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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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衍之讓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過了有二十分鐘,他又騎著單車,喘著粗氣回到我面前。 “這是扭傷的藥膏,”陳衍之把兩個袋子遞給我,“這個是買的鞋?!?/br> 我微微怔了一下,看了一眼那雙放在我面前的鞋子——Alexander M的經(jīng)典款休閑小白鞋。 這雙鞋大概四五千一雙,我隱約聽張楚涵提過。 “為什么買鞋,還是這么貴的……” 陳衍之單膝跪地,邊幫我脫了那雙絲絨質(zhì)地的細(xì)高跟,邊說道:“兼職賺的?!?/br> 什么兼職這么賺錢……我想起來他之前在酒吧彈吉他,演出費應(yīng)該不會低,這么說倒也過得去。 崴過的地方有輕微腫脹,藥膏被陳衍之小心地涂抹開來。上完藥,他又給我穿上新鞋,系好鞋帶,抬頭看著我:“合適嗎?” “你……”我問出了最好奇的問題,“你怎么知道我鞋碼?” 陳衍之眨了眨眼,手摸過鼻子,敷衍道:“合適的話我們?nèi)ァ?/br> “你先回答我,”我拉住他,“你每次心虛的時候都會摸鼻子?!?/br>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又慢慢放了下來。 陳衍之站起來,坐到我身邊,給我攏了攏沒法合上的皮草外套:“我說了,你不許生氣?!?/br> “不生氣,”我舉起一只手,“我發(fā)誓?!?/br> 發(fā)誓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干什么。 難道是他上次去我表哥家拿尺子量的?我腦子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遇到你之后,我忍不住在網(wǎng)絡(luò)上搜索你相關(guān)的事……”陳衍之抿抿嘴唇,繼而說道,“當(dāng)然不是人rou,就是普通的搜索,結(jié)果有次找到你的微博。” 我的微博? 我是有個用來刷微博的賬號,但是偶爾發(fā)的都是工作英語相關(guān)的,尤其是工作以后都認(rèn)證過,很多學(xué)生都知道。 “不是那個認(rèn)證賬號,”陳衍之仿佛讀出了我心底在想什么,“是你高中用的一個賬號,上大學(xué)以后你就沒再發(fā)過了?!?/br> 封塵的記憶被掀開,我蹙著眉,想起來,以前似乎是有這么一個賬號。 那時候我父母管得很嚴(yán)格,我背著他們注冊了一個微博賬號,經(jīng)常在上面寫一些青春期惆悵的的事。 后來讀大學(xué),換了手機號碼,那個賬號我也就漸漸忘記了。 陳衍之默念道:“鞋碼、胃病和藍(lán)色洋桔梗都是這么知道的。” 胃???對哦,我從中學(xué)吃飯不怎么規(guī)律就得了胃病,一病就是這么些年。 “那些文字很矯情吧,”我搖搖頭,覺得實在不堪回想。 “沒有啊,我覺得很可愛,更真實,比現(xiàn)在的你……更像你自己。” 陳衍之的臉和我近在咫尺,他垂著眼道:“我還知道你喜歡黑塞和加繆,但是我讀了你最喜歡的《西西弗神話》,沒讀懂……” 我忍不住嗤笑出聲:“當(dāng)然啊,你是個語言笨蛋?!?/br> 陳衍之像個河豚一樣鼓起臉頰,然后輕輕把頭和我靠在一起。 想了想陳衍之的話,思忖了一下高中時候的我,短發(fā)的我,模糊的我,竟然比現(xiàn)在讓他覺得更真實。 在心里嘆了口氣,我問道:“好了,這也不算什么值得生氣的事。那你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要帶我去哪里嗎?” 我心底竟然有些期待。 陳衍之愣了一下,然后對我粲然一笑,桃花眼含情脈脈。 “走?!?/br> 他拉住我的手。 M市之眼,坐落在市中心的巨大摩天輪。 “就是這個啊……”我剛落座,門被服務(wù)員關(guān)上了,摩天輪緩慢地滾動。 “聽上去有點失望,”陳衍之坐在我對面,手肘放在腿上。 我搖了搖頭:“也沒有,就是天天看它,倒也沒上來過?!?/br> 座艙慢悠悠地向上,我轉(zhuǎn)過身子,跪坐在座位上,看逐漸縮小的城市剪影。 陳衍之站到我身后,手臂撐著欄桿,圈住我。 “聽說在摩天輪的最高點親吻就會永遠(yuǎn)都不分離,”陳衍之低聲說,“你那時候?qū)Α肋h(yuǎn)’好執(zhí)著,藍(lán)色桔?;ǖ幕ㄕZ也是永不消逝的愛?!?/br> “是嗎?”我懶洋洋地道,“好幼稚,現(xiàn)在誰還相信這個?!?/br> 陳衍之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聲線低啞道:“可是我相信,因為十五歲的你相信過?!?/br> 有什么溫?zé)岬臇|西拂過我早已快忘掉的卻依然血淋淋的傷口。 “初一的時候,”我嘆了口氣,“我在日記里寫有好感的男生,我媽發(fā)現(xiàn)了,拉著我在小區(qū)樓下打罵了叁個小時。” 周圍所有人的都來看我在她面前哀求,哭泣,衣衫不整。 那是我最要面子,最不能釋懷的年紀(jì)。 陳衍之靜悄悄的,握住了我的手。我猜他大概是想說些什么,措辭半天卻依然沒能開口。 我輕笑,解釋道:“有些東西,十五歲相信是因為還有希冀,二十五歲不相信是因為已經(jīng)沒必要了?!?/br> 即使我剪回學(xué)生頭,穿上藍(lán)白色的校服,捧起數(shù)學(xué)書,我也永遠(yuǎn)不能補償十五歲的那個自己。別的女生男生在和世界試探交鋒的時候,我把自己裹成一個繭,不能行差踏錯,所以干脆不要行。 從什么時候冷眼看這個世界的呢,大概就是我發(fā)現(xiàn)原來我不需要一對理解我的父母,不需要叁五個知心的姐妹團,不需要心里裝著一個可以輾轉(zhuǎn)思念的人。 原來我什么都不需要,我也這么活下來了。 陳衍之從身后抱住我,他手上的筋絡(luò)繃起,但是我卻感覺不到什么力氣。他像是捧著一尊易碎的玻璃制品,珍惜極了卻又不舍得用力。 “渺渺……” “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第一坐男生的單車后座?!?/br> 一聲幾乎察覺不到的嘆息,陳衍之說道:“我很高興,擁有了你這么多第一次,但我又……很遺憾你以前是這樣過來的?!?/br> 我轉(zhuǎn)身,把情緒收拾干凈,站起來拍拍他的臉蛋說道,“別這副樣子,都過去了,我還沒哭呢。” 陳衍之的眼眶紅紅的,帶著隱忍的鼻音說道:“這個世界虧欠你的,我都補償給你?!?/br> 我恍了恍神,笑了一下。 笑他,也笑自己。 狹小的空間中充斥著陳衍之身上的松木香味,我深深吸了一口。 座艙如小舟,被夜色燈火推動著,搖搖晃晃。 我的心也搖搖晃晃。 “在最高點了呢……”陳衍之在我耳邊呢喃著,玻璃窗外是燈火通明的城市地圖,隔斷城市的江流浩浩,波光粼粼,眼前的畫面飄忽著一種廣大深微的意向。 我的神智被陳衍之貼近的唇瓣吻了個跌撞。 陳衍之的手掌撩開我的衣服,熨帖著腰間,遵循著心中的渴念,把我貼向他的胸膛。 什么都被忘卻了,我軟在他的懷里,和他唇齒纏綿。又細(xì)膩又綿長的吻,順著我的口腔吻到了我的心口。 猶如依偎的小獸那樣彼此舔舐,直到傷口愈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