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周游和丹木吉留在了地下，所有人一起涌出屋外，他們一個個揚起頭看向遠(yuǎn)方，瞳孔中照出閃亮跳躍的光影，黃色的光芒直沖天宇，把整個大地都照亮了。

    201和202都看呆了，回頭看了看一哥，不敢置信地問道：“一哥，那頭這是在給我們發(fā)送的信號嗎？”

    一哥一時也摸不著頭腦，喃喃自語道：“沒聽說要搞這么大陣仗啊……”

    201又不安問道：“不會是牟托城里出什么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城里就一群女的，能翻出什么花兒來？”

    一哥雖然這樣說，心里卻沒底，誰知道那田婆婆在搞什么東西，那人性情多變，指不定又搞出什么事端來，咱們這幫兄弟蟄伏這么久，不會最后就被遺忘在這里了吧，他四下里看了看，夜色中的曠野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泛出一種光潤的質(zhì)感，心里像是暗暗下了決心。

    “走，咱們抓緊進城，要趕在天亮之前到！”

    一哥一聲令下，一眾小弟就開始忙碌起來，有序地開始準(zhǔn)備各種裝備。

    周游和丹木吉待在地下室里，百無聊賴地看著小屏幕的電視畫面，只見著人來人往出出進進的，一時之間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周游側(cè)頭看了看丹木吉，問道：“兄弟，你知道這里是什么鬼地方嗎？”

    丹木吉慢悠悠轉(zhuǎn)過頭，語帶諷刺意味地說道：“你不知道這里是哪兒就進來了？膽子挺大的??！”

    “我是不小心路過……結(jié)果就到了這里……”周游尷尬地笑笑。

    丹木吉嘲諷地翹了翹嘴角：“不小心？”

    臉上的表情寫滿了，兄弟，撒謊也要有個度，能進來上母的都沒有那么簡單！但是他卻沒有說破，轉(zhuǎn)頭盯著電視畫面，一副并不想跟周游對話的樣子。

    周游等了一會兒，見自己的話沒有得到回應(yīng)，只好知趣地閉上了嘴。

    兩人就這么沉默地坐在電視機前，盯著屏幕上上演的勾心斗角的戲碼，和周圍忙碌的氣氛顯得對比鮮明。

    過了好一會兒，只見先前的那個201從洞口溜下來，快步走到兩個人身邊，語氣不太好地說：“你們倆，準(zhǔn)備一下，馬上要出發(fā)了！”

    說話間，202快步跑過來，指著電視問：“這個電視，我們要不要帶著？”

    201無語地看了202一眼，像是覺得心很累地說：“帶上這個玩意兒干什么？”

    202倒是一臉天真：“看電視啊，甄嬛傳還有幾集就要大結(jié)局了……”

    201心死：“行，你也別跟著我們走了，就留在這里看大結(jié)局好了！”

    “真的？可以？”

    201冷眉一橫，突然暴躁地一吼：“你覺得呢？”

    202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縮著腦袋往后瑟縮了一下。

    “還不趕緊去收拾東西！過會兒讓一哥看到，小心扒了你的皮！”

    202不開心地哦了一聲，就往旁邊去了，201不快地盯著他的背影罵了一句“蠢貨！”

    丹木吉和周游一起跟著201爬上地面，眼前的景象都令他們大受震撼，耀眼的金色光芒直沖天幕，像是帶著一種要刺破一切的力量。

    “臥槽?。。∵@時火山爆發(fā)了，還是要世界末日了……”

    周游抬頭看著天幕，不由發(fā)出感嘆，因為震驚，嘴巴張了老半天都閉不上。

    男人們一個個表情肅穆地站在石頭房子門前，領(lǐng)頭的男人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快速集合在一起，周游用眼睛掃了一遍，目測有一百來號人。

    一哥站出來，問了一句：“人到齊了嗎？”

    “到齊了！”

    “好，走吧！”

    說完隊伍就想著遠(yuǎn)處的光源進發(fā)，臨行前，那個叫201的男人從屋旁扯了一株植物，又將一個布袋子栓在了枝杈之上，最后輕拍了一下枝條，那株植物就像活人一般，根須靈活地竄進密林里。

    周游看得目瞪口呆，這種不符合常理的事情竟然就活生生地發(fā)生在他眼前，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并不在一個真實的世界里。

    “難道我死了？”

    周游心里產(chǎn)生了懷疑，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種猜測，因為他有呼吸，身體有感知，也有味覺，不久前他才吃下一個瓜，并且還意猶未盡。

    周游趕忙拿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丹木吉，語氣急切地低聲說：“兄弟，兄弟，你看到了嗎？那東西竟然會走路！”

    但是丹木吉像是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眼睛目視前方，不發(fā)一言地行走在隊伍中。

    周游幾度遇冷，心里也漸漸也有了些不爽，便負(fù)氣似的也把腦袋撇到一邊，不再跟丹木吉說話。

    隊伍一路埋頭前行，走得都是一些荒野之地，走了好一會兒，路過河邊時，遠(yuǎn)處突然有一團火飄過來，走在前頭的人突然大驚失色地蹲下，各個都雙手抱頭的伏地身子，周游看到半空中的火，腦中立刻閃現(xiàn)出了一個名詞“鬼火”！

    鬼火，科學(xué)的解釋是磷火，常常會出現(xiàn)在墳堆子里，因為人的骨頭里含有磷元素，尸體腐爛后經(jīng)過變化，會產(chǎn)生磷化氫，燃點很低，可以自然，他在大西北的時候，遇到過好幾次。

    這一次，他原本以為來得也是鬼火呢，見眾人嚇得慌里慌張的樣子，心想真是沒有見過世面，鬼火有什么好怕的。

    正想著，那團火忽閃一下就到了眼前，一股熱浪就撲過來，呼吸都跟著一窒，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間意識到了不對勁，這不是鬼火！

    眼見著那火就要撞到他的面門了，身旁的丹木吉一把將他拉拽下去，一臉不能理解地看向周游：“你瘋了！”

    周游的心咚咚狂跳不止，感覺眼睫毛和額前的劉海都被燎到了，散發(fā)出淡淡的焦糊味，片刻的愣神之后，慢慢轉(zhuǎn)頭看向丹木吉，低聲問道：“這是什么鬼東西！”

    丹木吉哪里知道，只知道很危險，于是照實說：“我哪里知道！”

    這時那團火目標(biāo)明確地朝著201和202就去了，兩個男人拔腿就跑，那火窮追不舍，最后一下子撲上去，兩個人瞬間就燃了起來，焰頭突地就沖高，男人凄慘地嘶叫著奔到河邊，猛得跳進河里，那團火一直在河面轉(zhuǎn)悠巡視，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所有人后背心都生出一層冷汗，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突然有幾個人在小聲議論，周游趕緊伸長耳朵去聽。

    “是火螢！”

    “怎么可能！火螢是什么樣，我們又不是沒見過！”

    “就是火螢，成千上萬的火螢聚成了一團，就有那樣的效果！”

    一群人聽到這句話，頓時都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有人試探著問：“它們?yōu)槭裁匆?01和202?。俊?/br>
    “看起來像是……一種……一種……”

    “一種什么？”

    “復(fù)仇！”

    聽到這里，周游立刻想起了之前在瓜田里發(fā)生的事情，應(yīng)該是因為201和202殺掉了那個老婦人，后來又出手對付那只火螢，所以火螢才會糾集伙伴來了一次復(fù)仇反撲。

    想到這里，周游內(nèi)心不禁感嘆：“還真是萬物有靈?。　?/br>
    走在后頭的一哥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來，嘴里罵罵咧咧的：“媽的，這兩個蠢貨又去外面給我惹了什么事兒了?。?！”

    他見那火螢還在河面盤旋，便半蹲著起身，低聲說：“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走！”

    一眾小弟輕手輕腳地起身，生怕驚動了那團火螢，有個小弟一邊行動一邊問身邊的人：“201和202還有希望活著嗎？”

    身邊的人搖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火螢，一旦惹到它，那它就要跟你拼到死的，之前一哥讓我們盡量避開這玩意兒，也不知道201和202怎么會惹上它們！”

    周游聽到這里，大概知道了這火螢的厲害，不由地腳下的步伐加快，想要盡快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剛開始，大家還小心翼翼地挪動，到了后來，大家都心急了，前頭有人帶頭跑起來，后頭的見狀也慌了神，又跟著一通亂跑，一下子就驚動了河面上的火螢。

    火螢瘋了似的追過來，所有人都驚叫著四下逃竄，原本的隊伍一時間七零八落，瞬間潰不成軍，一哥也顧不得，自顧自地逃命去了。

    周游和丹木吉邁開步子，沒命似的向前拼命奔跑，一會兒你在前頭，一會兒我在前頭，像是在進行一場經(jīng)濟賽跑，兩人越跑越快，越跑越遠(yuǎn)，先前還有人跟著他們，漸漸地人越來越少，最后就只剩下他們向著那一處光源在不停奔跑。

    跑到后來，早已看不到火螢的痕跡，也看不到那群人影，他們才停下來，手撐著膝蓋，彎著腰不停大口大口喘著氣，兩人喘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止息。

    周游率先開口：“接下來，你要去哪兒？”

    丹木吉指了指遠(yuǎn)處的耀眼光芒：“那里，牟托城！”

    ————————————

    江離還沉浸在見到mama的情緒里，水下世界安靜極了，除了劇烈的光線，懸浮的石頭，還有像門一樣的光幕，她就只能看見那些環(huán)伺在四周的死人幻影了。

    說來也是奇怪，水下光線這么強烈，按說她應(yīng)該是看不到幻影的，但是不光看見了，反而看得很清晰，水下世界一切都怪異到不合常理。

    突然，那些死人幻影紛紛下落，朝著那個光幕沖過去，個個臉上都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他們進到光幕之中，瞬間就失去了蹤跡，貼附在石頭上手鏈突然晃動起來，上面的兩枚骰子和鑰匙撞擊在一起，發(fā)出清悅的撞擊聲。

    江離有些茫然地看著一切發(fā)生，心中已無波瀾，她不知道之后還會發(fā)生什么，水下的世界完全無法預(yù)料。

    緊接著，她覺得緊貼著石頭的胸腔一陣劇痛，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不停重?fù)糇约旱男厍?，一下又一下，劇痛、炙熱的感覺席卷全身，但她始終動彈不得，只能一點一點受著。

    很快，她聞到了一股血液的腥味，有紅色的液體從自己的胸前漫出，漸漸染紅了眼前的視線，她茫然地低頭看了一眼，就看見胸前出現(xiàn)一個血洞，正不停往外溢血，她慘淡地笑了一下，想著，這下是終于要死在這里了嗎？

    話音剛落，一股刺眼的光又從水面直射下來，一股巨大的熱力幾乎將她摧毀，她只覺得整個身體仿佛包覆在guntang巖漿之中，她嘶叫著，因為痛苦五官都幾乎皺成一團，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凸出來，胸前的血洞的血液加速噴涌而出，眼前被血液覆蓋，下一秒眼前一黑，整個石頭連帶著人，都向著光幕那一處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有一個世紀(jì)那樣漫長，江離醒了過來，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上，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小時候她躺過的床上，房門關(guān)著，靠床的一側(cè)開著窗，有淡淡的梔子花香和清新的水汽順著窗口飄進來，外面應(yīng)該是下雨了。

    這時她想起老房子的樓下種著一大片的梔子花，每年夏天梔子花的香味就會順著窗口飄進來，于是每晚她都不關(guān)窗戶，伴著香氣入睡，第二天醒來總會被蚊子咬得渾身是包。

    “是夢嗎？”

    江離自問，卻無法回答，一切太過真實。

    突然房門門鎖一陣響動，有個人叫著她的名字走進來。

    “江離，快起床啦，mama做了早飯?！?/br>
    江離整個人呆住了，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然后呆呆地叫了一聲：“mama……”

    mama寵溺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小懶蟲，你都醒了怎么還賴在床上不起來??！”

    說完又輕輕地拍了拍江離的屁股：“快起來，快起來！你不是說昨天做的那個蛋炒飯?zhí)×藛?，mama今天給你做了三明治，快起來試試！”

    說完，mama輕笑著往外走，江離還呆愣著躺著，過了好一會兒，聽到餐廳里一陣碗碟相碰的聲音，一下子坐起來，鞋也不穿了，光著腳就奔了出去，從背后一把摟抱住mama，嘴里不停叫著“mama”，眼淚瞬時間奪眶而出。

    mama拉著江離的手，一點一點轉(zhuǎn)過身來，將江離緊緊摟在懷中，輕聲在她耳畔說到：“寶貝，爸爸mama永遠(yuǎn)愛你，永遠(yuǎn)都會這么愛你！”

    江離還記得這個早上，mama特意早起給她做了難吃的三明治，她只嫌棄地吃了一口，之后mama就跟那個陌生男人一起乘乘車離開，再也沒有回來。

    往事再一次上演，有太多的疑問縈繞在心底，她緊摟著mama不放，嘴里說著：“mama，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的手感覺mama的脊背陡然一僵，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mama，你告訴我吧，你為什么要走！不走不行嗎？”

    一滴熱淚掉在了江離的眉心，mama哭了。

    “寶貝，mama也生來跟別人不一樣，你也生來不一樣，mama本不該生下你的，但是mama沒有想到會這樣，對不起！”

    “你要回上母嗎？”

    mama聽到上母，好像并不吃驚：“是的，因為里面的人希望mama能回去，甚至用你做威脅，我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那里面的日子不一樣了，我怎么可能讓你進去，進去就是去送死的，但留下你我也不放心，以后必然多兇險，可怎么辦??！”

    一切都明了了，mama的離開并不是人們口中的跟“野男人私奔”，而是為了不讓她進入上母。

    mama腮幫子緊繃著，恨恨地說：“那個男人費盡心機，不就是想讓我進去嗎，我進去就是了，只是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你這一輩子就不得安生了！”

    是了，她是火瞳，這一輩子注定不會安生了，無數(shù)的人想得到她，有的人是想用她的血救人，有的人是想用她的血救己，有的人是想通過她尋到原始火種，獲得無上的力量，欲望一點點膨脹，最終什么都想要！

    江離又一次感受到了分離的恐懼，她緊拽著mama，就是不撒手，口里不停呢喃著：“我不要你走，你不要走！”

    mama捧著江離的臉，江離又一次看見了mama那如繁星般迷人的眼睛：“記住好好吃飯，好好長大！”

    話音剛落，眼前一閃，像是跳幀了的畫面，再然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陽臺上，樓下的雨霧中停著一輛車，身后響起了關(guān)門上，緊接著是下樓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男人撐著傘，和mama一起向著那輛車走去，記憶中的畫面和眼前的畫面重疊在一起，她轉(zhuǎn)身就跑起來，跑過客廳，打開家門，下樓，不管不顧地沖進雨里，朝著兩人追過去。

    “mama！”

    江離大喊一聲，并肩而行的兩人同時回過頭。

    透過雨幕，江離看清了mama身邊那個男人的臉，稍感愕然，這個男人她認(rèn)識，就是在荊水遇到過的那個局長，張少偉！

    看似莫名其妙的牽扯和聯(lián)系，似乎昭示著什么，黑暗中的那扇大網(wǎng)，正在一點點解開，這只是一個開始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