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甭酚卧唤z遲疑都無。

    他早就沒了冷靜和自持，只剩下孤注一擲。

    時舟是他生命中僅有的一道光，路游原不敢設想最壞的后果。

    陳未河連忙補充道：“但是只有百分之零點幾的概率能成功！人腦太過精密，稍有不慎兩個人全都活不了......”

    怎么想都全是死路。

    路游原恍若未聞，拿起另一個冰涼的金屬貼片就要給自己連接。

    陳未河看得心驚膽戰(zhàn)，他奪過貼片自己幫人調(diào)試，狠狠揉了揉眉心罵：“我這是造了什么孽！一個兩個都是瘋子?！?/br>
    連接記憶之后，兩張床上的人都陷入了昏迷狀態(tài)。

    時舟壓根不知道現(xiàn)實發(fā)生了什么，他正在記憶里重復那些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事。

    從老城區(qū)離開，時舟被警察帶回到那群自稱父母的人身邊，輾轉(zhuǎn)幾次又進了醫(yī)院。

    在跟那些人反復強調(diào)自己真的不認識他們后，時舟忍不住了。

    他還是想離開這里，盡快回去找路游原。

    但他還在醫(yī)院接受治療，醫(yī)生說他腦子里還有瘀血，所以眼睛還是失明狀態(tài)。

    時舟覺得自己除了看不見之外，別的地方都挺健康，不像是車禍嚴重需要住院的樣子。

    沒想到又來了一個叫裴自衍的人，他所謂的“父母”對那人十分信任，同意將治療權(quán)交到對方的手上。

    他們眉頭緊蹙，語調(diào)擔憂：“這孩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總是說些胡話，還說不認識我們，鬧著要走......”

    裴自衍安慰道：“沒事，交給我?！?/br>
    沒過幾天，時舟就被從醫(yī)院轉(zhuǎn)移到了一個研究所。

    裴自衍要求治療的時候不能有外人在場，自己全權(quán)負責，時舟感覺自己被放在一個狹窄的病床上，旁邊還有一堆醫(yī)療器材運作的聲音。

    對方聲音聽起來很溫和，讓人如沐春風：“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裴自衍。”

    時舟老實回道：“不記得，我根本就不認識你?！?/br>
    對方沉默片刻，緊接著又問了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時舟根本聽不懂，也無法回答，他懇求對方：“能不能讓我離開這里，還有人在等我回去?！?/br>
    對方像是有些疑惑：“你不是沒有記憶了嗎，怎么還會記得其他人？”

    時舟覺得自己已經(jīng)說倦了：“我有記憶的，只不過我真的不認識你們。”

    想到路游原，時舟又按捺不住道：“你幫幫我吧，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真的要回去了，他肯定很著急?！?/br>
    裴自衍不動聲色的問：“你很在意他？他是什么人？”

    對方臉上有了些神采：“雖然我們只待了兩周的時間，但他是很重要的人！我想回去繼續(xù)跟他一起生活。”

    聽了這個回答，裴自衍默然良久。

    下一刻，時舟的頭就被連上了兩個冰涼的金屬貼片。

    他正惶惑不安，裴自衍看著儀器，聲音已經(jīng)沒有了溫度：“記憶修改，開始。”

    *

    十幾天過去，時舟已經(jīng)被那臺儀器折磨的不成樣子。

    他吃喝都有人專門來喂，但根本喂不進去多少，只能靠流食和輸營養(yǎng)液。

    額頭上的冷汗出了干，干了出，大腦像被吊在粗糲的麻繩上讓人用小刀緩緩切割成一片一片，痛意來得反反復復，并且一次比一次劇烈。

    裴自衍每天都會來檢查很多遍對方的記憶，可是沒有一次數(shù)據(jù)是成功的。

    不論連接儀器多少次，時舟都能硬生生的扛過來，他死死護著自己的記憶，不許任何人染指。

    靠著那一絲希望，每次都幾乎疼暈過去，但醒來后的第一句話永遠都是：“什么時候放我走？我要回去?！?/br>
    裴自衍剛開始還有耐心，后來漸漸對自己和那臺儀器都產(chǎn)生了懷疑。

    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狠下心來把系統(tǒng)從修改設置成了抹除。

    但無論將功率調(diào)到多高，時舟依然死死守著那段記憶不肯放棄。

    最后一次加大止痛藥的劑量，裴自衍眼底難得帶上了些焦躁，勉強壓下去，問道：“如果放你走了，你要去哪？”

    時舟聲音幾乎破碎的不成句子：“我要......去找他?！?/br>
    裴自衍又問：“他是誰？”

    時舟張了張干裂的唇，嘗出了一絲鐵銹的味道，他的下唇已經(jīng)被自己咬破出血，但那點疼痛已經(jīng)算不上什么。

    見對方?jīng)]有回答，裴自衍循循善誘：“他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告訴我，我?guī)湍闳フ??！?/br>
    時舟精神恍惚，有些聽不清對方說話的聲音。

    裴自衍低頭在他耳邊又重復了一遍，時舟費力的偏過頭去。

    明明什么也看不見，他卻執(zhí)著的望向那堵沒有窗戶的白墻，仿佛那里就站著他想見到的那個人。

    人的脆弱和堅強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時候咬著牙拼盡全力走了很長的路，有時候又可能脆弱地一句話就淚流滿面。

    時舟像快要噎死的人蜷起身體，麻木的眼睛里緩緩地，緩緩地流出淚來，一顆、兩顆......

    這么多天承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折磨，止痛藥和麻醉劑并不奏效。

    每每痛得渾身痙攣，堅強如時舟都數(shù)次想到用死來了結(jié)這種痛苦。

    裴自衍怕他出事，將他的手腳用束縛帶捆起來，每一次來都會把儀器的檔位調(diào)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