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zhuǎn)身走入帳中，各部領(lǐng)兵之人皆等待在內(nèi)，正盤腿坐于毛氈上大口吃著烤rou。

    “少狼主來了，快快快，這是兄弟們從一個中原商販那里拿來的好東西?！逼渲幸蝗四贸鲆粋€黃紙包，打開后露出里面鮮紅色的粉末狀物品，“撒上一點(diǎn)，這味道就夠勁兒！”

    他珍惜地將紙包上的香料灑在中央的烤羊腿上，香料在炙熱的油脂中升溫，頓時便散發(fā)出香美辛辣的滋味。

    “咳咳咳咳。”

    有的人受不了開始咳嗽，但絕大多數(shù)人在嗅到這股味道后都亮了眼睛，各個伸著脖子眼巴巴地看著中央的烤rou。

    貌美的侍女即使在寒冬也穿著輕薄的衣衫，她們拿著鑲嵌著寶石的銀刀將烤rou割下，放到盤上端到各首領(lǐng)面前。

    蘇查吃了兩塊，味道辛辣無比，在冬天吃上一口只感覺渾身冒汗。

    帳子中的氛圍十分輕松，安營扎寨的事情都交給下人和軍奴去做了，那些往日來劫掠而來的軍奴在冬日里只能像畜生一樣被關(guān)在圈內(nèi)，靠著彼此的體溫保暖。

    這些軍奴向來是他們攻城的利器，一方面，漢人相較于他們而言更擅長打攻城戰(zhàn)，十八部的騎兵只需要像驅(qū)趕牛羊一樣在后面驅(qū)趕他們就行，一旦城破這些軍奴便可擺脫奴隸的身份，鞭子和獎勵能讓他們毫不猶豫地舉起屠刀砍向自己的同胞。

    “去歲冬天真是冷，我們部落里好多奴隸都凍死了，今年干什么都不方便，就等著今冬再捉點(diǎn)回去呢，若是城破了大家可別和我們搶?！?/br>
    說話的是完顏家的完顏阿骨朵，雖然和禹朝那位秦王同姓，但實(shí)則兩支在百年前便已經(jīng)分開。完顏鴻那一脈早早定居中原并與漢人通婚，至今除姓氏和偶爾會有一些容貌與先祖相似的后代出生之外，與漢人無異。

    完顏氏的地盤更加靠北，去年冬日本就天氣寒冷，他們手中的奴隸損耗過多也是常態(tài)。

    其他部落首領(lǐng)聽后也哈哈大笑，有的讓完顏阿骨打給奴隸點(diǎn)干草就能讓更多人活下來了，有的人安慰冬天死的都是不健康的奴隸，還有的人則十分大方地拍著胸脯說沒問題，到時候城破了讓完顏家的人第一個進(jìn)城劫掠。

    在這些十八部首領(lǐng)看來，威朝就是他們眼前的一塊肥rou，區(qū)別只在于他們愿不愿意搶，而不是他們能不能搶。

    這種邊境苦寒之城，連軍隊(duì)都沒有什么好裝備，在裝備完善的十八部鐵騎面前就如同朽木不堪一擊。十八部之人又向來灑脫奔放，所以即使明日便要起兵攻城，他們也依舊叫來了好酒，就著香辣的烤羊腿大口喝著。

    “聽說探馬看到了有軍隊(duì)進(jìn)入威朝，拖著一車一車的不知道什么東西?！?/br>
    一邊吃著酒，這些首領(lǐng)們也沒閑著，交流起了自己之前聽到的消息。

    “好像是禹朝的士兵，大約是威朝那豬皇帝給了什么好處，讓他幫忙的?！?/br>
    “那個毛都沒長全的小皇帝，聽說他后宮里就一個皇后，至今還沒有孩子?！绷硪粋€人擠眉弄眼，“不會是……這個吧？哈哈！”

    接下來，話題便一轉(zhuǎn)到了那點(diǎn)子猥瑣的床上之事上，聽得蘇查直皺眉頭。

    實(shí)際上手底下的人好不好色這一點(diǎn)蘇查是向來不管的，但如此輕敵，將對手視為無物的狀態(tài)可不是什么好事。

    蘇查自小便熟讀兵法，自然知道為將著要戒驕戒躁。

    更何況，那位小皇帝可是那人的兒子……

    自小便聽著蘇牧的故事張大的蘇查一方面將其視為今生不得相見的死敵，一方面也佩服他的智謀，對他的后代也是有著中央的慎重。

    他一邊輕輕抿著酒液，一邊暗自思量。威朝邊境這幾座城因地理位置太過靠近十八部，一旦有什么動靜很難瞞得住他們，這就讓那些漢人最擅長的卑鄙伎倆無處施展。

    不過是三萬步兵而已，大概那位小皇帝也沒想著要認(rèn)真打，多半就是威朝給了好處，他們意思意思得了，南邊的蒙朝還對他們虎視眈眈呢，他們十八部近幾年來可沒怎么和他們發(fā)生大的沖突。

    壓下突然冒出來的心慌，蘇查一邊喝酒一邊想到。

    也許連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父親對蘇牧的敬佩和隱隱的避讓已經(jīng)在那些故事中默默地傳遞到了他的身上，這讓他在遇事后第一時間便抗拒與蘇洵對抗，因此錯過了最后挽回的時機(jī)。

    遠(yuǎn)處荒原上的城墻就好像是黑暗中伺機(jī)潛伏的猛獸，靜默的看著這些十八部士兵臨死前的狂歡。

    *

    砰！

    又是一聲巨響，巨大的攻城車不斷撞擊著厚重的城墻，守軍從墻垛上倒下guntang的沸水，被澆到的瞬間人便能被燙掉一層皮，但源源不斷的軍奴就好像是沒有盡頭一樣，紅著眼搶走倒下人手中的長刀，再次沿著攻城梯爬上。

    這是威朝邊境處最大的一座城池，因盛產(chǎn)各種皮毛而被成為絨城，慕容輒自告奮勇于絨城駐守，自十八部率軍攻打至今已然有半個多月了。

    今天天剛明時，十八部又阻止了一次進(jìn)攻，這一次竟成功地將攻城車送到了城墻根，攻城梯也架好了，兩軍甚至在城墻上短兵相接了一次，多虧這些駐守在邊境的士兵戰(zhàn)斗經(jīng)驗(yàn)豐富，成功將其反推了回去。

    他面色有些蒼白，他自幼生活在慕容家，何曾經(jīng)歷過邊境之苦寒，更何況此時是戰(zhàn)時，慕容輒甚至已經(jīng)十來天沒有洗澡了，頂多弄了點(diǎn)熱水擦了擦身子，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身上帶著一股子餿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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