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寧非所料, 豆油一經(jīng)推出，就受到了業(yè)朝廣大底層人民的瘋狂歡迎。

    一早便習(xí)慣食用豆飯，夾塊豆腐佐餐都是美味的寒門庶民, 對于豆油完全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尤其順康油坊還可以用豆換油, 聽著就跟白撿一樣。

    豆子才能值幾個錢？種幾垅就能收一袋, 雖然順康油坊對豆子的質(zhì)量有要求, 但也不可能比養(yǎng)豬的成本高, 只要換出去的不是實打?qū)嵉娜漴ou, 寒門庶民一點(diǎn)都不心疼。

    城里現(xiàn)在也有很多人養(yǎng)豬, 只要抱了豬仔去邊軍的劁房，出來的小豬便再也沒有煩惱，也沒有讓人不能忍受的腥膻味, 乖巧好養(yǎng)。若是再用上邊軍特制的豬食料, 眼見著豬仔會食欲大開, 吹氣一樣的迅速長膘。到了年底收賬的時候, 差不多就能出欄換錢, 宰殺出來的rou還沒有雜味。

    沒有雜味的豬rou最近很受歡迎，城中賣rou的攤子都在收豬, 一頭豬的價錢能比之前翻上兩翻。

    定安城的豬好吃，許多外地的商賈也聞風(fēng)而至。不好攜帶便做熏臘, 只要能平安運(yùn)到中原, 價格還能再翻，是筆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當(dāng)然，最賺錢的還是豆油。

    因為價格低廉又沒什么異味, 豆油像把野火一樣瘋狂蔓延, 平民接受起來完全沒有任何障礙。反倒是世家, 尤其是位列世家譜系的所謂高門大姓，在聽說豆中油脂可食用這個消息之后，很多郎君直接嗤之以鼻。言說出身貧賤之物，一枝一葉皆浸染著貧賤之氣，食之有害。

    怎么個害法不知道，反正出身高貴的世家血脈，決計不能被貧賤之物沾染。

    但自己不吃，不耽誤給府兵給養(yǎng)。

    如今天下亂勢，想真正站穩(wěn)腳跟還是要靠刀槍，是以各世家對于府兵的態(tài)度也多有轉(zhuǎn)變，由動輒得咎轉(zhuǎn)為懷柔，也不吝適當(dāng)給予一些好處了。

    豆油好味又廉價，能大大提升軍兵伙食水準(zhǔn)，單純而又低價的欲望最適合用來收買人心。

    于是，順康油坊每日都聚集了大量的客商。還沒開門，拉豆子的大車幾乎要把整條坊街堵得水泄不通，城里的中人出沒在坊市的每一個角落，想方設(shè)法為雇主拿到更多的豆油份額。用來提貨的油牌一出油坊就至少翻三倍，黑市價格更高。即便這樣，還是有人忙不迭地爭相搶購。

    原因無它，市場的需求量實在太大，大到暫居定安城的陸時文都被驚動了。

    說起來，陸時文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可不算太好。

    剛一進(jìn)定安城，陸時己和隨扈就被摻了假酒的果子釀全員放倒，一醉就是三天，頭痛欲裂，惡心耳鳴，難受得差點(diǎn)連床都下不來。

    到了第四天，好容易能自己活動了，結(jié)果倒霉孩子十二郎又找上門，非要拉著未來的“堂姐夫”去看花燈。陸時文本來不想去，委婉的表達(dá)自己身體不適，想要在客棧好好靜養(yǎng)。

    可封慷那小子根本聽不懂委婉，一門心思要拉人出門不說，還曲解他的意思，非要拉他去喝花酒。陸時文現(xiàn)在一聽“酒”這個字就頭疼，忙不迭地就要推拒。

    不料那姓封的小子馬上翻臉，嚷著說自己看不起他，看不起他們封家，來結(jié)親也沒什么誠意。

    什么沒誠意？他陸時文都親自來定安城送聘禮了，這還叫沒誠意？！他封慷算個什么玩意？也配跟他說誠意？

    心里雖然這樣想，但話卻不能這樣說。之前放出去的探子沒有一個消息穿回來，陸時文心里越來越?jīng)]底，但也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和封家翻臉的時候。

    無奈之下，只要應(yīng)約，被封愷拉著去了彩云坊看雜戲。

    這次自然又是喝了酒，不過陸時文有防備，只喝了一杯就推辭不勝酒力，再也不肯繼續(xù)。

    他以為這一杯馬奶酒沒問題，就算烈性也不會像之前的果子釀一樣宿醉。結(jié)果沒想到的是，邊城的馬奶酒比果子釀還要辛辣，一杯下去沒多久，陸時文就臉色通紅、眼睛重影，酒氣沖上了頭頂。

    最后，還是被隨從架回了客棧，又是三天宿醉，差點(diǎn)折騰進(jìn)去半條命。

    等他真正清醒過來，邊軍的岸防炮已經(jīng)將賀岳船隊擊沉了大半，徹底在白鷺口站穩(wěn)了腳跟。

    收到消息的時候，陸時文“騰”地從床上坐起身，也顧不得還在隱隱作痛的額頭，抓著常隨急問道。

    “可是查清了？仙勻的船隊沒了？！”

    封家占了白鷺口，陸時文并不覺得很稀奇，畢竟封伯晟的兒子封愷憑一己之力拿下獅子口，將沙陀王直接斬殺；白鷺口那邊只有個耶薩哈部，耶薩哈人在西胡陣營中也不算頂能打的戰(zhàn)力，敗給封愷的黑甲軍簡直太正常了。

    可問題在于，封愷不但滅了耶薩哈，而且還一舉擊敗了來自仙勻的賀岳團(tuán)隊。

    據(jù)說賀岳景升在海戰(zhàn)中身受重傷，至今還躺在榻上沒有蘇醒，仙勻船隊最后只回來了兩艘老式艨艟戰(zhàn)船，一共生還不過200人，此一仗之慘烈，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陸時文的想象。

    封愷是怎么做到的？

    封家什么時候有大船了？！

    便是有船，以封愷的資歷，如何能抵得過經(jīng)營百年的賀岳船隊？

    賀岳景升雖然剛愎自用，可那也是只海上歷練過的世家子，而封家在占領(lǐng)白鷺口之前，有的也不過就是小沙嶺河上的淺灘，河港都算不上，頂多叫個碼頭。

    南郡陸家世代經(jīng)營船運(yùn)，南江古水道和河口近海是家族子弟必須歷練之地，陸時文很清楚船運(yùn)這一行中的規(guī)矩。想要造一艘可供航海的大船，那決計不是一年半載能夠完成的。

    就算耗盡家底造了大船，沒有擅水性、有經(jīng)驗的船手和把頭掠陣，一個浪頭就整船傾覆，這可不是什么危言聳聽。

    封家不可能有船，也沒有船手和把頭，那仙勻船隊和賀岳景升，到底是怎樣敗的？

    陸時文想不通，但也不敢輕舉妄動。

    之前放出去的探子和死士如石沉大海，全無消息，饒是陸時文假酒喝的上頭，心中也知道形勢多半不好了。

    最近定安城里也動作不斷，陸家在城中的那幾位接洽人也全無動靜，不知道是在避風(fēng)頭還是什么，讓人心中全無把握。

    可此次情況太特殊了，陸家不能坐視邊軍崛起而毫無作為！

    他也顧不得許多，冒險將手里能用的人都派出去，著得力的下屬聯(lián)系家族在邊城和中原安插的眼目，再去探查情況。

    這一次，探子的情報倒是回的及時。

    從屏鑠城傳來的消息，賀岳景升的船隊在白鷺口遭遇了雷火飛1彈，封家也不知道請了何方神圣，竟然在岸邊安裝了能發(fā)射雷火1彈的巨大圓筒。只要點(diǎn)火，鐵質(zhì)的彈球就會噴射而出，類似超級強(qiáng)力的攻城弩，大船只要挨上一發(fā)就難逃折損燃燒的命運(yùn)，毫無反抗之力。

    聽到這個消息，陸時文臉色蒼白，錚錚在原地站了半響，攥緊軍報的手指幾乎沒了血色。

    作為唯一能匹敵的船運(yùn)世家，陸家對賀岳家的實力甚是了解，也知道賀岳景升的斤兩。

    仙勻大船若是扛不住，那他陸家也未必會是對手。雖然他們也有秘密武器——火油瓶。

    可火油的投擲需要近舷，而且還要明火，目前只能用火1箭帶射。

    陸家也不是沒試過用弓弩，弓弩造得太大會嚴(yán)重影響船行的穩(wěn)定，而且火油極易燃燒，稍不留神，便會反傷自己，這樣慘烈的教訓(xùn)，陸家也不是沒吃過。

    是以雖然擁有火油彈，但卻只能受限于射程，唯有在船舷近戰(zhàn)的時刻才能發(fā)揮奇效。

    這樣的火油瓶，根本應(yīng)對不了風(fēng)家的雷1火飛1炮。不等自家船隊靠近投擲火油，對方一發(fā)雷火彈打過來，多半就是和賀岳景升一般的命運(yùn)。

    “族長可還有其他的叮囑？”

    陸時文沉默了半響，轉(zhuǎn)頭問那送信的人。

    他知道，重要的話家主不會寫在密函中，多半會找手下豢養(yǎng)的死士轉(zhuǎn)述。

    一旦事發(fā)，死士即刻服毒身亡，便是密函落入人手，也不會知道陸家真正的秘密。

    “有的?！?/br>
    那死士點(diǎn)了點(diǎn)頭，湊近了說道。

    “家主叫你盡快把和封家的親事定下來，家族短期之內(nèi)可能要和封家結(jié)盟，查探對方的根底，所以最好這一次你這里一定要先有個結(jié)果?！?/br>
    聽他這樣說，陸時文微微皺眉，心中卻并未太過震驚。

    自從收到了封愷擊敗賀岳景升的線報，他就知道自己的親事怕是要弄假成真了。

    之前來送聘禮只是做個姿態(tài)，家主和他自己都不曾準(zhǔn)備真與封家做親。

    可如今封家初露猙獰，可能會影響家主的大事，他的婚事已然有了必須成功的理由。

    他不但要娶封家那個女孩，而且還要娶得漂亮，成為封家看重的“好女婿”，為兩家結(jié)盟穿針引線。

    想到這里，陸時文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眸深沉。

    “請家主放心，時文知道該怎么做?！?/br>
    “封家那小娘子的親母出身三等世家，對我陸家和家主甚是仰慕，我已想辦法與其接洽上，她應(yīng)諾會極力促成此事?！?/br>
    “明日卯時一刻，北城大慶云寺上香，說不得會有奇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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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有事，來不及寫后面的私會，所以短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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