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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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進(jìn)無可進(jìn)退無可退,兩人倚著懸崖口的石壁歇息,山風(fēng)從遠(yuǎn)處刮過來,帶來密林里清冽和潮濕的味道。 眼睛很快適應(yīng)了黑暗,借著微弱的星光,秦天看向江離,由衷感嘆道:“你鞭子耍的不錯?。 ?/br> 江離沒說話,將鞭子又重新系回了腰間,聳了聳肩,一臉淡然,好像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根本不值一提,末了,視線往通道里掃了掃,趕忙起身在石壁上摸索。 秦天突然想起什么,翻了半天褲兜,先是摸到了打火機,扒拉到一邊,又往里摸了摸,直到摸到一個小圓球,吁了一口氣,忙起身走到江離身邊,伸出手:“這個還給你,還好沒丟!” 江離回頭,朝著男人粗糲的掌心看去,是那條陪伴了自己無數(shù)個歲月的手鏈,在黑暗的夜色中更顯普通,看起來就像是紅繩上串著個鐵質(zhì)的小圓球,既不會發(fā)光也不透亮,一點美感都沒有,還記得她生日的時候,爸爸搞得神秘兮兮的,說要送給她一個好東西,結(jié)果一打開盒子,是這么條丑丑的手鏈,當(dāng)時她嫌棄極了,嘟著嘴不想要,爸爸微笑著看她,輕聲叮囑:“千萬別弄丟了哦!” 想著想著,慣常冷峻的神色淡去,眼中有了一些柔軟的波動,秦天注意到了她眼中的波瀾,一時八卦心起,有意調(diào)侃了一下:“這手鏈這么重要?。磕信笥阉偷??” 江離沒說話,低著頭從男人的手里拿過手鏈,拽住繩圈向兩邊一扯,手鏈?zhǔn)謬兇螅咽滞筇走M(jìn)去,再拽住尾端的繩結(jié)輕輕一拉,手鏈驟然收緊,貼合著纖細(xì)的手腕,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了看,原本渾圓的小圓球此時卻冒出了一個小角,看起來怪怪的,本來丑丑的手鏈,此時就更丑了。 如果爸爸還在,她一定會假裝發(fā)脾氣,埋怨爸爸小氣,給自己買這種手鏈,非纏著讓他再給自己買個新的不可,想到這里,嘴角不覺揚起了弧度。 她揚起頭,眉眼難得還帶著笑意,沒有回答剛剛秦天的問題,而是說:“這條通道里一定有暗道,得抓緊時間找了。” 時不我待,兩人分頭行動,一左一右,沿著石壁往回走,秦天從兜里掏出打火機,拇指咔噠一按,暖黃的小火苗燃起,借著光亮可以看到石壁上一些容易忽視的細(xì)節(jié)。 兩人不停在石壁上摸索,一會兒輕輕拍打石壁,一會兒扭扭看起來怪異的凸起,往回約莫走了四五步,秦天發(fā)現(xiàn)石壁底部有一處劃痕,很淺,要是不仔細(xì)很難發(fā)現(xiàn),他用指腹在劃痕上擦了擦,拿到眼前看了看,用拇指指腹碾了碾,有一層滑膩的粉末,他伏低身子又往那處劃痕看了看,竟然發(fā)現(xiàn)劃痕上方有一條細(xì)如發(fā)絲的縫。 “江離,這邊!”秦天輕喚了一聲,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塊石壁。 江離也趴上去看了看,果然有問題,看來這里就應(yīng)該是暗道了。 秦天看過不少武俠劇,一般這種暗道,都是用不起眼的石頭或者物品控制的,稍微挪動一下,就能啟動機關(guān),一想到電視劇里的情節(jié),現(xiàn)實里竟然能遇到,心中莫名有些小興奮,于是自告奮勇,像只多腳的蜘蛛一樣,恨不得手腳并用,四下里的凸起都試了一遍,結(jié)果按、轉(zhuǎn)、扭都不行,秦天看著面前的石壁,沉著臉,心里不爽:果然,電視劇里都是騙人的! 既然都不行,江離想著,那機關(guān)一定在他們沒想到的地方,黑衣女人和那個后頭進(jìn)來的老婦人都不是很高,機關(guān)一定不是設(shè)在高出,熊人又是被人cao縱的,應(yīng)該搞不定復(fù)雜的機關(guān),所以機關(guān)在哪里呢?她皺著眉毛,盯著那處劃痕看了半天,感覺找不到要領(lǐng),心下著急,就往劃痕處踢了一腳。 呲~突然腳邊響了一聲,類似于石料碾磨的聲響,只輕微的響了一下就停了,兩人皆是一驚,難道這暗道的機關(guān),就是要用腳來踢的? 于是一下兩下,照著那個位置就踢起來,踢一下,碾磨聲就響一下,踢了一會兒,秦天趕緊趴下看了看,那道縫倒是一點沒變大,心里頓時有點失望,正準(zhǔn)備起身,視線上移了一點,看到側(cè)方向的位置,原本沒有縫隙的地方,現(xiàn)在露出了一長條細(xì)小的縫隙,看樣子應(yīng)該是一扇側(cè)面打開的石門。 江離也看見了,她盯著那條縫想了想,應(yīng)該是他們的開法不正確,踢了半天才開了這么條縫,那黑衣女人每次要開門豈不是要累的半死?不對!一定不對!她趕忙趴下,又仔細(xì)看了看那處劃痕,雖然很淺很淡,卻是比較平直的劃痕,江離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難道?不是吧! 心想著,那就試一下吧,于是伸出腳,對著劃痕的位置,從左到右平直的劃了一下,就像日常劃開手機屏幕一樣,流暢且自然。 突然,呲啦一聲拉長了尾音的輕響,驚奇的事情發(fā)生了,石門像是自動感應(yīng)一般,向右側(cè)收縮了進(jìn)去,幾秒過后,一扇一人來寬的石門打開了,露出另一個黑暗而幽深的世界。 “把火滅掉!”江離輕聲提醒一旁的秦天。 在暗處,火太容易吸引敵人了,很容易成為一個移動的活靶子,秦天呆呆地看著那扇石門,心中正在感嘆,還挺與時俱進(jìn)啊,現(xiàn)在不光手機劃一下開屏,連暗道的門也進(jìn)化成劃一下開門了,厲害!厲害!突然聽到江離的話,趕忙滅掉火,將火機扔回褲兜里。 緊接著,石門里一股一股熱氣涌出來,帶著濃烈的腐臭味和血液的咸腥,像是投放了一顆氣味炸彈,層層疊加味道向四處蔓延開來,避之不及,味道直往鼻腔里鉆,兩人忍不住皆是一陣作嘔。 顧不得了,得早點找到出口,才有一線生機,江離捏住鼻子,準(zhǔn)備硬著頭皮往里進(jìn),進(jìn)去之前,她往里面瞄了一眼,比外面黑多了,既有前車之鑒,江離決定自己走前面,讓秦天緊跟在身后。 秦天也因為剛剛差點墜下山崖,心有余悸,一時也不敢冒然前進(jìn),聽見江離這樣的安排,雖然覺得有點沒面子,還是欣然接受了,想著跟在她后面就算她有個什么事兒,自己也好及時出手,畢竟男女相比還是有力量上的優(yōu)勢,雖然他內(nèi)心知道江離身手不錯,也許根本不用他救,想到這里,他自嘲的笑了笑,賽車場上那么多死亡賽道他從來都沒怵過,怎么到了這里,就畏縮了呢? 大概這里是他從來沒有想象過的世界吧!黑暗、血腥、詭異…… 兩人捏住鼻子一前一后往里走,剛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兩步,江離就提醒蹲下低頭,里面太黑了,秦天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見,只感覺腳底下異常粘黏,地上好似撒了一層膠水似的。 而眼前的一切,江離是能看見的,一個圓形洞窟,足足有一個籃球場那么大,碼放著數(shù)不清的缸,一個個圓滾滾的,看樣式有點像四川鄉(xiāng)下泡酸菜的那種紅棕色的缸,不知道是用來干什么的,看那個黑衣女人的樣子,也不像是在這山洞里偷偷搞酸菜生意的樣子。 洞窟很矮,天頂比那壇子高不了多少,幾乎要半蹲著低頭才行,根本直不起身子,最里頭的石壁上被鑿出一層層的階梯,旋轉(zhuǎn)著通向上一層,上一層地面應(yīng)該就是這一層的天頂,只是看情形,上一層的面積要小一些,圓形天頂上面有一個圓洞,垂下無數(shù)根細(xì)軟的管子,那些管子一路延伸到下面缸里。 江離也注意到了腳底下的粘黏感,剛開始以為是什么污漬之類的,后來定睛一看,才知道是血跡,是日積月累下來的痕跡,心里頓時砰砰亂跳起來,這些缸里不會全部都裝的是血吧?這么多缸,那得裝多少,得死多少人啊…… 江離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了,但又突然想起之前的夢魘,心里漸漸涌上了陣陣寒意。 好在這里面黑,秦天基本上什么也看不清,要不然他這種社會主義好青年肯定會被嚇?biāo)馈?/br> 好不容易才把他從懸崖邊救回來,為了防止這種事情再次發(fā)生,江離拉了拉秦天的胳膊,讓他拉住自己的衣服下擺,兩人屈膝,以一種滑稽的姿態(tài)一前一后的慢慢往前走,活像兩只螃蟹在走路。 成片的缸中間有一條狹長的路,通向最里頭的階梯下,江離帶著秦天走了一會兒,雙腿就酸的不行,于是停了下來,她心里不禁納悶:這么矮的天頂,那個黑衣女人和老婦人是怎么走過來的,那么大年紀(jì)了,腰能彎得下去嗎? 正想著,就聽見一陣細(xì)碎的聲響從一個缸里傳出來,特別像以前上學(xué)時有同學(xué)用指甲撓黑板的聲音,讓人抓心撓肺,渾身起雞皮疙瘩,顯然秦天也聽到了,因為黑暗,讓他整個人變得機警起來,像是只受了驚的兔子,眼睛圓睜警惕周圍,末了,拽了拽江離的衣擺。 江離往那個缸挪了挪,那個聲音就更清晰了,她小心翼翼往缸口探了探腦袋,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嘴不自覺地張開了,捏鼻子的手也滑落下來,整個人像是瞬間冰凍住一般。 缸里泡著一個孩子。 看得出不是健康的孩子,骨瘦嶙峋的,腦袋出奇的大,泡在齊肩深的血水里,他也睜著眼睛看江離,兩人視線對上,小孩的喉間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像是要說什么又說不出,那小孩的眼珠子整個都是通紅的,正用指甲在缸壁上畫什么,小孩子頭頂放著一只布老虎,用繩子在下頜處系住固定,那布老虎模樣看起來很熟悉,她像是在那里見過,難道是…… 視線無意一掃,看到別的缸口,也冒出了一雙通紅的眼睛,在偷偷瞅她,在黑暗中,像是兩盞燈籠,當(dāng)看到木江蘺的目光掃過去,立馬就縮頭隱了下去。 她轉(zhuǎn)著圈快速掃視一圈,與那些還來不及躲藏的視線相撞,數(shù)不勝數(shù)的眼珠子在黑暗中一眨一眨的,她渾身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心中駭然:難道每個缸里都裝著一個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