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垂首，木訥的聲音傳來：“草民不知，草民只知道公子讓草民保護(hù)陛下的安全?！?/br>
    “說！”周煊抽出身側(cè)的劍抵在阿木胸口，臉上神情猙獰：“不然我先走就殺了你！”

    阿木眉頭緊皺，想起宋催對(duì)他的吩咐是保護(hù)周煊，其他的卻沒多說，他思索了片刻，身形一動(dòng)，瞬間跳到一旁，這才慢慢開口：“陛下，木已成舟，但草民會(huì)保護(hù)陛下安全?！?/br>
    周煊只覺得頭暈?zāi)垦?，他再也沒有力氣握劍，他不知道現(xiàn)在身體里是什么感受，是恨？是絕望？是痛苦？還是后悔？

    腦袋像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太多，他居然想笑，想狠狠的，毫無顧忌的大笑。

    他便笑了起來，笑的眼眶通紅，笑的嘶聲力竭。

    他對(duì)宋催一遍一遍的說過信他，信他，信他。

    哪怕他說他是jian細(xì)，哪怕他明著要對(duì)付宋哲，哪怕他短時(shí)間將宋敬叛國的證據(jù)送上來，哪怕他勸諫自己調(diào)兵的理由經(jīng)不得推敲，可周煊還是輕易就信他了。

    周煊不是沒有想過宋催是在騙他，可是，明明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那么真摯，明明他對(duì)自己的關(guān)懷那么認(rèn)真，明明他眼睛的愛意滿的都快溢了出來。

    蠢，真蠢，太蠢了。

    宋敬說的沒錯(cuò)。

    笑夠了，就再也笑不出來了，他打開門，望著這片他深愛的國土。

    這一瞬間，周煊才覺得身上背負(fù)的到底是什么。

    他的身上好冷，但他的уиуаи斐卜頭腦無比清晰。

    他揮揮手，暗香的人從暗處出來，周煊開口：“把這個(gè)人，”周煊指著阿木：“殺了?！?/br>
    阿木武功雖高，但暗香十幾個(gè)人一起上，他最終還是被殺了。

    看著阿木的血流淌的方向，周煊再次開口：“鐘盛，立刻召集大臣來書房，我有話要說?！?/br>
    他再也不敢稱朕了。

    他不配。

    話音落，外面?zhèn)鱽眢@呼：“不好了！長庭在城外鳴鼓叫戰(zhàn)了?。。?！”

    時(shí)間來不及了。

    周煊只能把玉璽拿出來，從衣衫下擺撕下來一塊明黃色的布包裹起來，將之系在宋敬身上。

    “我是大昌的罪人，但大昌不能毀在我的手里，你帶著玉璽和皇室幼子，肱股之臣從皇宮的密道離開，這個(gè)密道通往東南方向，出去之后往東南方向一直走，當(dāng)時(shí)調(diào)軍時(shí)，因?yàn)榫嚯x過遠(yuǎn)，東南沿海駐軍我沒有抽調(diào)，這支軍隊(duì)雖不能抵抗長庭，但他們熟悉海戰(zhàn)，能夠抵擋長庭一些時(shí)日，這個(gè)玉璽能夠號(hào)令大昌剩余的軍隊(duì)，大昌就靠你們了，這次，好好選個(gè)皇帝。”

    宋敬雙手已經(jīng)沒有了，他只能用剩下的手臂抱住系在身上的包裹：“那你呢？”

    “我？”周煊抄起掉在地上的劍，眼神堅(jiān)定肅殺：“我不配為王，但我是周氏子孫，宋敬，如果大昌還能再起，我死后不入黃陵，不享供奉，往后史書記載，讓他們告誡后世，明德帝周煊，大昌之罪人，爾爾子孫，以此為戒?！?/br>
    說完，他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鐘盛連忙跟上，周煊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轉(zhuǎn)過身，看著他，道：“鐘盛，你跟著宋敬他們一起走。”

    “奴才不走，”鐘盛搖搖頭：“奴才跟了陛下一輩子，奴才死了也要到底下伺候陛下?！?/br>
    “走，”周煊靜靜的望著他：“這是朕最后一次命令你，走，帶上世邦的妻兒一起走，這是朕答應(yīng)他的，要護(hù)住他的妻兒。”

    鐘盛張張嘴，終是眼含淚花，一步一步退走了。

    周煊帶著為數(shù)不多的守城軍死守了三天。

    三天后，他看見了南方煙塵起，幾十萬的長庭軍隊(duì)增援到了。

    是長庭軍隊(duì)，不是他的大昌男兒們。

    隔著老遠(yuǎn)，他看見了騎著馬在前頭的宋催。

    周煊高舉著長劍，嘶吼：“誓死保衛(wèi)京都！誓死保衛(wèi)京都！誓死保衛(wèi)京都！”

    他身后寥寥幾十個(gè)大昌男兒，發(fā)出的聲音卻響徹云霄。

    只是話音落，他的胸膛便被箭矢射穿，獻(xiàn)血染紅了他黃色的的盔甲。

    他從城樓上栽倒。

    陣前，摩可單于收了弓，舉起身旁長槍遞給副將：“去，把大昌皇帝的尸體給我釘在城墻上?！?/br>
    摩可單于身后，煙塵之前，宋催親眼看到了周旋的隕落。

    他揚(yáng)起馬鞭一鞭比一鞭狠的抽在馬屁股上，可這段看似不遠(yuǎn)的距離卻還是讓他覺得跑了很久很久。

    久到剛剛好可以讓他看到摩可單于身邊的副將把周煊掉在城墻上，用長槍穿過他的胸膛，把他釘在煙火熏黑的城墻之上。

    殷紅的獻(xiàn)血順著城墻的縫隙蜿蜒而下，染紅了半面墻，也染紅了周煊身上明黃色的盔甲。

    宋催的馬跑到了城墻下累的當(dāng)場死亡，而他也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他摔下來時(shí)，地上的長槍扎穿了他的胳膊。

    他什么也顧不上，一把拔出那槍扔了，任胳膊上的血洞往外滲血，他仰著頭，聲音發(fā)抖：“煊……”

    宋催說不出話來了，因?yàn)樗吹剑潜会斣诔菈ι系牡弁踝齑竭€在微微翕動(dòng)，他還有最后一口氣，他的眼睛睜大極大極大，仿佛眼眶都要撕裂，眼珠子要從里頭噴出來。

    但他最后什么都沒說，污血塞滿了他的嘴，他用這雙泣血的眼珠看了一眼宋催，然后望向了東南方。

    大昌的明德帝，就這么睜著眼睛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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