這個封閉的小社會里，滋養(yǎng)著習(xí)以為常的暴力。

    璟呆站著，不知站了多久，也不知她會在這里待多久，她似乎永遠也不再有明天，可她知道，她無比向往、比任何時候，都向往明天。她此生，第一次產(chǎn)生強烈的念頭，她要出去，她要自由，她要自己。

    深夜，璟聽見門鎖輕動，她盯住門看，門被朝里推，隨后，一張漂亮的臉湊了進來。

    璟猛地站起來，一句話都沒說，就沖了過去，狐貍拉住璟往外跑，她們原本一前一后，在之前那些沿著河奔跑的日日夜夜，她們都是一前一后，可在這個瞬間，璟跑到了狐貍身邊，她們都沒有說話，狐貍甚至都不用解釋什么，就步調(diào)一致地跑向了河邊，河邊像是唯一的救贖，唯一的出口，唯一與外界有連結(jié)的地方。

    一直到看見河水，她們才停下來，狐貍粗喘氣，推了推璟：“走吧，別回來了?！?/br>
    “那你呢？”

    “我也要走了。”

    “那你和我一起走嗎？”

    狐貍壓了壓胸口，驕傲地說：“我已經(jīng)被心儀的大學(xué)錄取，下個月我就要離開了，璟，不出意外，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br>
    璟忽然很難過。

    “放心，我說最后一次見面，是在這里，未來有機會，我們可以在別的地方重逢，或許你也可以考我的學(xué)校，我在那里等你。但前提是，你得去一個正常的地方，過正常的生活，找到正常的自己?！焙倧目诖锾统鲆话谚€匙，“這是我偷的，但我不會留下證據(jù)，”她促狹一笑，把鑰匙扔進了河里。

    “我……”璟猶豫不決，她想離開，可舍不得狐貍，“你是我第一個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br>
    “我是你第一個朋友，但我不會是你唯一的朋友，璟，你值得一切更好的。對了，你找到答案了嗎？”

    璟搖搖頭，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所以你也覺得這個地方不正常?！杯Z說，“我以為像你這樣的人，不會這樣想?！?/br>
    “不正常，說實話，我也不正常，在這個地方，誰是正常的呢？”狐貍頓了頓，欲言又止，終究又忍不住道，“璟，你出去以后，得多散散心，休息一下也好，現(xiàn)在狀態(tài)不好就先別急著學(xué)習(xí)。”

    璟聽出話中有深意：“怎么了？”

    狐貍看了璟一眼，掩飾地笑了笑，說：“也沒什么，就是……我很擔(dān)心你，你知道嗎？有一天晚上，我夜跑經(jīng)過這里，看見你裸著身體跑向河邊的小船……”

    啊，原來狐貍也看見了她與毒蛇那次的廝打，也難怪，那個樣子，任憑誰看了都要害怕的。

    “別擔(dān)心，都過去了，或許根源問題還沒解決，但……”璟決定把這件事告訴狐貍，“那是我哥哥，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我母親再婚對象的兒子，也是我們學(xué)校的老師，明星教師，諷刺嗎？”

    “璟……”狐貍的表情只是越發(fā)擔(dān)憂，她不知該怎么安慰璟一般，有點手足無措，這個狐貍，也會手足無措。

    “別擔(dān)心啦，他不會拿我怎么樣，我最多再跟他打一架就是了，不過最近他都沒來煩我?！?/br>
    狐貍看著璟上了小船，趁著夜色劃出一陣，璟回頭沖她搖手：“回去吧，我會去找答案，謝謝你，這絕對不會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

    狐貍把手圍在嘴巴旁邊，做喇叭狀，可她沒有立即說話，璟覺得有點奇怪，狐貍猛吸一口氣，沖河面上的璟大喊：“那天晚上，根本沒有第二個人呀，只有你一個！而且，我們學(xué)校，哪里來那樣一個老師？璟！你聽見我說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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