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主6可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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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接著跟我說了點詳細內(nèi)容,公事公辦的模樣。我猜想,看到皮呂西那個狀態(tài),加上醫(yī)生一直沒有好消息,波卡呂斯認為雇主活不了太久也是正常的吧。 “關于大人說的那件事,您是怎么想的?” 臨到要走,波卡呂斯又小聲問我。 “你是說,我父親提出的要求我調(diào)查兇手?”我問。 “是的。如果夫人想調(diào)查的話,我也可以幫得上忙。因為您知道,之前兩個案子也是我接手的?!辈▍嗡箓?cè)身回頭。 身后的助手帕爾卡聞言從懷里把抱著許久的文件拿了出來。 他還是那張略帶冷漠和懷疑的臉,讓我在心里疑惑他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意見。 “好吧,我確實想查一查?!蔽艺f著伸手接過了案卷。 我打開,看上面記錄了一些問詢的對話。我知道這上面的內(nèi)容會成為起訴或者申訴的有力證據(jù)。 我盯著那上面的文字出神,手指在拉丁文的筆記邊上滑過。 看了半晌,我開口道:“……這些文件,我可以帶回家看嗎?” 說著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份量,示意他,這么多內(nèi)容我一時半會看不完。 “這個,恐怕不行。除非……”波卡呂斯頓了頓,“我在場便可以。” “為什么?” “這些文件已經(jīng)登記在案了,夫人。我是有認證的律師,我要保證這些內(nèi)容沒有被篡改的風險。” “……好吧。” 我拉下了臉,嘆了口氣。 “那我就叫人抄一份給到我手上吧。就在這抄。抄完了我再走。” “這是沒問題的?!辈▍嗡固а劭戳宋覂裳?。 我叫了馬卡斯從帕爾卡手中接過了全部案卷,便讓露西亞扶著我去了附近的涼亭。叫她擺了舒服的靠枕和瓜果,點上熏香。 波卡呂斯坐在我對面,我一旁站著護衛(wèi)利亞爾。左右掃了一眼,皮呂西府邸的奴隸都在,管家也在不遠處,我便微微閉上眼。 熏香的味道輕輕飄入鼻腔,我也進入到了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 若不是為了有意避開伊丹,我大可不必這么做…… 耳邊傳來記錄聲,露西亞輕輕搖扇,亞細亞來的律師面容變得有些模糊不清。陷入淺眠之前,我感到他一直在看著我,那雙眼睛里醞釀著難懂的情緒。 …… 浮現(xiàn)在眼前的是直立高聳的宮墻。墻體呈灰白色,墻角和墻底都刻畫了繁復陳舊的花紋。做工精美的雕窗里,隱約出現(xiàn)器物擺設的影子。 我隱約聽見吵鬧聲。那像是一個人正在抱怨什么。 “……還聯(lián)絡他,找他說……他能嗎?他當他是老幾?他當他和他老子有一樣的能耐?” “叮鈴咣啷”的器物砸地聲接著響起,表現(xiàn)出主人的憤怒。 我皺眉,暗想,如果可以看得更近一些…… 視線順著飄窗向內(nèi)移動,映入眼簾的是擺滿了各種精致器皿,富貴華麗逼人的大點廳堂。 光線聚集在正中央,幾根粗大的立柱之后是一高臺,前有一帳幔,有一個黑影映到上面。那是個高大的如一座小山一樣的黑影,上方像是頭的部分相較小了,正緩緩移動。 地面撒了一地香灰,一個金屬碗狀物倒在一邊,顯然是剛才被丟出來的東西。 這時,我感到渾身一涼。眼前的世界晃了晃,再一清晰,發(fā)現(xiàn)是一身影越過我朝前面走了過去。 那人影背對著我,是個身形高瘦的男子模樣。 “大王。”他喚了一聲就不再說話,彎腰收拾地上的東西。 “你說說,你那幾個堂兄做的對嗎?”帳幔后的rou山又發(fā)話了。 “對?!彼f。 “對?!你居然說——對?”rou山震動。 “學著您就是對?!彼卮稹?/br> rou山發(fā)笑。 笑起來,聲音洪亮,帳幔顫動。兩位侍女走到亮出,進入帳幔,彎腰做了什么,又出來,在兩側(cè)站定。 “他們不行的?!眗ou山說,“他們得先自己分出個高下來。他們這不是要投靠羅馬人的態(tài)度,這是自己家里的事都處理不干凈就去割rou獻媚去了?!?/br> “您敢砍了來的羅馬使者嗎?”男人開口。 rou山顫動。 “怎么……覺得我很可笑嗎?你在諷刺我嗎?”rou山的主人聲音因此變得憤怒異常。 “沒有。但羅馬人善變,不可靠?!彼f。 “你可靠?帕拉提雅人可靠?!嗯?!你跟你母親那個吃里扒外,忘恩負義的女人一樣!還堅信你是那jian夫的種?!”帳幔后又甩了東西出來,直直朝著男子腦門去。 我逐漸聽出些什么,想著視角朝前移動,繞到前面看看這年輕男子究竟是何人。 繞到前面時,我震驚的瞪大眼睛。 眼前這位,年輕英俊,又是如此讓人熟悉。 “波卡呂斯”站在原地,躲過了砸向他的另一件器物。那是一個金屬酒壺,做工精美。他雖躲開杯子,卻被酒水撒了一身。 這里是亞細亞?亞細亞什么時候有的這地方?不對吧? 眼前的波卡呂斯十分年輕,比今日所見到的要年輕多了。 帳幔里突然傳來陣陣咳嗽聲,緊接著,兩名侍女再次走進去,大概是在安撫和照料里面的人。 “我快死了,你很開心吧?”rou山說道,“我按照你的提議做了。不過,你要清楚,你的建議不重要,我認為這很有趣,所以決定這么做。我還留了一樣東西給你,它就在……咳咳咳咳咳……”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男人咳嗽的越發(fā)厲害,后續(xù)的關鍵信息卻不說了。 “傳長老們。”波卡呂斯淡淡道。 他表情冷凝,如同一具沒有生機的木偶,機械的說著話。和與我說話時的春風拂面判若兩人。 黑暗處出現(xiàn)一人,竟是我一時也沒注意到的,宛若幽靈一般的男人,應了一聲后一路急走出門,高聲傳喚。 “上到近前來……我的……兒……”rou山發(fā)出垂死而蒼老的聲音。 波卡呂斯走到更近,幾乎貼著那帳幔。 我也將視線推進,耳邊傳來rou山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 “這東西,羅馬人…刺客…要奪走……所以,拿它求他們辦事,不管用?!彼咝χ雎暎叭ソo你那賤人母親認的野男人……他想要這個……” 波卡呂斯垂頭,看到一個盒子被丟到了腳邊。 他彎腰撿起,想要打開,被厲聲阻止。 “不要動它!你自己一個人…安全的時候,再打開它!”老男人喝道,“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除非你是不想活了!” “這是……那個,阿卡德的女先知在尋找的?”波卡呂斯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微動。 “呵,你說呢?”帳幔里傳出冷笑,“我能給你的,只有這個。剩下的,你自己去爭。” “像您一樣,依靠妻子的出身獲得繼承權嗎?”波卡呂斯淡淡出聲,“那我究竟要娶個什么樣的妻子才合適?” “這是你的事??瓤瓤取?/br> 屋內(nèi)接二連三進入了許多人,皆是一身華服。他們有的戴著頭巾,有的則沒有,無一例外都有著濃密的胡須與毛發(fā)。 “找你的兄弟去吧,我還有別的事要交代?!睅め:髠鱽碲s客聲。 波卡呂斯應了是,捧著盒子退下。 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中那盒子上,此時,又一個身影匆匆忙忙的趕了進來,與波卡呂斯正對上。 對方一身華麗白袍,佩戴許多華美首飾,濃密的胡須修理的整齊,雙手有若干指環(huán),可以看出是一出身不凡又生活講究的貴族男子。 他撞見波卡呂斯,微微一愣,而后目光看向他手中的盒子,面容緊繃。 波卡呂斯向他行了一禮:“堂兄。” “是什么?”對方指著他手中的盒子。 波卡呂斯平靜道:“叔父最喜歡的酒杯,說是賞給我的?!?/br> 對方狐疑的看了他兩眼,見波卡呂斯毫不心虛,飛快的擺了擺手。 波卡呂斯離開了,我還想繼續(xù)看下去,耳邊卻傳來了輕微的呼喚聲。 “夫人,醒醒。夫人?” 我睜開眼,呼吸一滯。 那張在夢里剛出現(xiàn)過的俊臉此刻正在我斜前方的頭頂,表情關懷。 波卡呂斯旁邊還站著拿著一迭東西的馬卡斯,他見我看來,開口示意:“都抄完了,夫人?!?/br> 我笑了笑,點頭道:“回家吧。” 我走到門口,波卡呂斯和助手也跟了來。 回想起夢境里的一切,我心下狐疑,看向波卡呂斯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 我希望看到的是有關皮呂西下毒事件的相關情況,可夢中出現(xiàn)了似乎全不相干的內(nèi)容。里面有波卡呂斯。這是為什么? 若說他們相關,那也是理所應當。他是被皮呂西雇傭的律師,不僅僅是處理遺產(chǎn),還包括前面兩件案子。 “亞細亞……是個什么樣的地方?”我盯著他出神,隨口念叨。 亞細亞的建筑物風格我是見過的,典型的希臘區(qū)造型。羅馬本身就傳承了雅典與斯巴達的一些風格,希臘化相當徹底,并以繼承者自居。所以亞細亞會是什么樣的風格毫無疑問。 “很美的地方。夫人您對此感興趣嗎?”波卡呂斯眼神微亮。 “我去過那里。拜占庭、凱撒里亞與安卡拉?!蔽艺f。 波卡呂斯神色微怔。 “你說你有事要見我對吧?這樣,馬卡斯,你給他一個信物…能讓他進門的信物?!蔽覀?cè)身看向一旁的侍衛(wèi),“你只能在太陽升與落山前之間來見我,正午不行。我有午休的習慣,晚上睡得早晚,白天醒的晚?!?/br> 說著,我摸了摸我的肚子。 波卡呂斯正色道:“我明白的,我會注意拜訪的時間。” 我道別了他,坐上軟轎,一晃一晃的回了家。 “家……” 看著熟悉的草木與大門,我輕輕嘆氣,緊繃了半天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下來。 馬卡斯把東西給我,行禮要走,我叫住了他。 “馬卡斯,再幫我個忙?!蔽艺f,“打擾你下值回家真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值夜班的是利亞爾和他帶的兵。 “沒有的事。”馬卡斯回身,“您請說?!?/br> 我彎腰抽出一張羊皮紙,一支筆,在上面寫寫畫畫了一通,然后遞給他。 “你去查一查這個圖案是什么風格?!蔽艺f,“另外之后幾天你幫我稍微打聽一下這個律師的消息,查查他的身份。如果是有名有姓的貴族,肯定不難?!?/br> 馬卡斯接過了那張紙,眉頭皺了皺。 “夫人,這是……埃及的一些風格紋樣?!彼f。 我微微一愣。 埃及? 埃及和波卡呂斯有什么關系? 那個華美大廳,難道在埃及? “當然,不光如此,還融合了一些波斯風格,這些圖案在地中海南岸經(jīng)常使用?!彼f,“羅馬這邊也能找到類似的。除了希臘化以外的風格,有許多這樣的裝飾,大多可以歸類為近東風格?!?/br> “噢?!蔽逸p輕應聲。 那就肯定和亞細亞無關了……對吧? 不不不,也不能完全這么肯定…… “尤拿人…那些猶太貴族有使用的嗎?”我問,“比如,一個以色列國王?” 馬卡斯頓了頓,像是陷入了思索。 半晌,他說:“我不能肯定,但有這種可能。夫人,尤拿是個很小的國家,它沒有自己的特點?!?/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