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真?zhèn)牧诉€是妄想我放過你,嗯?你以為,失憶了就能抹掉從前的一切么?” 靜謐的臥室里,他低啞的聲音和她隱隱綽綽的哽咽聲交織在一塊,隨著眸色的逐漸幽暗,最后消失,仿佛從沒有發(fā)生過。 收回手,厲憬衍站直,盯著她看了幾秒,他轉(zhuǎn)身離開。 “不要……不要……走……” 啜泣聲忽的在身后響起,帶著不甚明顯的害怕不安。 厲憬衍腳步微頓。 …… 身體和心理雙重的不堪重負(fù),讓慕時歡睡得極不安穩(wěn),她一直在做夢,像是走馬觀花,偏偏每一幕都清晰得恍若昨日。 夢里,她還是從前模樣,是道觀中自由自在的小道士,什么也不用想,每日里吃喝玩鬧,抓魚逗貓,怕被師父責(zé)罰了就裝模作樣地打坐看書。 但其實,她知道,師父都很清楚,但師父還是選擇睜只眼閉只眼縱容著她,寵著她。 小師兄亦是。 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偏偏跟個嚴(yán)肅的小老頭似的,還把她當(dāng)小孩護(hù)著。 那時候,每一天都是快樂自在的啊。 慕時歡很想抓住,更想回去。 可當(dāng)她努力伸出手時,那些美好卻被硬生生剝離,只剩下她不愿面對不愿相信,從頭到尾都極度排斥的現(xiàn)在,以及逃避不了的莫名其妙的槍聲和鮮血。 她孤立無援,茫然無助,被所有人拋棄厭惡。 從前和現(xiàn)實交織,像一張大網(wǎng)籠罩而下將她包圍,她掙脫不開,慢慢的,大網(wǎng)越收越緊,勒得她小臉通紅,幾乎就要窒息。 隱約間,她似乎看到了師父和小師兄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 她拼命地想要喊,卻聽見了師父的一聲嘆息—— “時歡,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她自己走? 怎么走? 師父…… 師父! 猛然睜眼時,慕時歡心緒恍然,呼吸不穩(wěn),渾渾噩噩猶如還在夢中出不來。 淺淺燈光落在她臉上,她無意識地轉(zhuǎn)動眼眸,當(dāng)視線發(fā)現(xiàn)沙發(fā)上躺著的一個人影時,她恍惚又難受地想,果然是做了惡夢啊。 不然,她怎么會先是夢到他對著自己討厭地說一些討厭的話,又是看到那個討厭的男人躺在沙發(fā)上呢? 一定是夢。 或許,等醒了,就看不見了…… 抱著這樣的逃避念頭,慕時歡閉上了眼,沒多久,她再次陷入不安穩(wěn)的睡眠中。 …… 翌日。 看了看體溫計上的度數(shù),徐姨松了口氣,臉上終于浮現(xiàn)笑容:“謝天謝地,終于開始退燒了,容醫(yī)生的藥果然有用,幸好有容醫(yī)生?!?/br> 慕時歡剛醒不久,整個人還是迷迷糊糊沒什么力氣。 “容醫(yī)生?”她疑惑,一開口,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有多啞,“我……” 徐姨一邊收起體溫計,一邊說道:“太太,以后可不能再在陽臺上睡著了,秋天很容易感冒的,您昨天一整天高燒不退,吊點滴也沒用,最后還是先生請來了容醫(yī)生,容醫(yī)生啊,他是一位中醫(yī),他……” 慕時歡本來還在順著她的話回想昨天的事,冷不丁聽到她對厲憬衍的稱呼,腦子當(dāng)即當(dāng)機(jī),一片空白,好幾秒,她才反應(yīng)過來。 “厲……” 徐姨正在吹吹剛熬好的粥,并沒有瞧見她的異樣,只是想到昨晚的事,忍不住笑著接過了話:“是啊,先生其實很擔(dān)心您呢,親自替您物理降溫,又給您喂藥?!?/br> 喂藥…… “嗡”的一聲,慕時歡腦子徹底炸了。 所以……所以昨晚她夢到自己被逼喝很苦的藥,被那么狼狽不堪屈辱地威脅,全都不是她的幻覺,而是……真的?! 她以為……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似的,下一瞬,關(guān)于昨晚的一些片段開始在她腦海中浮現(xiàn),而那些腦海中,分明……無一例外都有那個男人的身影! “太太,您……”徐姨一抬頭恰好看到泛白的臉色,眼眶中似乎還隱約有水霧,她擔(dān)心,忙著急問,“怎么了這是?太太?” 慕時歡抿緊了唇,不語。 徐姨更擔(dān)心了。 “太太?”看著她沒一點兒精神氣兒,比剛剛醒來時差多了,徐姨急得不行,“我這就麻煩容醫(yī)生再過來一趟吧,先生……對了,我也通知……” “不要!”慕時歡忽的拔高了音調(diào)出聲。 話落,她當(dāng)即氣息不穩(wěn),腦袋更是漲得難受。 “不要……不要通知那個人!”咬了又咬唇,她倔強重復(fù)。 徐姨張了張嘴。 一時間,臥室內(nèi)氣氛微變。 徐姨無聲嘆氣,最后小心翼翼勸道:“好……不通知。太太,先把粥喝了吧,喝完好好休息?!?/br> 她說著坐在了床邊,舀了勺粥遞到慕時歡嘴邊。 不想?yún)s看到了一雙泛紅的眼眸。 好不可憐。 “太太……” 胸口很悶,像是有什么壓著似的,而腦海中,又是昨晚一夜的夢浮現(xiàn),又是那個男人說的那些話回響,慕時歡只覺整個人快要被情緒壓著透不過氣了。 “徐姨……”無法抑制地哽咽,她淚眼朦朧地看著徐姨,每個字都帶著極為明顯的顫音,“我……我從前……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說的那么壞?我真的是他們口中的那個……慕時歡么?” 徐姨一愣。 看著眼前那雙越來越紅的眼睛,她不由心疼,竟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 慕時歡開始慢慢退燒了。 但,也僅是不再高燒而已,雖然中藥一次不落地喝,仍是沒有徹底退燒,渾身沒什么力氣不說,整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也明顯很不好。 她很沉默,很消極,如果不是徐姨帶她出去透氣散步,她絕不會跨出臥室半步。 沒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徐姨自是擔(dān)心,也打過電話給厲憬衍,厲憬衍只是沉默了兩秒,而后冷漠告知不許管,她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只要退燒就好。 不僅如此,他還告知容修寒不用再過去。 徐姨說不出的著急為難,偏偏夾在中間沒有辦法,只能盡力逗慕時歡開心,再想著法的給她做好吃的開胃。 只是,效果甚微。 慕時歡依舊渾渾噩噩。 就這樣,時間過了三天。 第四天的時候,慕時歡其實已經(jīng)退燒了,只不過整個人看起來很倦怠,小臉也瘦了一圈。 傍晚,徐姨習(xí)慣性地準(zhǔn)備給她做點好吃的。 “徐姨……” 冷不丁聽到聲音,徐姨先是愣了愣,等反應(yīng)過來后,差點就喜極而泣。 要知道,慕時歡已經(jīng)三天沒怎么說話了。 她欣喜,連忙小跑到她面前:“太太,您說……” 腦中回想著去年師父帶她和小師兄一起做桂花糕的畫面,慕時歡失落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垂下頭掩去眼中的酸意:“我能不能……吃桂花糕,還有冰淇淋……” 徐姨哪里會拒絕? “當(dāng)然可以啊太太!”她高興壞了,“那太太我們換身衣服,徐姨帶您出去吃好不好?我知道有家店啊,冰淇淋最好吃了,最受小姑娘喜歡?!?/br> 她說著就要扶慕時歡起來。 慕時歡愣了好幾秒,隨即自嘲,語氣中的委屈也一下變得明顯:“我能出去么?” 徐姨張了張嘴,最后小心翼翼道:“太太,先生說……您如果想出門,可以出門的,先生現(xiàn)在……并沒有禁錮您的自由……” 只不過出門必須有保鏢跟著才行。 當(dāng)然,這話她沒說。 “太太?” “好……”慕時歡應(yīng)下,神色懨懨。 徐姨于心不忍,偏偏不知道能說些什么。 四十多分鐘后。 慕時歡在一座商場中的冰淇淋店坐下,徐姨和兩個保鏢坐在她斜對面的圓桌那。 很快,服務(wù)生送上她點的冰淇淋,看著十分誘人。 慕時歡動了動眸,伸手拿過勺子挖了口。 很甜,很涼,很好吃。 可是…… 沒有師父親手做的好吃。 只這么一想,慕時歡眼眶便酸得不行,這幾日來壓在胸口處的那股悶氣似乎也越來越重,讓她透不過氣。 眼淚很沒出息地要掉下來,不想讓人看見,她伸手就要擦掉。 就在這時,一股若有似無但很好聞的香水味侵入鼻端,緊接著,陰影落下。 慕時歡抬眸。 …… 厲家老宅。 “啪!” 清脆的一聲,筷子被重重擱在餐桌上。 “厲、憬、衍!”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餐桌上其他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到了厲憬衍身上,有看好戲,有冷笑,有不懷好意,總之各懷鬼胎。 氣氛,突變。 唯獨厲憬衍視若罔聞,渾不在意。 “嗯,”漫不經(jīng)心地放下手中筷子,他慢悠悠看向老爺子,似笑非笑,又痞又雅,“您氣什么,我這不是回來了?” 厲老爺子盯著他,著實氣得不輕:“三催四請才肯回來一趟,翅膀硬了?還是公司就那么忙,忙到讓你回來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冷笑了聲,他表情嚴(yán)肅又加了句:“真忙不過來那就讓其他人幫著分擔(dān)。” 此話一出,不少人眼睛亮了亮。 厲憬衍掀眸淡淡掃了圈,他唇角的笑意仍在,只是那笑意絲毫不達(dá)眼底,甚至于薄涼淡漠的很。 “您非要叫我回來到底什么事?”他只當(dāng)沒看見,也沒接話。 厲老爺子氣得直皺眉。 “憬衍啊,”坐在厲憬衍對面的二嬸笑了笑,溫聲細(xì)語勸道,“別惹你爺爺生氣,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家大家才能坐一塊兒吃飯。” 看似打圓場,然而話鋒一轉(zhuǎn),下一秒,她就問:“對了,聽說……慕時歡回來了,是嗎?怎么不帶她一起回來?怎么說,她也是你老婆,是一家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