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紹微愣。

    意識到什么，他咽下了原本想問的話，話題回到了最初：“今晚的事……我派人保護你。”

    “不用?！蹦綍r歡拒絕。

    杜紹皺眉。

    “慕時歡……”

    慕時歡搖頭，對著他的視線說：“不需要保護，報警就足夠?！?/br>
    杜紹何等聰明。

    “我明白了，”他點頭，心情愈發(fā)的復(fù)雜，“你放心，既然你報了警，我們就會調(diào)查清楚。”

    只是報警，不需要刻意保護。

    慕時歡便是這個意思，見杜紹這么說，她頷首回應(yīng)：“謝謝?！?/br>
    抬眸看了眼來處，她問：“我能走了嗎？”

    擺明了是不想提及任何和厲憬衍有關(guān)的話題。

    杜紹心中嘆氣，但確實沒有攔她的理由：“司機應(yīng)該差不多問完話了，可以走了。”

    “嗯，謝謝?！闭f完這話，慕時歡沒有再停留，抬腳離開。

    杜紹留不下，只能看著她離開。

    他很清楚，雖然她一字為提老厲，但意思很明確，她不希望今晚的事借由他的口告訴老厲，畢竟她和老厲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

    只是杜紹辦不到。

    親自送她離開后，他便撥通了老厲的電話。

    厲憬衍接到電話的時候，大洋彼岸太陽還未升起，但對他而言沒什么區(qū)別，不過又是一個難以入眠的夜，而他已在跑步機上跑了很久的步。

    “什么事？”暫停跑步，隨意擦了汗，他接通問。

    杜紹聽到他的聲音沉默了片刻。

    “老厲，”他深吸口氣，“慕時歡出事了，半小時之前來了警局報警，回家的路上被人故意撞車?！?/br>
    厲憬衍拿著毛巾的手微頓。

    “嗯，”垂眸，他低聲說，“我知道。”

    很平靜，仿佛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杜紹一聽，覺得不可思議極了。

    “老厲！”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我是說慕時歡……”

    話音未落，他反應(yīng)了過來。

    “高一跟你匯報了？”他問。

    厲憬衍嗯了聲，毛巾扔在一旁，單手打開冰箱從里面拿了一瓶冰水喝了不少。

    沉默再蔓延，唯有他喝水時喉嚨滾動的聲音。

    杜紹頭疼。

    長久，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到底在搞什么？既然知道她有危險，也不讓高一高二出現(xiàn)，你自己也不回來，你……”

    頓了頓，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他心情格外復(fù)雜地問：“難道你遲遲不回國是為了躲慕時歡？”

    越想，他越覺得可能。

    “不是?！眳栥窖芊裾J(rèn)。

    但杜紹不信，反問：“那邊分公司究竟有什么事需要你長待那邊？厲氏這邊不管了？你就不擔(dān)心林靜書趁你不在再做點什么？”

    “出差而已，常有的事?！比虆栥窖艿恼Z調(diào)都很淡，不急不緩。

    杜紹……噎住。

    “那慕時歡這邊，你究竟什么打算？”憋了好一會兒，他憋出這句，“別說什么你們離婚了，你放手了，你要真能放手，就不是厲憬衍?！?/br>
    指腹在瓶身上隨意地劃過，厲憬衍說：“她要怎么樣，你配合就是?！?/br>
    不提和慕時歡之間的問題，只是這么一句。

    杜紹被氣得不由冷笑：“我看得給你頒一個好前夫的獎，你就不擔(dān)心慕時歡？”

    這一次，厲憬衍沒有再說話。

    杜紹自然了解他的脾氣，見狀除了生氣，更多的還是無奈嘆息。

    “行了，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br>
    厲憬衍眸色幽深：“嗯?！?/br>
    沒有再多聊，通話結(jié)束。

    手機被厲憬衍隨意地放在了吧臺上，他繼續(xù)喝水，仿佛一點也感覺不到?jīng)鲆狻?/br>
    他很平靜。

    但，也不過是表面而已。

    腦海中高一打電話來說的那些話依然清晰，尤言在耳。

    他怎么可能不擔(dān)心？

    怎么可能……不想她？

    想給她打電話，想聽聽她的聲音，想不管不顧回到她身邊，想……

    厲憬衍驀地閉上了眼。

    可惜，再想，也不能。

    明目張膽的擔(dān)心，只會讓事情走向失控。

    “嗡嗡嗡——”

    吧臺上的手機忽然再振動。

    厲憬衍睜開眼，發(fā)現(xiàn)打來電話的是黎煙。

    薄唇微抿，他皺著眉接通：“怎么了？”

    片刻后。

    “好，鑰匙的事我會找人查，不會讓其他人知道，你放心，”他應(yīng)下，最后終究是忍不住說了句，“麻煩你，多照顧她?！?/br>
    最后一句和一貫的冷淡有著明顯的區(qū)別，聲音很低沉。

    黎煙哪里聽不出來他的意思？

    沖動地想說什么，但她又明白自己沒有立場，最后，她只是說：“我始終覺得，時歡的心結(jié)需要你來解開?！?/br>
    兩人的通話短暫結(jié)束。

    厲憬衍仍立在原地，久久不曾動，直到莫遠(yuǎn)進(jìn)來，他才低聲說：“訂后天一早的機票回國?！?/br>
    ……

    離開警局后，司機帶著慕時歡去了最近的醫(yī)院檢查。

    其實沒什么事，只是慕時歡的手臂有些疼，加之她如今的身體狀況本就不行，她便去了醫(yī)院，拿了點藥。

    之后，司機送她回公寓。

    臨下車前，慕時歡囑咐：“今晚的事記住不要告訴爺爺，我不想讓他擔(dān)心?！?/br>
    司機欲言又止，最后點頭：“大小姐，您放心?！?/br>
    但慕時歡清楚，司機不會聽她的話的，她并不放在心上。

    拿著醫(yī)院開的藥，慕時歡慢慢地走進(jìn)公寓里面，按下電梯。

    電梯停，她抬腳跨入，全程都沒什么表情。

    直到……

    在家門口看到小星星和于喬，于喬一手牽著小星星，一手拎著行李。

    慕時歡怔住。

    小星星等的有點兒困了，但一聽到電梯那傳來聲音，困意全消，她猛地抬頭，看到慕時歡后大大的笑容漾開整張臉。

    她立刻掙脫了于喬的手，邁著小腿開心地朝慕時歡跑來。

    雙手抱住慕時歡的腿，她仰起臉笑容滿滿。

    慕時歡回神。

    “小星星怎么突然過來了？”她蹲下和小星星平視，溫柔地問，“怎么不告訴我？”

    于喬走了過來。

    小星星立刻轉(zhuǎn)頭朝于喬伸手。

    于喬遞給她一張紙。

    小星星開心地打開，給慕時歡看。

    那是她親自寫的話，慕時歡認(rèn)得——

    “時歡jiejie，小星星想你啦，所以來找你，小星星陪你過年?！?/br>
    小星星大大的眼睛里染滿了愈發(fā)明顯的笑意。

    于喬在此時解釋：“慕小姐，小小姐很想念您，郁郁寡歡，郁先生出差未歸，這才同意讓小小姐過來，是小小姐說暫時不告訴您，想給您一個驚喜。”

    頓了頓，她又說：“不過郁先生也說了，如果您這邊不方便的話，沒有關(guān)系?！?/br>
    說曹cao，曹cao就到。

    郁臨商的電話來了。

    慕時歡分明看見小星星朝自己做了一個楚楚可憐的表情，好像在說，她不要走。

    慕時歡心軟，接通。

    郁臨商那邊似乎很忙，把小星星的事說了一遍，意思是希望她能幫忙照顧兩天。

    眼角余光里，小星星仍期盼地望著自己。

    慕時歡壓根拒絕不了，何況她也不打算拒絕，她答應(yīng)了。

    “那小星星就留下來陪我過年?！笔掌鹗謾C，她笑盈盈地對小星星說。

    小星星眼睛一亮，想也沒想撲進(jìn)了慕時歡懷中。

    慕時歡沒有防備，又是蹲著的姿勢，身體猛地晃了晃，差點就往后摔倒，而她條件反射地用手撐著地面，好巧不巧，無意識用的就是受傷發(fā)疼的那只手。

    她的眉頭當(dāng)即緊皺。

    于喬一眼瞧見，連忙問：“慕小姐，您怎么了？沒事吧？”

    小星星聽到這話，愣愣地從慕時歡懷里起來，看到了她的表情，當(dāng)下有些不安。

    慕時歡怕嚇到她。

    “沒事，小星星別擔(dān)心呀。”她柔聲哄著，又抬頭對于喬說，“沒事?！?/br>
    于喬張了張嘴，慕時歡不動聲色朝她搖頭。

    “我們先進(jìn)屋好不好？”重新看向小星星，慕時歡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蛋，“牽你的手，嗯？”

    到底年紀(jì)很小，慕時歡又表現(xiàn)的很正常，小星星不疑有他，重新喜笑顏開起來。

    她重重點頭。

    慕時歡笑，站了起來，牽過小星星的手帶她進(jìn)屋。

    于喬跟在后面。

    公寓里暖氣很足，一進(jìn)入里面就暖暖的，于喬替小星星把外面的羽絨服脫了。

    脫了外套，小星星頓時身輕如燕，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四處看著公寓，開心的心情怎么也遮不住。

    慕時歡見狀，唇角不由自主地翹了翹，先是打開了電視機找出動漫，跟著蹲在小星星面前問：“小星星吃飯了嗎？”

    小星星不好意思地?fù)u頭。

    慕時歡笑了笑，聲音愈發(fā)溫柔：“那……我們下面條吃，好不好？”

    小星星笑了起來，點頭。

    “好，那你等我。”

    小星星再點頭。

    慕時歡摸了摸她的腦袋，起身對于喬說：“隨便坐，你陪著小星星，我下面條，很快的。”

    于喬自然不可能干坐著。

    “慕小姐，我?guī)湍?。”她很堅持?/br>
    慕時歡看了她一眼，最后沒有拒絕，畢竟，她也有話要和于喬“說”，確切地說，是想讓郁臨商“知道”。

    只不過，還沒等她和于喬進(jìn)廚房，小星星突然拉了拉她的手。

    慕時歡低頭，就見小星星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紙和筆，當(dāng)著她的面寫下了一句話——

    “讓爸爸保護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