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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路醒才恍然回神。 他摸索著走到床邊,從床縫間掏出了一片薄薄的糖紙,放在掌心,輕輕將它撫平,然后一點一點,慢慢將它疊成了一朵小玫瑰花的形狀。 想到當時的場景,路醒低著頭,唇角仍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揚,蒙在眼上的白布卻漸漸暈染出一片不知是血還是淚的鮮紅。 在把那塊糖遞給自己的時候,他想,小人魚的臉上一定掛著壞笑吧? 路醒捧著糖紙玫瑰在床邊安靜地坐了一會兒。 在清掃人員進來打掃屋子前,他將一塊碎瓷片偷偷藏在了枕頭下面,然后平靜地等待夜晚的來臨。 晚安,他的小玫瑰。 * 十五月圓,潮生潮落。 月亮依舊會是那個月亮,大海依舊會是那個大海。 但這世上,卻再也聽不到人魚的歌聲了。 人魚星已經(jīng)化為了宇宙中冰冷的塵埃,顧熙沒辦法帶著林小冬回家,便抱著小人魚冰冷的身軀,一步一步走向了大海深處。 男人低頭望著懷中小人魚安寧沉靜的面容,任由冰冷的海水沒過身體。 今天的陽光很好。 和那天在珈藍湖畔,小人魚撲進他懷里的笑容一樣燦爛。 顧熙分不清舌尖彌漫開的到底是海水的咸腥,還是淚水的苦澀,男人輕輕撫摸著小人魚柔軟的發(fā)梢,托起他的后腦勺,垂下眼眸,很細致地在那蒼白的唇上落下了一個吻。 冥冥間,他似乎聽到有一個聲音在耳畔對他說,我喜歡大海。 如果將來死了,我希望是海葬。 顧熙在小人魚的懷中放上最后一朵熱烈的紅玫瑰,目送著他一生的眷戀慢慢沉入冰冷黑暗的大海。在那一瞬間,他竟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要追隨著海浪而去。 想要就這樣閉上雙眼,回到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后,那段碧波蕩漾綠草如茵的記憶中。 但現(xiàn)在還不行,他想。 還有一些人,一些事,在等著自己,血債血償。 * “真的?” 被關押多日的連伯爵聽到面前士兵的話,竟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顧熙真的說了,要助我登上皇位,重振皇室?” 士兵恭敬道:“是的,您沒聽錯?!?/br> “怎么可能……”連伯爵雖然剛愎自用,但也不是傻子。 然而,當士兵拿出芯片卡解開他手腕上的枷鎖,打開禁閉室的大門告訴他貴族們已經(jīng)在皇宮等候時,連伯爵內(nèi)心還是生起了那么一絲絲的期望——假如這是真的呢? “如果我能當上國王,”他忙不迭地爬上軍部為他準備的飛行器,貪婪地撫摸著上面鑲嵌的華麗裝飾,倒還記得探出頭叫士兵幫他給顧熙傳話,“一定會大大表彰他的功績!到時候,我就給顧熙封個……”他剛想說元帥,突然反應過來顧熙早就是軍部最高統(tǒng)帥了,連忙改口道,“給他封個異姓攝政王!” 在經(jīng)歷了皇宮門前那番痛徹心扉的折磨后,連伯爵對顧熙是真的怕到了骨子里。 甚至到了后來,只要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顧熙用長靴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碾碎的畫面! 現(xiàn)在的連伯爵才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擁有實權(quán)。 只要顧熙需要他,哪怕只是當個錦衣玉食但被架空的傀儡,也比之前的生活好上千百倍!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在嘗過掌控帝國最高權(quán)力的感覺后,連伯爵堅信,根本沒有人會輕易放棄這個位置,除非他是腦子進水的傻子。所以他也理所當然地以己度人,自認為顧熙的想法肯定和他一樣。 飛行器平緩地駛?cè)肓嘶蕦m,一路通過關卡都非常順利。 見狀,連伯爵提起的一顆心也漸漸放下了。 或許,他想,顧熙是真的像自己那些幕僚們說的那樣,其實本質(zhì)上是對皇室和貴族們十分忠誠的,只不過被老國王再三懷疑逼到絕路,才不得不謀反的。 “伯爵閣下,我們到了。” 望著熟悉又陌生的宮殿,連伯爵緊張得腿都在抖,下飛行器時竟然還摔了一跤。 “您沒事吧?”架勢飛行器的士兵將他攙扶起來,狀似關心地問道,“要小心啊,其他貴族們還都在大殿里等著您呢?!?/br> “你怎么開的——”連伯爵剛恢復自由就開始故態(tài)復萌,心想我對付不了顧熙還對付不了你個小小的士兵嗎,扭頭就要開罵,結(jié)果在看到那人的臉時頓時嚇得渾身一哆嗦:“怎怎怎怎么是你?。俊?/br> “嗯?”徐風笑瞇瞇地看著他,一臉無辜地反問道,“我是元帥的副官呀,當初我們在皇宮門口還見過的,伯爵您忘了嗎?” 怎么可能忘! 當初被恐懼和劇痛支配的回憶又在腦海中浮現(xiàn),連伯爵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雖然那笑比哭還難看:“沒,沒有,我只是有點兒驚訝,哈哈,驚訝?!?/br> 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隨便找了個借口結(jié)束話題,幾乎是用逃跑的姿態(tài)狼狽地從男人面前快速離開了。 但連伯爵沒發(fā)現(xiàn)的是,在他進入大殿中后,身后壓低了帽檐的徐風,臉上的表情究竟有多可怕。 “元帥,”他緊盯著連伯爵登上階梯的背影,按了按耳后的迷你通訊器,低聲道,“最后一位目標已進入大殿,需要我開始準備嗎?” 兩秒鐘之后,他的耳畔響起了顧熙沙啞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