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別生氣, 我這不是夜間起來小解, 見你不在車中有些擔(dān)心, 出來找找嘛，你大半夜跑這么遠做什么？”

    陳婉容不耐煩道：“我睡不著, 覺得這邊月色好, 就過來瞧瞧不行嗎？”

    “行行行, 當(dāng)然沒問題, 師妹想在哪看月亮都行?！标惽妁i好脾氣哄道，“現(xiàn)在看完了嗎？沒看完的話，師兄再陪你看一會如何？”

    “你想得倒美，還想陪本姑娘看月亮，嗤！回去了。”陳婉容頭也不回地朝營地方向走了。

    陳清鵬無奈的搖搖頭，臨轉(zhuǎn)身前又看了眼陳婉容方才來時的方向，卻是沒看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此方月色還不如山上來得明亮，有什么好看的？”

    一宿無話，次日清早鏢隊早早打點行裝出發(fā)。

    因為同行有馬車牛車，行進速度算不得快，走了八日才將將走了行程一半。

    或許是因為那日的冷遇，加上陳清鵬的阻撓，這幾日陳婉容很少來找褚墨說話，褚墨倒是樂得清閑。

    隨著官道越發(fā)寬闊，一座城市越發(fā)清晰起來，巖石砌就的城墻在夏末烈日蒸騰下顯得有些扭曲，鏢師們紛紛擦著汗，看向為首的陳三，就差抱著他的大腿說要休息了。

    陳三倒也不含糊，直接說道：“這幾日大家都辛苦了，今日我們先到城里休整一夜，明天再出發(fā)?！?/br>
    眾人齊聲歡呼。

    離得近些，便能看見城門是圓拱形的，最上方刻著沁陽二字。

    這沁陽城褚墨之前在聽人閑談時曾無意中聽過，他們只用了一個字形容它——窮。

    一則這城市土地貧瘠，周邊也無山林水澤，灌溉多靠挖井，但僅有的幾口井供居民喝水還不夠，用于灌溉過于奢侈。二則它居于兩國交界，這兩國時常發(fā)生戰(zhàn)事，不免時常牽連于它。

    好在近些年兩國簽訂協(xié)議，戰(zhàn)事減少，沁陽城也恢復(fù)了和平，可連著幾任城主試圖將沁陽城發(fā)展起來，最終都不得善果，每每將有起色時總要出事，死的死傷的傷，皆無法再繼續(xù)就任。

    眾人皆說這是一座被詛咒的城，因此新來的城主畏懼之下，根本不敢有任何動作，這沁陽城也便繼續(xù)窮了下去。

    隨著鏢隊接近，門口出入的人漸漸多起來，來往都是些挑著擔(dān)子穿著樸素的農(nóng)民，他們個個面黃肌瘦，不管大人小孩，皆是眼神麻木，沒什么活氣，看著竟有些滲人。

    這時一個老頭挑著擔(dān)子，身邊跟著一個六七歲的男孩，那男孩似是走不動了，晃蕩了幾下忽然摔倒，腦袋哐的一聲撞在鏢隊的馬車車轅上，把馬兒驚得撅起蹄子就要踢，眼見就要踢到男孩身上，褚墨手指動了動，正要出手，便見男孩旁邊伸來一只手，將他拎了開去。

    馬蹄子瞪了個空，很快便在車夫的安撫下安靜下去。

    陳清鵬將暈乎乎的男孩放在地上，“走路小心些。”又對著千恩萬謝的老頭說道：“把你孫子牽好，可別讓他亂跑了?！?/br>
    老頭連連點頭，“好好好，多謝大人救命之恩，我這孫子兩天沒吃飯，想必是餓暈了，我今兒回去就給他做飯吃，真是謝謝大人了?！闭f著扯過孫子，“還不跪下給恩人磕個頭?！?/br>
    男孩似乎嚇蒙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沒有動。

    “算了算了。”陳清鵬擺了擺手，想了想從懷里摸出一個燒餅遞給男孩，“給?！?/br>
    男孩接過餅，瞧了一眼，又聞了聞，忽而塞進嘴里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兩邊腮幫子鼓得大大的，噎得眼睛翻白了還在使勁往下咽，顯然是餓壞了。

    見著他這般夸張的吃法，饒是鏢隊各人自詡見多識廣，也不免有些目瞪口呆。

    老頭嘴里一邊說著使不得，一邊看著孫子的吃相咽口水。

    剛從車?yán)锍鰜淼年愅袢荽藭r也遞了一個燒餅給老頭，“老人家，你也吃一個吧?！?/br>
    “謝謝，謝謝姑娘?！?/br>
    看著祖孫倆同樣猙獰的吃相，褚墨皺了皺眉，或許別人會覺得他們是餓慘了才會這樣，但他流浪那些年，接觸過不知多少乞丐，見過餓死的也不在少數(shù)，但哪怕快餓死的人，也斷不會像他們這樣，吃東西時自帶著一股子狠勁。

    不錯，就是狠勁。

    他們不像是在吃一個普通的燒餅，反倒像是在啃帶骨的血rou一般，兇殘而狂亂。

    正此時，褚墨看見剛還有序進出城的人們紛紛停了下來，都在朝這邊聚集，他們的目光，活像是下一刻就要把他們生吃了似的。

    “干什么呢？趕緊走！”這時城門守衛(wèi)持著長矛走過來，大聲喝道：“都散了散了，進城的快點，都聚集在那里干什么？”

    守衛(wèi)喝聲過后，城民門都散了，那對祖孫也漸步離開。鏢隊其他人也注意到了先前那些往這邊聚集的城民們，還以為他們也都餓了，倒是沒有多想。

    “這些人入了魔?！?/br>
    鏢隊進城時，褚墨聽見遲無尚的聲音傳來。他想了想，說道：“可他們體內(nèi)沒有魔氣?！?/br>
    “魔氣只是修魔者的修為體現(xiàn)，凡人入魔，自是無需魔氣?！边t無尚頓了一頓，看向褚墨，“心魔亦是魔。過于執(zhí)著，便生偏執(zhí)，偏執(zhí)太過，便入了魔?！?/br>
    想到方才那些人的眼神，褚墨自然知道遲無尚說得不錯，他點點頭，不再說話。

    沒有聽見褚墨再說，遲無尚側(cè)頭看了他一眼，忽而笑了，問道：“可想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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