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她身上的痕跡，你可以用龍骨傘解決。”辛云茂一瞄陳珠慧，平靜道，“但要是她的命運，那只能靠她自己?！?/br>
    如果陳珠慧一直懷有悲觀想法，那不管外人扶她多少次，依舊什么都改變不了。人教事百遍不會，事教人一次就懂，全看個人造化。

    命由天定，運由己生，等她真的放下，那就能夠頓悟。

    楚稚水柔聲問道：“珠慧，你想要去掉那個痕跡么？”

    陳珠慧怔然：“可以去掉嗎？”

    “試試吧，我小心一點?！背伤兆↓埞莻悖翱偛荒茌p易放棄？”

    “……好?！?/br>
    楚稚水接受完辛云茂指導(dǎo)，她帶著陳珠慧走遠一點，讓對方撩起衣服來，沒有用傘尖觸碰，而是遠程對準(zhǔn)燒痕。

    純白光點凝聚，緩緩地覆蓋而上，并不是強力攻擊，而是如溫水般流淌，無聲無息地洗掉黑斑。

    陳珠慧背對楚稚水，她感受到什么，驚道：“真的沒有了?！?/br>
    “你都沒回頭，怎么會知道？”

    “因為不疼了?！?/br>
    兩人返程回去時，陳珠慧身輕如燕，她隨意舒展雙臂，臉上再也不見遭受煎熬的痛楚。

    老白激動地團團轉(zhuǎn)：“真的好了嗎？真的好了嗎？”

    陳珠慧：“是的，真好了?！?/br>
    辛云茂面無表情地扣下龍魂，他望向楚稚水：“現(xiàn)在叫胡臣瑞和那只貓來處理他，鎮(zhèn)妖袍應(yīng)該恢復(fù)作用了?！?/br>
    老白猶豫道：“神君，那我們……”

    楚稚水想起正事，她看向樹苗，提議道：“來都來了，你們跟珠慧去把果樹種了吧?！?/br>
    今天本來是愉快的種樹日，誰料會殺出來不速之客。

    “好的！”

    陳珠慧跟著老白動身，都已經(jīng)走到一半，卻突聞龍魂出聲。

    “你剛剛說的是真的么？”

    陳珠慧停下腳步，她手指緊攥，回頭道：“什么？”

    龍魂黯然道：“這么苦的日子太長……”

    老白聽聞此話，他面露憂色，同樣注視著陳珠慧。

    “嗯，我以前經(jīng)常這么覺得，多活一天都難過得受不了……”陳珠慧垂眸，“不過總要活著，才能遇到好事，說不定再撐撐就是天亮?！?/br>
    她過去沒料到能進局里，但要是沒有堅持下來，現(xiàn)在的一切就不存在。

    她不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更不會去暢想無邊壽命，對于缺失幸福的人來說，漫長歲月不像祝福，倒像煉獄般的詛咒。

    不過，她如今逐漸體會每一天的幸福，依舊無法想象出長壽的樂趣，但已經(jīng)能勾勒出明日的快樂。

    她會在局里工作，聽楚稚水聊一會兒銀大，午休時說笑用餐，跟金渝搗鼓冰淇淋機，等到傍晚時摘菜，再在牛仕的食堂偷開小灶。閑暇時，她就跑到茶園來，跟須爺爺一起吃果子。

    沒什么驚心動魄，都是些瑣碎小事，但讓人覺得很有趣。

    她是局里實習(xí)生，正在學(xué)習(xí)變幸福。

    楚稚水聞言，她放下心來，安慰道：“好啦，去種樹吧！”

    陳珠慧神色也放松，她步伐輕快起來，跟著老白等妖離開。

    龍魂望著陳珠慧的背影，他好像渾身力氣都被抽干：“她不是寶珠，寶珠會接受我，肯定能理解我的想法?！?/br>
    寶珠是出生世家的大家閨秀，陳珠慧則從小在鄉(xiāng)野長大，自然不能領(lǐng)會很多東西。

    如果陳珠慧自小富貴，她就會緊握手中一切，死死地不肯放手。

    楚稚水聽聞此話，她眉頭微蹙，制止道：“是會接受你，還是不得不接受，根本就只能聽你灌輸想法？”

    龍魂的思維如此頑固，想必當(dāng)年也不懂寶珠。

    他目眥盡裂：“你說什么……”

    “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背伤话逡谎鄣乇痴b，“如此美好的時光，詩人卻筆鋒一轉(zhuǎn)，不寫‘生’偏寫‘死’，看似不近人情，細思方覺巧妙，將死事入詩句，更顯美得傳神，乃全篇之警策。”1

    “當(dāng)年高考時積累的知識，你和寶珠離這詩的年代更近，按理說該更明白？”她平和道，“到底是你不懂，還是在裝不懂?！?/br>
    這句詩是陳珠慧方才吐露，楚稚水隱隱猜測到什么，但不想讓對方有壓力，便一句話都沒說。

    她不認為陳珠慧是寶珠，或許是殘余的黑焰帶來龍魂記憶，致使陳珠慧莫名想到什么畫面，就像辛云茂當(dāng)初被迫跟龍神糾纏，感受到對方意識一樣。

    龍魂難以置信地望著楚稚水，他當(dāng)然知道這詩出處，那是寶珠最開心的一天。

    他以為寶珠沒提下半句，沒準(zhǔn)是感覺到不吉利，卻不曾想或許她暗示什么。

    [果然，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你就是神仙。]

    [你說人為什么要有那么多煩惱？一件事接著一件事，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那擺脫現(xiàn)狀，不要做人了，就沒有煩惱。]

    [哪有那么容易，妖怪就沒煩惱？我看你跟他們交流也累，他們同樣不理解你，最近還偷偷議論你。]

    [以他們的心智，本來就沒法理解我，只要你理解我就好了，你可以變得像我一樣。]

    [……算了吧，這好累。]

    [只要你有空陪我看燈，我就沒什么煩惱了。]

    但他的事情越來越多，連帶時間也越來越少，偶爾看燈出游都是妄想。

    新神崛起勢必會導(dǎo)致他衰弱，倘若沒有實力穩(wěn)固，那就如同鏡花水月，現(xiàn)有的一切都支離破碎，簇擁他的信眾會如潮水般退去。

    他以為她會幸福的，他以為勝利后就會奪得幸福。

    龍魂如喪考妣，他一瞬間頹喪下來，只能癡癡地望著楚稚水，好似深受沖擊、如遭雷劈，還沒從一番話里緩過神來。

    辛云茂眼看龍魂視線黏著她不放，他當(dāng)即寒氣四溢，用力地勒緊枝條，以此來威懾對方。

    片刻后，胡臣瑞和苗瀝抵達，他們趕忙奔赴茶園，檢查起現(xiàn)場情況。

    胡臣瑞慌張道：“小楚，你們沒事吧??？”

    “胡局，我們沒事，原料產(chǎn)地也沒事?！背伤溃拔搽S人類女性的男妖已經(jīng)被緝拿歸案?！?/br>
    龍魂恍惚道：“我沒……”

    苗瀝迅速掏出腳銬，他果斷逮捕龍魂，散漫道：“很好，千年前是破壞安定被捕，千年后是sao擾異性被捕，確實越來越有出息了?！?/br>
    “以后再介紹觀察處，底下鎮(zhèn)壓的就不是舊神，而是跟蹤女性的男變態(tài)?！?/br>
    “……”

    第78章 我是用自己釀完，拿它來裝酒而已

    龍魂落網(wǎng)后，胡臣瑞迅速聯(lián)系空桑局，終于解了黃局的燃眉之急。

    雙方商定押送計劃，要將八分之一的龍魂送回空桑，重新鎮(zhèn)壓在觀察處下方。

    電話中，黃局感動不已，說話都帶鼻音，聽著快要落淚：“老胡，我就知道你是最靠譜的，關(guān)鍵時刻不會掉鏈子！”

    “那年奮不顧身前往槐江，現(xiàn)在依舊堅守革命精神，你當(dāng)初被選果然是眾望所歸。”

    胡臣瑞：“……說點讓我高興的話?！?/br>
    因為龍魂是被槐江局逮捕，所以胡臣瑞跟空桑局商議不少補償條款，包括優(yōu)先將植物妖勞改犯分流至槐江、未來空桑局特產(chǎn)的長期合作、有關(guān)觀局產(chǎn)品在空桑區(qū)域鋪貨等。

    辦公室內(nèi)，楚稚水得知此事，她不由感慨起來：“胡局真關(guān)心我們的生意?！?/br>
    “還不是那條龍?zhí)珱]用了，唯一用途是做工服和鎮(zhèn)爐子。”辛云茂嗤道，“胡臣瑞是扒不下一塊鱗片，這才只能拿他談條件，你以為誰都跟我一樣，又有實力又會掙錢。”

    龍魂是觀察局的立局之本，主要作用就是鍛造鎮(zhèn)妖袍、鎮(zhèn)壓觀察處火爐。妖怪們從舊神手中奪得力量，這才漸漸形成小組織，處理起人妖、妖妖糾紛，以免再次釀出如當(dāng)年大戰(zhàn)般的禍?zhǔn)隆?/br>
    如果單純從生活層面考慮，植物妖確實比動物妖實用，和平派較多，且做事細致。

    楚稚水欲言又止：“雖然你說的是事實，但聽起來就不太對勁，這話不該由別人說，你怎么還能自夸呢？”

    辛云茂怨念地指責(zé)：“還不是你作為人，一直都不愿夸我?！?/br>
    “……”

    楚稚水配合地鼓鼓掌，無力道：“神君真棒，在幼兒園都是模范小標(biāo)兵。 ”

    “我一直都是模范?！毙猎泼雎运那昂缶?，只從中提取關(guān)鍵詞，又輕哼一聲，“好在菜園沒被砸壞，不然把那條龍的鱗片扒下來，估計都不夠賠的?！?/br>
    這是他最在意的事，倘若局里被砸得稀巴爛，經(jīng)濟開發(fā)處就要賺錢重建，那她估計更忙了。

    龍魂之事交由苗瀝等妖處理，經(jīng)濟開發(fā)處倒在陳珠慧上學(xué)前，組織前往市區(qū)團建一波。

    楚稚水載著他們奔赴市里，在繁華商區(qū)吃喝玩樂一整天，晚上還到夜市逛一圈。

    夜市里燈光燦爛，各類小商鋪眾多，既有販賣小吃的零食鋪，又有出售飾品的手工鋪，不遠處能聽見曼妙的歌聲，有一些身著華麗服飾的舞者在廣場邊跳舞攬客，看上去熱鬧極了。

    陳珠慧目不暇接，她小時候無緣參加各類集會，還是第一次瞧見夜市的景象，甚至舍不得眨眼。

    二人二妖買來不少零食，還品嘗夜市的鮮榨果汁，沒有局里的水果味美，但勝在容器更有新意，連吸管都是彎彎繞繞的漂亮形狀。

    “又被外表欺騙了，我就說不能光看造型?！背伤?dāng)噭悠痫嬃?，研究道，“這就是下方有空間擺干冰冒白氣，然后用一根好看的吸管，要是讓牛哥買批新杯子，估計做出來不會比它差。”

    陳珠慧沉吟數(shù)秒，老實道：“總感覺食堂功能越來越多?！?/br>
    隨著局里經(jīng)費充裕，牛仕明顯更有閑情逸致，最近都研究起烘焙，成功地嘗試出蛋糕，不但自己涂抹奶油，還用五顏六色的鮮果點綴，跟蛋糕店的如出一轍。

    長此以往下去，沒準(zhǔn)職工生日不僅有蛋糕券，更能直接在食堂領(lǐng)鮮果蛋糕。

    夜市之行相當(dāng)愉快，讓吃過晚飯的他們又飽餐一頓，時不時進食一點夜宵，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金渝撞見撈金魚的小商販大呼殘忍，最后掏錢將一整盆金魚買走，不允許魚魚被人類玩弄于股掌之間。

    “不過這些小魚怎么辦？”金渝端著水盆，她迷惘地眨眨眼，又望向楚稚水，“你家里是不是剛裝修完，不然養(yǎng)些金魚有利風(fēng)水？”

    楚稚水小聲道：“我以為你剛剛義憤填膺，不會允許人類養(yǎng)金魚的?！?/br>
    金渝不接受小網(wǎng)兜撈金魚，堅持要將一盆小魚買走，好在價格并不算貴。她如今工資上漲，自然有能力掏錢。

    金渝：“養(yǎng)魚和玩魚又不一樣，要是住在你們家，小魚肯定也開心……”