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他死了？！”尼魯?shù)纱笱邸?/br>
    他想，是的，那頭怪物那么可怕，肯定已經(jīng)把荀朝他們吃掉了，所以從剛才開始，荀朝的尖叫聲聽了。

    想到這里，尼魯簡直無法置信。

    明明剛才聽到荀朝尖叫的時(shí)候，戚柏表現(xiàn)得那么緊張那么兇狠，抓著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問了出來。

    尼魯還以為，戚柏知道真相以后要么去救人要么就嚇跑了。

    可眼前的戚柏，得到了所有答案以后，竟然變得悠哉起來。

    “你的同伴死了！你還，你還在這里講那些沒用的，你這人怎么這樣？”

    戚柏看他每走一步都在被腳踝的傷刺痛，料他也跑不掉了，就松開了手，玩味地抱著手臂看著尼魯，說：“我怎樣？”

    “你冷血！果然……果然你們這些人都是這樣的，你們眼里只有利益，只有礦石和錢，別人的命根本不重要?！?/br>
    尼魯想到過去很多次，他帶著那些偽善的入侵者們，給他們引路，告訴他們前面就是礦石。

    然后，在怪物的利爪之下，所有人都只顧著逃竄。為了活命，他們甚至?xí)淹橥迫肽菑堁璐罂冢郧蟮靡痪€生機(jī)。

    尼魯其實(shí)無法理解這種行為。

    在他看來，同伴是高于一切的存在。他會愿意犧牲自己，來換得全族人的生路。

    可是，現(xiàn)在他們沒有生路了。隨著一片又一片的礦石開采，暴露的輻射源越來越多。

    暮生族很快就要堅(jiān)持不下去了。

    “知道我為什么會跟著你過來嗎?！?/br>
    對于尼魯?shù)脑憜?，戚柏沒有正面回答，他反而突然起了個(gè)沒頭沒尾的話題。

    尼魯?shù)脑箲灰诤眍^，他愣了愣：“什么？”

    戚柏笑道：

    “尼魯，恕我說句實(shí)話，你并不是個(gè)擅長演戲的家伙。打從一開始，你說的每一句話我輕易就能分辨出真?zhèn)?。我猜，過去被你騙過的人，是因?yàn)樗麄兝?，像你說的，他們眼里只有錢只有礦，所以他們失心瘋了上了你的當(dāng)。但我不一樣，我一早就知道你在說謊?！?/br>
    “……不、不可能，你騙人，”

    尼魯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但背緊緊貼在了山壁石上，

    “你如果知道我在說謊，為什么還要聽我的，跟我來走這一趟？”

    “對啊，為什么我知道水源地是假的，卻跟你來了，我知道那里有危險(xiǎn)，我卻讓我的同伴去送死?！?/br>
    戚柏故意朝他走近一步，問他，“為什么呢？”

    尼魯莫名地感到緊張，明明戚柏并沒有像那些人一樣，打他罵他拿部落的族群威脅他，或者掏出機(jī)武要?dú)⑺狒斁褪歉械骄o張。

    然后他聽見戚柏自己回答了這個(gè)問題：

    “因?yàn)槟銓τ谖覀兊耐蝗魂J入，表現(xiàn)得太過緊張害怕。雖然你努力地克制了，但我仍然看得出來，你內(nèi)心非常恐懼，所以你不肯相信我們說的任何話?！?/br>
    “那你、你為什么不直接……”

    尼魯想說，就算硬碰硬，戚柏等人的勝算也更大，如果他們不是為了礦石，大可以在營地就跟他們打起來，又何必走這一趟。

    戚柏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我有過很多想法。一開始我想，你會不會隱藏實(shí)力了，硬碰硬會不會不劃算。后來我又想，你們部落那些沒有出現(xiàn)的年輕人在哪里，他們會不會搞偷襲？我也考慮到，我的同伴虛無及還在你們手上，如果你們要拿他來威脅，也很麻煩。”

    戚柏頗有耐心地跟他講起了自己的心路歷程，然后緩緩揚(yáng)起一個(gè)淺笑，聲音放低，好似安慰一般，告訴尼魯，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跟你來的目的。”

    尼魯咽了咽口水：“……那是什么？”

    “我是在好奇，你害怕什么？你們暮生族整個(gè)族群，在害怕什么？我想，只是我們幾個(gè)人路過的人倒不至于讓你怕成那樣?！?/br>
    “我……”

    戚柏沒讓他說話，直接道：“我起初還以為你怕的是水源地的東西，所以你要帶我們?nèi)?，我就趁機(jī)一探究竟。但現(xiàn)在，聽你說完我就懂了?！?/br>
    “那些闖入者帶給你們很多災(zāi)難，留下的爛攤子幾乎可以毀掉這顆星球。你們的恐懼屬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更何況你們這簡直是被蛇咬了上百年。”

    作為星球的原住民，尼魯和他的族群有理由憎惡和恐懼每一個(gè)入侵者。

    “你到底想說什么？你……”

    尼魯聽完他的話，仍然不敢卸下戒備，他甚至覺得戚柏莫名其妙，跟他說了一堆廢話，既不殺他又不求他，連要挾的話也沒有，

    “你說這些好聽的話又要做什么？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尼魯不相信闖入者們的善心，他認(rèn)為對方的所作所為都是有目的的。他必須要聽到戚柏給出一個(gè)令人信服的答案。

    “目的？那的確是有?！逼莅剌p笑了一聲，他說，

    “其實(shí)你知道嗎，你和你的族人……你們的眼睛看向我的時(shí)候，好像在說一句話?！?/br>
    戚柏垂眸，腦海里是那一雙雙蒼老悲傷的眼睛。

    他最初看不懂那些矛盾的眼神里述說的悲壯來自于何處。

    直到現(xiàn)在，他懂了。

    因?yàn)槟抢锩孀≈?，原本就不是年邁的老人，而是一場場還沒來得及綻放就已經(jīng)衰竭的年輕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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