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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池突地跑進屋,又跑出來,見阿訇正站在圍欄前發(fā)愣,把人拽過來拉進屋,一時間兩人誰也沒說話。 若是氣候和環(huán)境引起的疫病,這里就沒有安全的地方,但如果有傳染源,并且是從這塊地方開始傳播的,那山洞那邊的人或許還是安全的。 這只是種推測,根本無法讓人安下心來。紀池發(fā)著愣,無意識地坐了半天,下午的時候猛地活過來,把阿訇關在房子里,自己捂緊了口鼻,拖出來幾只就要死過去的山羊,匆匆煮了些草藥,試著給它們喂下去。 雖然這些牲畜的癥狀明顯,他卻無法做出任何判斷,當然也不能對癥下藥,喂藥只是碰運氣。 晚上紀池怎么也睡不著,只想看到結果。不知什么時候睡的,再醒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 他猛地驚醒,衣服都沒穿便跑了出去,外面的天氣比昨天還差,更冷了,被他單獨拎出來的那幾只山羊死了兩只,剩下的好好地撐著四條腿,從柵欄間探出鼻孔和大嘴,不停地叫喚著,大概是餓了。 紀池心中驀地一松,隨即一緊,他一定要去看看,若來年見不到禹鶩,他別想再安生。星愿。 中午,紀池用草藥熬了湯,強行給阿訇灌進去好幾碗,下午開始收拾東西。 他不放心阿訇,但也不想帶著他,只要禹鶩沒事,他還會再回來。 出門前紀池再三叮囑讓他不要吃rou,每天都要熬藥喝藥,不能接近羊圈,阿訇一個都沒應。 紀池無奈卻也不能再耽擱,出門的那天天氣意外地好了起來,依舊冷但不再刮風,這也許是個好的征兆,也許不是。 身上的包袱重,紀池走得不快,從凌晨時分出發(fā)一直到晚上才堪堪踏出森林,平原似乎沒有盡頭,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一年四季,晚上總是比白天冷,冬天更甚,紀池紅著眼睛,冷得直哆嗦。 又走了段時間,他只覺得周圍太安靜了,他仿佛能聽到空氣驟然縮緊,有什么東西瞬間凝凍的聲音。 他的預感總是很準,半夜的時候果然開始下起了雪,似乎前兩天的壞天氣就是為了迎接這場漫天大雪。 他又退回了森林,雪太大,怕再走下去,到山洞之前他就凍死了。 無法再考慮其他,紀池找到一處大樹之間的夾縫,生了堆火,哈著氣開始烤火。 知道自己不能睡,否則明天就是一具凍尸,但他太困了,怎么都撐不起越來越加重的眼皮,隱隱的,他覺得如果真的這么睡過去,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第六十四章 終 恍惚中他覺得周圍有聲音,而且正向他靠近, 他動了動手指, 想扒開自己的眼皮看一眼,但手太重了, 根本抬不起來,更看不到到底是人還是動物。 幾分鐘后,腳步聲來到了他身邊, 蹲下來的聲音,靜了一會兒,臉頰摸上來一只熱乎乎的大掌,身體被抱住,然后再次沒了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 嘴唇忽然被人撬開,灌進來熱度適中的液體,藥味很重,一點一點順著喉嚨往下, 撫了胃,暖了身體。 原來他自己也病了。 再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紀池睜眼的第一件事是看向身邊的人。 果然是阿訇。 又一次。 頭重腳輕, 紀池揉著額頭起身, 雪已經(jīng)停了, 地面厚厚一層,從樹木間看過去,平原上白茫茫一片。 這路還走不走, 要不要繼續(xù),紀池聽不到任何否定的聲音。 阿訇沒有回去,一路跟著他,兩人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終于看到了遠處綿延起伏的山巒。 還是太安靜了,聽不到任何聲音,仿佛這里是被禁止的荒郊野嶺,感受不到半點活物的氣息。 紀池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一步一步靠向記憶中的山洞。 由遠至近,越走看得越清楚,洞口依舊用石頭堵著,上面留了條口子,此時那進出口的一半被雪擋住了,靜悄悄的,周邊的雪絲毫沒有踩踏過的痕跡,仿佛這里無人居住。 難道他們?nèi)チ藙e的地方?紀池越靠越近,就快接近的時候腳下忽然一個趔趄,險些跌倒,用腳踩了踩那物,好像是木頭,踢了踢,似乎不是,用腳尖一路往上探過去,由細變粗,紀池心中徒然一咯噔,是死人! 他沒時間去考證到底是不是死人,三兩下扒開洞口的雪,迅速鉆了進去。 里面的情況證實了他的猜測,剛才踩到的確實是死人。 他想,若沒來,弈族是不是就會從此消失。 他進去的時候洞里只有一半的人,或躺或坐,躺著的絲毫沒有動靜,坐著的一臉死灰,沒有一個站著的。 “紀!” “紀……” …… 微弱的,高興的,不可思議的,各種語氣的聲音。 本來躺著一動不動的那些人似乎聽到了什么召喚,眼睛一下睜大,灰敗又毫無生氣的臉上徒然閃現(xiàn)出極度驚喜的表情。 仿佛紀池就是一根浮木,溺死之人僅存的希望。 只是他注意不到那些集中過來的,近乎看著神明的眼神,也感受不到他們對生存的渴望,因為他沒找到禹鶩。 “禹鶩呢?”紀池喉間帶著顫音。 “他,去找你了?!睘跬吲Ρ3种唤z清明,回答了他的問題。 紀池一怔,轉身就跑,腦中仍舊渾渾噩噩,還沒跑出山洞就先撞上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