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憬衍，老公……我喜歡你呀，就是喜歡你，你就是我的，只屬于我慕時歡一個人的，誰也不能搶走，敢搶我就打斷她們的腿，再打斷你的，哼！”

    “哼哼，厲憬衍，你再忍呀，再裝作對我沒興趣呀，口是心非的老男人，哼，還不是成為了我慕時歡的人，你是我的了?！?/br>
    這話，他記得。

    是他和她第一次歡愛，狠狠欺負(fù)她的那晚，她中途醒了一次趴在他身邊偷偷戳他臉時說的話，她以為他沒醒，她以為他不知道。

    但其實(shí)，那時他醒來了，他都聽到了。

    她說喜歡他，說愛他，每一次眼里都有期待，渴望著他能說出同樣的話給她回應(yīng)，她是那么歡喜緊張。

    但，他從未給她。

    他以為不用說，她能感覺到，能懂，他對她的一次次無底線縱容就是回應(yīng)。

    可其實(shí)，并不是。

    “老公，我陪著你啊，就在你身邊，我們夫妻同心其利斷金?！?/br>
    “厲憬衍！我生氣啦，你必須哄我?！?/br>
    “厲憬衍你混蛋！”

    “……”

    一字字，一句句，腦中都是她的聲音，或嬌俏，或嫵媚，全都是她愛他的表現(xiàn)。

    剎那間，厲憬衍的頭又疼了起來。

    恍恍惚惚間，記憶被打亂，重新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的，是當(dāng)年臥底時期的種種——

    “陸鄴！你來追我啊，追到了就還給你，不然……哼，你就欠我一件事！”

    是兩人賽馬，她騎著馬在他眼前，英姿颯爽，明艷撩人，陽光落在她身上，只為她平添了耀眼光芒，她就像是他的指引燈，更是他那時所有的溫暖。

    “陸鄴，我喜歡你啊，你呢，喜不喜歡我，要不要做我男朋友，嗯？”月光下，她作勢攥著他的領(lǐng)子，半嬌嗔半威脅地詢問。

    她看著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也不放在眼中，但厲憬衍分明看得清楚，她眼中藏著緊張，以及深深期待。

    “陸鄴……”

    “陸鄴！”

    之后，是她趴在馬背上，小腿上流著血的畫面。

    再然后，是兩人熱烈擁吻只想要彼此。

    最后……

    是他們互相拿著槍指著彼此。

    黃沙滾滾，她面無表情。

    她……

    “砰——”

    厲憬衍猛地睜開眼，額頭上溢出冷汗。

    全是她。

    開心大笑的她，被惹怒發(fā)飆的她，和他鬧脾氣的她，吃醋的她，剛被帶回江城和他第一次相遇的她，還有拍賣會那晚對他排斥厭惡的她……

    太多。

    很生動。

    只是，不是在眼前，而是留在了回憶中。

    腦袋似乎更疼了。

    呼吸微重，厲憬衍緊咬著牙關(guān)，漸漸躬下了腰，但他渾身的神經(jīng)仍然緊繃著，仿佛下一秒就會隨時崩斷。

    渾身各處，每個角落，甚至是每個細(xì)胞都在叫囂著，都在犯疼。

    太疼。

    “喵……喵……”

    小七還在旁邊叫，它的爪子又碰了下他的腿。

    厲憬衍面無表情地近乎機(jī)械地轉(zhuǎn)頭。

    “喵……”

    小七忽然湊近。

    厲憬衍喉結(jié)倏地就滾了下，繼而蔓延出一股如同被烈火焚燒的痛覺。

    是他太大意，是他太自信。

    是他錯了。

    慕時歡……

    無聲無意識的，他叫著她的名字。

    是夜，厲憬衍一夜未眠。

    ……

    翌日。

    杜紹那有了消息。

    卡車醉酒司機(jī)已經(jīng)找到，只是遺憾，或者說太巧的是，司機(jī)因?yàn)樽砭圃陂_往臨市的路上和其他車輛再相撞，造成重大交通事故，當(dāng)場死亡。

    被撞下水中的那輛車也找到打撈出來了，只是車上沒有慕時歡的身影，也暫時沒有找到她。

    厲憬衍異常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消息，沒說什么，只是讓高一高二親自將厲克周送去了警局，把厲克周所做的事依舊一晚上“拷問”出來的真相交給了杜紹，讓他親自審問。

    而后，厲憬衍和往常一樣去了公司。

    處理工作，開會……

    仿佛和平時無異，仿佛他仍是那個厲憬衍。

    直到……

    韓霆帶著宋歌到來。

    宋歌單刀直入，從包中拿出了準(zhǔn)備好的東西，面色沉冷地遞到了厲憬衍面前：“厲總，這是慕小姐托我轉(zhuǎn)交給您的離婚協(xié)議，請您過目簽字。”

    “呲——”

    刺耳的一聲，厲憬衍手中鋼筆直接將正要簽字的文件紙張劃破。

    四目相對的瞬間，宋歌分明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痛楚和排斥，他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但也不過短短兩秒便恢復(fù)了正常，速度之快只會讓人覺得是幻覺。

    “什么時候？”沉沉啞啞的四字才喉嚨深處蹦出，厲憬衍目光幽暗地盯著宋歌，胸腔內(nèi)有股情緒蠢蠢欲動。

    很疼。

    宋歌面色不變：“昨天上午，慕小姐和我通過電話，告訴我將之前最開始，也就是慕小姐進(jìn)警局那次的離婚協(xié)議書再打印一份，然后在今天交給你?！?/br>
    “另外，”她頓了下，“慕小姐還有封信托我轉(zhuǎn)交，是她手寫，拍照給我，同時讓我掃描了一份?！?/br>
    說著，她再從包中拿出照片和掃描件。

    “如果厲總不相信的話，可以給您聽一聽慕小姐昨天和我的通話錄音，應(yīng)慕小姐的要求，我錄了音，您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復(fù)制一份給您?！?/br>
    她的嗓音是一貫的清冷沉冽，不帶一絲感情。

    一旁的韓霆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下意識看向她。

    宋歌恍若不覺。

    “厲總，如果您沒問題的話，請簽字吧，慕小姐愿意凈身出戶，她什么也不要，只求離婚?！彼嵝?。

    字字無比清晰，刺耳地鉆入了厲憬衍耳中，震得他耳膜發(fā)疼，仿佛下一秒就會破裂一般。

    猩紅雙眸從宋歌臉上移開，落到了離婚協(xié)議書和她給的那封信上。

    厲憬衍一動不動。

    韓霆已然察覺到了不對勁。

    思忖兩秒，他做主替厲憬衍對宋歌說：“宋律師，關(guān)于離婚協(xié)議書，作為厲總的律師，我還未仔細(xì)看過，厲總也是，何況已厲總的身份離婚不是小事。協(xié)議是……過兩天我會親自送來?！?/br>
    宋歌仍是沒有看他。

    “可以，既然厲總不放心，那我明天再過來?！彼f著，看了眼腕表，“抱歉厲總，還有事，就不耽誤您了，明天見?！?/br>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走。

    走到門口，想到什么，她頓住。

    “厲總，”她沒有轉(zhuǎn)身，但那冷淡聲音還是近乎殘忍地傳到了每個人耳中，“慕小姐托我轉(zhuǎn)告您，這個婚，她非離不可，哪怕付出任何代價?！?/br>
    宋歌走了。

    偌大的辦公室里，氣氛詭異至極，氣壓更是在不知不覺中低到了底，讓人壓抑，更讓人不寒而栗，哪怕落地窗外有暖陽照射進(jìn)來，依然起不到任何改變的作用。

    韓霆看了眼似乎一動不動的男人，壓低了聲音直接問：“厲總，是出什么事了嗎？”

    厲憬衍沒有作聲。

    他的薄唇緊抿成線，一雙深眸仿佛蘸了墨水一般，又暗又濃稠，著實(shí)可怕，他的周遭更是籠罩著一層無法驅(qū)散的寒意。

    太過滲人。

    韓霆順著他的視線看著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和信，忽然就想起了前段時間的事。

    眉頭微皺，他覺得很奇怪。

    “厲總，”猶豫了下，他沒有堅(jiān)持答應(yīng)慕時歡的事，而是提醒，“您天天帶太太來公司的那段時間，有一次您不在時太太見了我?！?/br>
    面前男人眉目間似乎有了波動。

    心中微嘆，韓霆直接說：“太太讓我過目了一份股份轉(zhuǎn)讓，就是將她所持耳釘一部分慕氏股份轉(zhuǎn)讓給您，她說已經(jīng)找宋歌看過，但我是您的律師，所以雙方律師必須都見證，轉(zhuǎn)讓書上，太太已經(jīng)簽字?！?/br>
    他頓了下：“太太讓我先不要告訴您，說是想親自給您說，我猜是想給您驚喜，但我并不知道太太將轉(zhuǎn)讓書放在了哪兒?！?/br>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看到男人抬起了頭。

    那雙眸，猩紅暗沉到無法形容，像是有暗色在底下悄無聲息翻涌，又像是在極力克制著什么但即將克制不住。

    “厲總?！?/br>
    “知道了。”

    韓霆眉頭再皺了皺。

    “出去吧?！眳栥窖苷f，周身的寒意似乎更極端了。

    韓霆多少猜到了什么，見狀，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了聲好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很快，辦公室里只剩下了厲憬衍一人。

    身體僵硬良久，他動了動，低頭，極為緩慢地打開抽屜，手翻了翻，沒一會兒他便看到了那份股份轉(zhuǎn)讓書。

    在轉(zhuǎn)讓書的最上面，貼了張粉色的便利貼。

    再熟悉不過的字體——

    “好老婆是不能讓老公吃虧的，老公你的心意我領(lǐng)啦，我的也你要領(lǐng)，不然你就是不愛我，你不愛我我會跟你生氣的，沒有開玩笑哦?！?/br>
    看著這些字，腦中似乎回想出了她寫下這些的傲嬌模樣。

    一定是在笑。

    說不定還轉(zhuǎn)了轉(zhuǎn)筆。

    心臟被揪得極緊，很疼，有些呼吸不過來，厲憬衍甚至難得失態(tài)，仰起頭大口呼吸了幾秒。

    捏著紙張的手愈發(fā)用力，褶皺明顯。

    他閉上了眼。

    很久，他才重新睜開，然而喉嚨口卻像是堵了一口血。

    血腥味蔓延，很濃。

    難受更是無法形容。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慕時歡留給他的那封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